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請改頭換面
“去冰箱上添一條:不許爬窗戶。”
陳秋糖翻着白眼去填了。
關于被認成入室盜竊犯這件事,葉從心是真的有認真思考。思考的結果是,如果不是陳秋糖的打扮太過葬愛,怕是也不會搞得這麽烏龍。于是在忍了她這麽長時間後,葉從心終于找到了極好的由頭,拉着陳秋糖去理頭。
好久沒進那孩子的房間了,這猛地一進,大花不安分地在紙箱子裏撲閃着翅膀。這房間盡管養着一只禽類,卻被收拾得相當幹淨,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雞屎味。大花的紙箱子被精心布置過,裏面墊着一層塑料膜,上面撒着寫草葉樹枝和沙子,每天更換一次。
陳秋糖的東西并不多,這間屋子顯得空蕩蕩。唯獨引人注目的特點是課桌上摞着的幾大摞照片。那是陳秋糖用她心愛的過時相機,在老家拍的各種照片。
這是葉從心第一次留心這些照片,其中有純風景,也有人物照,一張張翻過去的時候,不由得驚訝。這孩子拍出來的照片居然與雜志上的那種是差不多的風格。不論是構圖還是色彩,都相當精妙,有些甚至抓拍到了相當珍貴的瞬間。
葉從心拿着一張農村老人在一半陽光一半陰影下啃白薯的大特寫,驚異地瞟了陳秋糖一眼,“這些照片都是你照的?照了多久了?”
“六歲的時候大舅送我的照相機,之後我就一直照。”
“你喜歡拍照?”
陳秋糖點點頭,專注于看手機。這些天,她用得最多的功能就是拍照,每次出門就是一次拍攝的機會,回來之後有所取舍,相冊裏已經存了幾百張。
葉從心看到,她的相冊裏有不少楊程程的身影,相比之下,自己拍過的楊程程實在可以算是直男男友風格。陳秋糖相機中的楊程程,真正凸顯出了她動态的美。
“也不是都照得好。”陳秋糖搶過手機,“留下的都是好看的。”
葉從心指着一張純景物照問她:“這張,你對構圖是什麽想法。”
這是故宮的一張照片。取景于夕陽西下之時,故宮裏的一處游人稀少的偏僻宮殿。圖中主體是紅色的院牆和半開的院門,上方是淺藍泛着橙色的天空,牆上露出一個偏殿的尖頂和一株剛發芽的植物枝丫。說不上原因,壓抑感和希望感并存。
“沒啥想法,就是好看。”陳秋糖皺着眉說,“老姑,你的電腦我能用麽?我想把照片存出去。”
“你想不想學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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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糖愣了好久,“大舅說,這沒啥用。”
“哭喪都有用,攝影能沒用嗎?學好了什麽都有用,學不好确實吃不上飯。”
陳秋糖咽了咽口水,沒做聲。
“沒關系,在北京,吃不上飯是不可能的,我看你這個水平……去小報當個娛記已經是夠用了。”
“拍人家大明星上床的?”陳秋糖很嫌棄的表情。
“人家賺的錢可多了,不見得比你姑姑少。現在這個社會就算是娛記,也需要文憑。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上學。我們這裏呢,中學都是不能染發的,所以姑姑我現在要帶你去理頭。”葉從心繞回了重點,伸手去揪她。
陳秋糖捂着腦袋,在床上一轱辘滾到牆角,“老子不染!”
……
理發店就在小區外面不遠,在五道口購物廣場上。這家店貴得很,但是一分錢一分貨,造型做得是真好。葉從心是VIP加店主的朋友,所以折扣一打再打,相當的值。
葉從心和陳秋糖一推開店門,BGM是彭薇薇的《忍者棒棒》,陳秋糖默默地跟着節拍點頭。正聚在一起打游戲的店員和店長迎了過來,店長miki打量着驚呼:“寶貝兒你有新歡了?最近喜歡這種類型?”
“孩子面前注意言辭miki。這是我侄女。”葉從心将陳秋糖按在鏡子前,吩咐了一下染發要求,就與店長混在一起聊天。
miki是個白長直,字面意思,頭發是泛着紫色的白,又長又直到屁股。陳秋糖不斷地從鏡子裏打量着店長以及其他原宿風格的店員。
miki超陳秋糖打了個響指,“嗨,天才和瘋子就在一線之間,殺馬特和原宿風格也是一樣。等你長大了,脫離了你姑姑的控制,歡迎來我這裏每天變發型。愛你。”
陳秋糖微微皺眉,并不愛她。
葉從心扶額,“你幫我省省心吧。你這麽說,她回家以後又要查什麽是原宿。”
“這孩子知道自己的頭發醜。你看,她的衣服雖然廉價,但搭配出來有種獨特的美感。衣服是她自己配的麽?”
“是啊,我懶得管她。”
“她絕對有藝術天賦。”Miki攬着葉從心的肩,玩弄着她的發梢說,“話說啊,前天在DoMap上約了個小T,技術真的不行。我超想念你這程序員的手指頭。”
葉從心往旁邊躲躲,“哎你別動手動腳,我還沒打算這麽早對她出櫃。她才13。”
“13歲就這麽高!你給她置辦幾件像樣的衣服,絕對驚豔。”
葉從心是大一的時候第一次來理發認識的miki,後來在一次線下姬佬聚會上又認識了一次,升級為朋友。葉從心幾年前回歸單身狗之後,曾經空虛寂寞冷過一段時間,和miki約過一次419,兩人都是H,配合默契。所以miki至今對她時常調戲,葉從心也不怎麽在意。
“你侄女好像很舍不得她的頭發呢。”
葉從心看看陳秋糖,那孩子已經閉上了眼,不願意看到被染發油裹住的自己。她笑了笑,可不是麽,要不是答應她,如果高中能考上區重點就給她買兩萬塊錢以內的單反,她還寧死不來呢。
兩萬……心好痛……
“我猜你最近開花了。”miki一邊吃零食一邊眯眼瞧她。這其實很容易看出來,因為葉從心一直在刷朋友圈,臉上保持着迷之癡漢笑。
她從丁香的朋友圈退出來,“八字沒一撇呢。”
“成了請我吃飯!”
“成不了噠~”
葉從心把陳秋糖一個人丢在理發廳,自己去外面亂逛。自打購物廣場噴泉開始修建,工地塵土飛揚,葉從心就沒好好在這地方逛過了。這一次,等逛完一圈再回來,已經一小時,陳秋糖依然坐在鏡子前被店員吹着頭發。葉從心走到廣場上點綴的早春桃花樹旁,很是愉悅地揪了一段桃枝下來。
她本想在那花瓶裏插一枝丁香花,但是丁香是樹,附近又找不到,這早早盛開的第一茬桃花也不錯。
咔嚓。
陳秋糖給葉從心折桃枝的側影拍了一張照。她的手機遮着半邊臉,頭發在春風裏被吹向一邊,背後是購物廣場的人潮,頗有些日系感。
“很好看啊我的甜甜。”葉從心摸摸她柔順的發梢。miki給她用的是帶一點栗色的黑,又給剪了個發型。現在的她頭發柔軟服帖,盡管比原來還短些,但不是那種鳥巢式的雌雄莫辯殺馬特了,終于有了點學生樣子。
陳秋糖臉有點紅,躲開她的手,對着她和她身後的桃花樹又拍了一張,“沒有剛才那張好。”
葉從心看了看開始偷拍的那張。
陳秋糖使用了前一陣在微博上學到的逆光技巧,圖上有一道淡淡的七色光圈,讓葉從心的人像顯得猶如天降。葉從心因為瘦而顯得很高,風衣的領子遮住了半個側臉,在後面車來車往的虛化背景下專注于一枝桃花。全世界都在躁動,只有鏡頭前的這一個人是安定的。
葉從心覺得自己被照得像個小仙女,但還是失落:“沒有你給程程拍得好看……”
“你就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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