21 不許調戲
萬壽節在八月初二日,自七月下旬起,各藩國使臣就已帶着貢品陸續抵達上京城,被安排住進會同館中。
大成朝是中原天朝,立國一百餘年,正是國力最強盛之時,自南向北、由西往東,四周無數小國依附,對大成稱臣納貢。
每一歲的年節和萬壽節,這些藩屬小國都會派出使臣,前來上京城進貢祝壽,以表其赤誠依附之心,當然,大成朝為彰顯大國氣度,每一回都好吃好喝地招待這些使臣,待到他們回國時,帶走的賞賜也遠多于他們所繳納的歲貢。
淩祈宴管着這攤子事情,再不上心,也不能當真不聞不問,自各國使團陸續抵京,原本每三日來他府上禀事的官員改成一日一禀,諸多瑣碎事情即便有下頭官員拿主意,都會告知他一聲讓他知曉。
王府正堂裏,淩祈宴正心不在焉地喝着茶,聽着下頭官員低聲禀報:“今次因是陛下四十整壽,為表重視,好些個國家都是國君親自帶隊前來祝壽,如今人差不多都到齊了,離萬壽節正式朝拜陛下還有幾日,按舊例會同館要做東,辦一場飲宴為他們接風洗塵,時候就定在明日傍晚,殿下您可願纡尊降貴,去露個臉?”
淩祈宴手裏捏着顆夜明珠把玩,舉高對着窗外透進的陽光細瞧,問:“這是哪裏送來的?”
那官員看了一眼,想了想,回答他:“應當是漠北的刺列部送的,下官看他們好似還有兩枚更大的這種夜明珠,其一在貢品單子上,另一想必會送去東宮。”
淩祈宴聞言,擱下那珠子,原本瞧着還挺稀罕的東西,瞬間沒了興趣。
這些藩邦小國每回來京,除了上貢,都沒忘了給東宮送禮,還會給朝中那些有實權的勳貴官員送,因着他這差事,他這毓王府裏,今次也第一回收到了這些人的禮,好東西還不少,但依舊比不上給那位東宮太子的。
“行了,本王知道了,飲宴是明晚是嗎?本王會去的。”淩祈宴揮了揮手,三言兩語将人打發。
第二日傍晚,臨出門時,碰上溫瀛過來請安,這小子還有十餘天就要考試,這幾日國子監都不去了,只每日悶在府中念書,淩祈宴心思一轉,與他道:“走吧,本王帶你吃酒去,讓你松快松快。”
溫瀛跟着淩祈宴一起去了會同館,宴廳裏一排排的酒案已分列擺開,只那空着的主位留給了淩祈宴。
淩祈宴出現,一衆人起身與他見禮,這些人的長相打扮多與成朝人不同,淩祈宴随意掃了一眼,嘴角噙着笑,說了幾句場面話,示意他們坐。
他又叫人在自己左手下邊加了張酒案,就讓溫瀛坐那。
美酒佳肴一一盛上,還有助興的笙簫鼓樂,這些藩邦使團都帶了善舞的美姬過來,輪番在淩祈宴面前獻演。
只着輕紗薄衫的外邦女子們妩媚嬌豔、風情萬種,無不熱辣大膽,莺歌燕舞中不時與主坐之上的淩祈宴抛媚眼,在他面前舞出最撩人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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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祈宴一手撐着頭,笑吟吟地看着,顯然這些舞姬們的表演大大取悅了他。
溫瀛擡眼望向淩祈宴,目光掃過那些正翩然起舞的女郎,面無表情地悶了一口酒。
到後面,那些使臣輪番上去給淩祈宴敬酒,淩祈宴又喝高了。
有膽大的湊在淩祈宴面前不肯走,不停與他套近乎勸酒,眼見着淩祈宴被人勸着接連灌下三大杯酒,再要喝時,溫瀛終于起身過去,擋住他的手。
淩祈宴不悅擡眼:“你做什麽呢?本王要喝酒,你一邊待着去。”
原本在淩祈宴面前眉飛色舞誇誇其談的男人住了嘴,精明的目光在溫瀛身上轉了一圈,拿不準他的身份,客氣地自我介紹,他是西南某個小國的國君。
先前那些獻舞的美姬中,長相最出衆的,就是這人帶來的,個個美若天仙,叫在場之人俱都看直了眼,連淩祈宴都因此對他另眼相待。
溫瀛并不理他,只按着杯子提醒淩祈宴:“殿下,您醉了,不能再喝了。”
淩祈宴的眼尾泛紅,桃花眼潋滟非常,卻帶着怒氣,呵斥他:“滾開,輪不到你來管本王的事情。”
溫瀛不肯,堅決不讓他再喝。
淩祈宴瞪着溫瀛,仿佛他再多說一句,就要對他動手,溫瀛不為所動,半步不讓。
僵持之中,被他倆無視了的那位國君操着一口雖不地道,但十分流利的大成話打圓場,與淩祈宴道:“殿下,先前說的事情,您若是有興致,明日我再去您府上,給您請安。”
淩祈宴被轉移注意力,樂呵呵地點頭:“好,明日你來找本王,本王盡地主之誼,定帶你去這上京城裏好玩的地方都逛一遍。”
那人得了淩祈宴首肯,十分高興,又奉承了淩祈宴幾句,這才退下。
淩祈宴不耐煩地揮開溫瀛還擋着自己的手,又有人過來給他敬酒,這回是個身量高大,看起來頗為俨然持重的少年郎,一身漠北人的裝扮,自我介紹:“殿下,在下姜戎,家父漠北刺列部汗王,特來與殿下敬酒。”
不似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其他使臣,面前這位小王子嗓音沉穩、不亢不卑,頗有些與衆不同。
淩祈宴不由撩起眼皮子,多看了他一眼,又見此人相貌堂堂、疏眉朗目的,是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且大成話說得十分标準,頓生好感,問:“你剛說你哪個部落的?”
“刺列部。”
淩祈宴眉頭一皺,不甚清明的腦子裏回想起,昨日那顆夜明珠似乎就是刺列部送來的,原本的那點好感瞬間消失殆盡,冷着臉道:“行了,本王知道你是誰了,本王頭疼,酒就不喝了,你下去吧。”
姜戎沒有當即退下,目光落在淩祈宴染了紅暈、桃花泛濫的臉上,頓了頓。
溫瀛似有所覺,擡眼冷冷瞅向他,那人對上他的目光,眸色略沉了沉,又很快移開視線,右手握拳擡至胸前,微微躬身,與淩祈宴行了一禮,退下去。
戌時末,飲宴散場,溫瀛扶着淩祈宴上車回府。
一阖上車門,淩祈宴的巴掌跟着落到溫瀛臉上,雖無甚力道,溫瀛的眼中依舊有一閃而過的兇狠,在淩祈宴的第二巴掌落下時,用力扣住他手腕。
醉意上頭的淩祈宴被溫瀛往身前一扯,倒進他懷中,動了動身子,幹脆坐到他腿上去。
淩祈宴打了個酒嗝,溫瀛的臉在他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他坐在溫瀛身上,不安分地亂扭,手指點上溫瀛胸口,咬牙道:“你好大的膽子,攔着本王不讓本王喝酒的,除了陛下和皇後,你還是第一個。”
溫瀛沒肯認錯:“殿下在那麽多外邦使臣前喝得醉醺醺的,不成體統,傳出去更會給殿下惹來閑話。”
淩祈宴輕嗤:“所以本王還該感謝你規勸本王?”
“學生是為了殿下好。”
淩祈宴用力捏住溫瀛下巴,輕眯起眼,盯着他的眼睛,冷道:“為了本王好?你憑什麽覺得是為了本王好?你不覺着你管太寬了嗎?”
“學生是為了殿下好。”溫瀛堅持。
他不錯眼地看着眼前毫無防備、就坐在自己懷中的淩祈宴,這位高高在上的毓王殿下雖在生氣,那雙含着怒氣的漂亮眼眸卻更顯生機勃勃,叫人移不開視線。
淩祈宴的指腹摩挲着他下巴,思量着要怎麽教訓這不知死活的窮秀才,溫瀛忽地低頭,将淩祈宴的拇指含進嘴裏,柔軟的舌尖在他指腹上舔弄了一圈。
淩祈宴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手,手指被溫瀛叼住,被他的唇瓣裹夾住,溫熱濕軟的舌頭跟着糾纏上來,含着他不放。
一陣陣叫淩祈宴汗毛倒豎的癢意,從被溫瀛叼住的指尖蔓延到他的心髒,再散至四肢百骸,溫瀛黑沉沉的雙目始終盯着他,眼底泛濫着難以言說的、淩祈宴看不懂的情緒。
淩祈宴再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惱道:“你做什麽,你放開本王,本王非教訓你這以下犯上的混賬不可……”
直到将他的拇指完全舔濕,溫瀛才松開嘴,回過神的淩祈宴用力掐住他脖子,惡狠狠道:“你敢調戲本王!本王殺了你!”
溫瀛并不掙紮,由着他掐,最後淩祈宴自己沒了力氣,氣喘籲籲地放開他,打着哈欠趴到他肩上,閉上眼。
“窮秀才,本王當真頭疼……”
淩祈宴的聲音軟綿綿的,或許他自己沒覺察出,聽在溫瀛耳朵裏,卻如同撒嬌一般。
溫瀛撫了撫他的背,再擡起手,力道輕緩地幫他揉按太陽穴。
淩祈宴終于舒服了,腦袋貼着溫瀛的肩膀滾了滾,湊到他脖子上被自己掐過的地方咬了一口,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冷哼着提醒溫瀛:“你不許調戲本王,只有本王可以調戲你,記住了沒?”
“嗯。”溫瀛低低應下,附和着他。
淩祈宴心裏那口氣終于順了,心安理得地靠着溫瀛,沉沉睡去。
待到懷中人的呼吸逐漸平穩,溫瀛垂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張睡着後卸去張揚,更多了些乖巧假相的臉,拇指在他濕潤的唇瓣上緩緩摩挲。
片刻後,他低下頭,覆上淩祈宴的唇,無聲地碾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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