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渡河(12)

許楊伸手将她拉進門裏,廁所門前亮了盞昏黃小燈,照得他臉上表情一片昏惑。許棠剛剛落定的心便又高懸起來,支吾說道:“許楊……”

許楊擰眉看她:“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周險。”

他這回沒喊“險哥”,仍帶着稚嫩的臉上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嚴肅,許棠擡頭看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小了自己四歲的弟弟竟如此之高,讓她不由感覺到些許壓迫。

“周險人不壞……”許棠最終開口,辯駁卻殊為蒼白。

“這一點我知道,可他不适合當你男朋友。”

許棠低頭,腳尖輕輕踢着面前的水泥地,“我也沒想當他女朋友。”

“那你離他遠點。”

“……他救了禾花。”

“總有別的辦法感謝他,你離他遠點。”

許棠不說話了。

昏黃燈光下她低垂着頭,耷拉着肩膀,一直鬥志昂揚的身影顯出幾分讓人不忍的脆弱。

許楊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按上她的肩膀。許棠卻微微往旁一側,避開了。她擡頭看着許楊,清亮的眸子裏一股一往無前的倔強,“許楊,有時候你明知道火很危險,但因為它明亮溫暖,你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咬了咬唇,“在燒到手指之前,我……我還想再試一試。”

“你會把自己搭進去。”

“那你幫我揍他行不行?”許棠笑了笑。

許楊緊抿着唇不說話。

“又或者,其實過不了多久我就對他沒興趣了,等我去了市裏……”

許楊沉默良久,“你自己注意分寸。”

許棠正要再說話,忽聽見外面一陣引擎的轟鳴,震得房子都仿佛抖了一抖,她立即将門打開——場地前面路上停了一圈的摩托車,刺目的頭燈亂閃,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蔣禾花吓得已不自覺靠到了方舉身側,周險從大石上站了起來,站直了身體與車隊對峙。

許棠顧不得許多,飛快跑向周險,剛跑出去幾步,周險扭頭喝道:“滾回去!”

許棠不由頓下腳步,看着周險朝方舉一招手,兩人飛快奔向停靠的摩托車,翻身上車,兩腳支地,一擰油門,車子一個擺尾,朝着包圍圈的側翼飛速駛去。

其他摩托車立時朝着兩人圍過去,許棠心驚肉跳,只看着周險和方舉在不斷圍攏的摩托車裏穿梭,輪胎在地上擦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響,夜空裏燈光亂閃,仿佛一柄柄利劍刺破天幕。

眼看着所有摩托車都漸漸離開視野範圍,朝着鹿山縣方向去了,耳畔猶自留有震天的轟鳴。吓得腿軟的蔣禾花回過神來,立即朝門裏沖。許棠一把将她拉住,“不能打電話!”

蔣禾花瞪大了眼睛看着許棠,“許棠姐,你是不是想包庇周險?你是不是真的像紅毛說的喜歡他?”

“這跟喜不喜歡沒關系!”

蔣禾花扭着身體掙紮,意圖擺脫許棠的桎梏,許棠加了幾分力道,将她抓得更緊。蔣禾花一時臉漲得通紅,眼看掙脫不過,忽迅速退後一口咬上許棠的手臂。

許棠呼痛,疼得眼前一黑,卻仍是死抓着未曾放開。

蔣禾花驚訝,漸漸松了口,擡頭望着許棠。

許棠疼得額上冒冷汗,望着手臂上一圈血糊糊的牙印,咬牙說道:“禾花,算我求你,別打這個電話。”

“你打算怎麽辦?”許楊忽然插話。

許棠不由松開蔣禾花,張了張口,“我……”

“你能不能找到什麽人幫忙?”

經許楊一提醒,許棠立時想起一個人來,“回渡河鎮!”

許棠千請萬求,總算讓蔣舅舅同意借出電動車的鑰匙。

蜿蜒山路在夜色中漫無盡頭,渡河鎮燈火可望而不可即。許棠緊握雙手暗暗祈禱,心髒仿佛被置于滾燙的油鍋之上,焦灼煎熬。

渡河橋總算出現在視野之中,許棠指揮着許楊拐了幾個彎,到了上回與方舉接頭的藥房。

掌櫃的仍是上回那人,看見許棠吃了一驚。許棠也不廢話,簡明扼要說完情況,請求藥房老板立即想辦法。

藥房老板不敢怠慢,囑咐許棠幫忙關店打烊,自己則拐入裏間開始打電話。

很快老板從裏間出來,“方子已經給骁哥打電話了,人已經派過去了,你們別擔心。”

許棠長舒一口氣,懸在嗓子口的心髒總算落了一半。心道自己一急起來就失了分寸,方舉和周險都有手機,如果情勢不對,必會主動求援,哪裏還輪得到她來通風報信。老板給兩人各倒了杯涼茶,許棠也不客氣,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幹,這才發覺自己雙手正抖得厲害。

老板贊許望着許棠,“許小姐,你很仗義。”

許棠耳邊猶自回響着蔣禾花的指責,是以只低頭沉默并不接腔。兩人歇了一會兒,便複又騎上電動車,朝着水庫方向駛去。

回到餐館,蔣禾花正坐在門墩前等着,看着兩人出現了,也不說話,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扭身走進屋裏。

姐弟兩人又各自沖了一回澡,回屋睡覺。

許棠和蔣禾花睡一個房間,她輕手輕腳打開門,卻發現蔣禾花正捏着遙控器坐在床上看電視,并沒有睡着。

許棠找出手機給周險發了條短信,等了片刻,沒有回應,便坐到床邊,将手機塞到枕頭底下。

蔣禾花一直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她的動作,看她放好手機,立即目不轉睛盯着電視。

許棠在鋪着涼席的床上躺下,累意霎時重重襲來,身體仿佛已散了架,各處骨骼都往外滲着難受。

蔣禾花關了燈和電視,也在床上躺下。

許棠被一陣困意攫住,将睡未睡之際,忽聽見蔣禾花稚嫩倔強的聲音:“許棠姐……”

許棠立時清醒過來,“禾花,對不起。”

黑暗中蔣禾花的聲音帶着一股委屈:“他搶過我的錢……”

“他也從那麽多人手裏把你背出來了。”

許棠黑暗裏摩挲片刻,攥住了蔣禾花的手,長長嘆了口氣,“我也難受……”

這一晚許棠睡得極不安穩,夜裏屢次驚醒,伸手去摸枕頭下的手機,仍是沒有任何信息。

早上的餐館也是一通忙碌,許棠一邊幫蔣舅舅招呼客人,一邊擔憂周險的情況。忙到九點半,漸漸閑下來。許棠洗了個手到水池邊的大石頭上坐着,日頭越升越高,氣溫節節上竄,她就這麽坐在陽光底下,望着昨晚周險和方舉殺出去的方向。

忽然,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許棠身體也跟着一震。她飛快将手機掏出來按了接聽,顫悠悠地說了一句:“喂……”

“許小姐嗎?”是藥房老板。

不是周險的聲音讓許棠稍稍有些失望,但此刻任何消息都是彌足珍貴,她将手機貼得更緊,低聲問:“周險怎麽樣了?”

“沒事了,稍微受了點傷,現在在縣裏休息。”

許棠一顆心總算落地,向藥房老板連聲道謝。

“該謝你才是。周險跟了骁哥七年,方子也跟了三年,都是左膀右臂……”

許棠默然。

挂了電話之後,許棠跟許楊稍稍說了一下情況。許楊擔憂遠大于放心,緊擰着眉語氣沉重,“姐,這回幫他們是因為他們救了禾花。你別再牽涉進去了,這裏面水很深……”

“我知道。”

許楊打量着她的神情,“我們下午就回渡河鎮吧。”

許棠怔了怔,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中午幫蔣舅舅招待完客人,姐弟兩人吃過飯之後,收拾東西準備回渡河鎮。

許棠意興闌珊地坐在涼棚底下,耷拉着肩膀,望着被日光炙烤的白花花的馬路,腦中也一片白霧茫茫。

許楊拿了瓶冰水過來,貼上她的臉頰。許棠往旁邊躲了一下,伸手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擰開來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等了半個多小時,蔣舅舅幫忙聯系的車來了,許楊連忙将兩人東西提起來,“走吧。”

許棠捏着喝了一半的礦泉水起身跟過去,走到半路,忽感覺兜裏的手機歡快地震動起來。

她愣了一下,伸手掏出來,看見屏幕上跳閃的名字,心髒又一時高高懸起。

許棠緩緩按下接聽,周險低沉的聲音流水似地趟過來,“許海棠,過來陪我。”

“我要回渡河鎮了。”

“我腿都斷了,你不來看看我?”周險聲音帶着些許笑意。

“姐!上車了!”許楊鑽進車裏,回過身來喊她。

周險懶洋洋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我派人過來接你,二十分鐘就到。”

“我不……”

“我等你。”

“姐!”許楊催促。

許棠咬了咬唇,擡頭看着許楊,“我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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