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當年舊事

焦和玉迎來出去放風的機會, 心情很不錯。

不過這份好心情在魔尊把他那群下屬召喚過來以後蕩然無存,變成了深深的無奈。這群家夥圍着他嚎啕大哭,紛紛問左護法您去哪了我們還以為魔尊把您弄死了天天去找魔尊要說法!

焦和玉有些想不出自己當初怎麽收了這麽一群下屬, 大概是覺得這群傻憨憨在外面活不下去,決定日行一善收留他們吧。

焦和玉聽着下屬們邊嚎哭邊說起自己這段時間以來都幹了什麽, 實在很難想象魔尊是怎麽忍着沒把這群傻憨憨掐死的。

焦和玉耐心等他們哭完了, 才打發他們去為試煉基地做準備,既然要流放一批妖魔過來當陪練, 自然要把試煉基地打造得足夠結實耐操, 防止那些流放過來的妖魔逃跑。

當然, 在結實耐操的基礎上還得推陳出新,多弄些新鮮有趣的關卡,對學生們進行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打擊——哦不, 雙重鍛煉,讓他們高高興興進塔去,牛逼大發出塔來, 從此再也沒有任何困難能難倒他們!

焦和玉把下屬們都打發走,耳根總算清靜了。他想到多日不見的長霄, 溜達去藏書樓找人, 很快在一列書架後找到正迎着晨曦翻看手裏那本書的青年。

不得不說,長霄這長相、這身材着實很對焦和玉胃口。他唇邊噙着笑, 悄無聲息地走到長霄身後去捂長霄眼睛:“猜猜我是誰~霄叔叔~”

長霄頓住,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掙開。

焦和玉覺得沒趣,便松了手繞到長霄面前問道:“霄叔叔不想我嗎?”他仰起頭, 眼神清澈而專注,仿佛眼裏只有對方一個, “我好想霄叔叔啊,霄叔叔為什麽不來找我?”

“對不起。”長霄開了口。

他需要考慮的事太多,所以不可能不顧一切與魔尊撕破臉。這幾天他靜下來想了很多,發現自己雖答應了焦和玉要辭去仙君之位,卻始終沒有真正開始做點什麽。

他從師門得到的不僅僅是仙君之位,他修為上的每一次突破、他手裏的每一件法寶,幾乎都打着師門的烙印。到真正考慮把自己的諾言付諸行動時,他才發現自己從來不是可以肆意妄為的人。

倘若他把那一切全部還回去,他還能用什麽保護焦和玉?

長霄的神色過于認真,焦和玉看在眼裏覺得有趣。

他當然知道長霄為什麽不來找他,身為仙君怎麽能為了私人感情直接與魔尊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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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明明有着天底下鮮有人能匹敵的實力,本質上卻天真又單純,像辭去仙君之位這種事想想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他還一口答應,并且覺得自己真的會去做。有着最好的天賦,又有着最好的環境,才能養出這樣的人吧?

不像他,從小就長在泥潭裏,由裏到外都是髒的。

焦和玉嘆着氣說道:“又沒一定要你想,說什麽對不起。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怪不得一直沒有道侶呢!”他見長霄又不吭聲了,便轉了話題,“你找了那麽多天,幫我找到解蠱之法了沒?”

長霄搖搖頭:“沒有。”

他不僅在這邊找,還在別的地方搜集關于蠱的書籍與消息,卻只找到一些零星的記載。

這些記載表明噬心蠱是種非常歹毒的蠱,雙修本來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噬心蠱卻是只對身懷母蠱的一方有利,對被下子蠱的一方毫無益處,甚至還有害。

噬心蠱十分罕見,中過這種蠱的人沒幾個,自然也找不到解蠱之法。

焦和玉無所謂地說道:“我看你也不用找了,要是都有人把解決之法寫進書裏去了,我那義父哪還會用在我身上啊,他又不是傻子。”他見長霄眉頭皺出個川字,不由伸出手揉了幾下,把那川字給揉平了,“別皺眉,皺眉你就不好看了,我最喜歡你這張臉啦。”

焦和玉湊得很近,他身上那淡淡蓮香鑽入長霄鼻端,令長霄竭力維持的理智瞬間崩塌。

長霄伸手緊緊地把人抱進懷裏。

焦和玉身上依舊冰涼,他感覺自己仿佛抱着塊冷透了的寒冰。

焦和玉把腦袋埋在長霄懷裏,覺得還挺舒服。他微微側頭,餘光卻掃見元離一臉失落地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着他們,一臉要哭不哭的委屈樣。

焦和玉勾唇一笑,故意用正好能傳到元離耳裏的聲音說道:“霄叔叔,要是有人知道你特意弄個分身來和我偷情,他們會不會大吃一驚?”

哐當——

元離手裏抱着的書摔到了地上。

長霄猛地回神,擡眼看向正彎身去撿書的元離。

焦和玉從長霄懷裏退開,上前幫元離把散落一地的書撿了起來,毫不意外地看到元離滴答滴答落到地上的淚漬。

他擡手去摸元離爬滿淚痕的臉頰,軟軟的,熱乎乎的,這小孩怎麽逗一逗就哭啊,難怪那麽惹人愛憐。

焦和玉笑眯起眼:“偷聽別人說話不是好孩子該幹的事。”他收回手,把單手抱起來的書放回元離懷裏,代替長霄和元離做約定,“你可要幫霄叔叔保守秘密,要不然別人知道他來給我當個廚子霄叔叔多沒面子啊。”

“我會的。”元離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該哭,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原來長霄不是焦和玉新認識的人,而是遲霄叔叔。一想到遲霄叔叔一直以這樣的身份陪伴在焦和玉身邊,他心裏就很難過,焦和玉身邊有那麽多厲害的人在,他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更靠近焦和玉一些。

焦和玉唇邊噙着笑,目送元離抱着書傷心離開。

長霄問道:“你為什麽故意讓他知道?”他不信以焦和玉的修為感知不到元離的存在,焦和玉肯定是故意喊破他的身份。

焦和玉擡眼望着長霄,一臉歉疚地說:“霄叔叔生氣了?唉,我也知道和我這樣的人湊在一起是見不得光的事,下回我知道啦,我一定不會再讓別人知道您是誰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長霄對上焦和玉的雙眼,分辨不出焦和玉是真心還是假意,卻還是認真辯解起來,“你沒有見不得光。”

焦和玉唉聲嘆氣地說道:“那您可就吃大虧了,我們陛下最近好像喜歡上我了,非說什麽他碰過的地方別人都不許碰,你剛才那樣抱着我,他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他伸手去抓長霄的手,“以後我們這樣牽手都要偷偷摸摸的,要不然他吃醋了又該把我鎖起來幾天幾夜不讓我下床了。”

長霄早猜出焦和玉與魔尊之間已經有過肌膚之親,親耳聽焦和玉這麽說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他想說點什麽,又想到焦和玉來者不拒的性情,別說噬心蠱還解不了,就算噬心蠱已經解開,焦和玉也不一定會拒絕與魔尊做那種事。

焦和玉當着魔尊的面肯定滿口答應和他保持距離,等來到他面前又故态複萌地撩撥他。這人看似處處留情,實際上卻是最無情的,他根本不相信感情這東西,還以看別人困在其中為樂。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會突然對一個比自己小那麽多的少年萌生感情,如果他是一個旁觀者,一定也會覺得自己是被人下蠱了。

“如果解了噬心蠱,”長霄啞聲問,“你可以不再和他見面嗎?”

“您在意的不是見面吧,”焦和玉湊到長霄跟前,鼻息輕輕噴在長霄臉上,“您在意的是我們陛下和我做過那種事對不對?您明知道我和我們陛下是那種關系,還親我抱我、哄我和你私奔,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啊?我們現在是在偷情吧,好刺激啊。”

長霄猛地退後一步。

焦和玉沒再逼近,只笑吟吟地望着長霄,仿佛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誰都可以嗎?”長霄忽然問道。誰都可以親他抱他,誰都可以讓他說喜歡,誰都可以聽他說未來的打算。對焦和玉來說,陪着他的人是誰都一樣,不一定要是他,也不一定別的什麽人。

“對啊。”哪怕長霄沒把所有話說出口,焦和玉也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答道,“只要有人陪着我,誰都可以。”誰會笨到指望哪個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呢,笨蛋才會那麽傻。

長霄默不作聲地把剛才扔下的書放回原處。

這裏的書他已經找完了,沒有任何一本書提到過噬心蠱的解法。

他再不願意承認都好,焦和玉現在都算是魔尊的伴侶,如果魔尊要追究,他确實算是插足者。他不該再這樣不明不白地留在焦和玉身邊……

“您要回去了嗎?”焦和玉見長霄離自己遠遠的也不惱,還貼心地說道,“您到我身邊當卧底這麽久,為了什麽事啊?看在我們一起睡了那麽久的份上,只要不是過分的事,我都可以幫你哦,就當是給你結算一下薪酬好了。”

關于潛入魔宗的目的,焦和玉以前沒追問過,長霄也沒提。聽焦和玉滿不在乎地說要給他們這段日子的相處結算“薪酬”,長霄只覺心裏生出一陣鈍痛。

既然焦和玉想知道,長霄也沒有隐瞞,把自己要找人的事告訴焦和玉。

焦和玉聽完說道:“這麽簡單的事,您直接問我們不就得了,難道我們還會攔着你們相認不成?要是誰能有個仙君叔叔,我們還可以出去好好吹上一把呢。”焦和玉笑了起來,“我知道了,您肯定是想先看看您那侄子有沒有學壞,學壞了你就不認他了對吧?說不準還要來着大義滅親什麽的,唉,你們這些正道人士就是這麽大義凜然,我好佩服啊。”

長霄不知該如何辯駁。

若是那孩子真的堕落為作惡多端的魔族,他确實無法再帶那孩子回去,不說各大宗門能不能容下他,便是天道也容不下他。

“您要找的那孩子是故人之子,元離也是您故人之子,”焦和玉一點都不在意長霄的糾結,又追問道,“您有幾個故人啊?”

“他們是雙生子。”長霄據實以告,“當時他們遇到危險走散了。”

“這麽多年了,您怎麽現在才來找人?”

“我們當時都中了禁咒,忘了那孩子的存在。”長霄說道,“我近來修為有新突破時才發現禁咒的存在。”

對那孩子,長霄心裏是愧疚的。

當時他得知師妹的死訊去接兩個孩子,路上遇到有魔族作亂,便叫随行的人守着兩個孩子過去助戰。他解決完那魔族返回後卻發現留守的人被殺了,兩個孩子不知所蹤,他一路追尋,發現前面有兩條岔路,兩條岔路上都有小孩的足跡和氣息,可以輕松分辨出兩個小孩分別往哪邊跑。

當時因為他覺得那孩子比較機靈,應該可以躲開危險多撐一會,所以決定先去找元離。後來他雖找到了元離,卻也中了禁咒,再也想不起回頭去找另一個孩子。

“原來是這樣啊。”焦和玉噙着笑說道,“我會幫您留意的,等我找着人了就把他給你送去,要是他真學壞了,我也會幫您好好照顧他,往後不會讓人欺負他的,您放心回去吧。”

長霄想解釋自己坦白交待不是為了這個,卻不知從何解釋起。他頓了頓,終歸還是默不作聲地轉身往藏書閣外走去。

焦和玉随意地從書架上拿下本書翻了翻,發現着實很無趣,又把書放了回去。他走出藏書閣,卻見幾個候在外面的下屬興沖沖跑上來争相邀功:“左護法,我挑到合适的位置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明明是我先找到的!”“胡說八道,是我先看到的才對!”

焦和玉被這群活寶逗笑了,心情頗好地說道:“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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