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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躺着的人是個中年女人,穿得破破爛爛,蓬頭垢面,躺在車前不起來。
司機在蔣家當了好一陣司機了,雖在主家為人謹慎恭敬,但對着外面的無賴有時候還是收斂不住會盛氣淩人。
他正想吼那個一看就是碰瓷的女人一頓,但認出那女人是誰後,他就沒說出話來了。
他站在車前,沒去碰那女人,用商量的語氣:“你剛才不會是真想撞上來吧,我要是剎車不及,你就死了。你快起來吧。”
對方無賴地躺在地上,更加無賴地說:“死就死了,死了這龜兒子蔣仲斌還不賠我嗎?他倒是在過好日子,我們家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每天都有黑社會來堵着,說要剁我的手指頭。”
司機求道:“你快起來吧,你有什麽事,你找蔣先生說就是了,現在堵在車前面,你不冷嗎?”
對方并不領情:“車裏坐的是誰,給我五萬塊救急就行,真的是救急,不然那些黑社會真要剁我手指頭了,我兒子還在他們手裏呢。”
她這話說得凄慘,語氣卻很蠻橫,躺在地上又想昂着腦袋去看車裏的情況。
不過這款車保密性很好,是單向玻璃,從車外面無法看清楚車裏的情況。
司機道:“你還是起來快走吧,車裏是喬家的少爺。你在這裏鬧,到時候鬧得喬家不高興,你也會害得蔣先生日子難過。”
對方一聽,反而來了勁兒了,一股腦爬起來,就往車邊沖去,喬家有錢得很,只是随便從手裏流點出來,就夠她還了所有賭債了。
司機一看她這副樣子,心知剛才又說錯了話,對這個女人,反而不該和顏悅色。他沖過去要拉她,但她已經到了車後排的車門邊,一伸手就把車門打開了——正是喬兮這邊的車門。
喬兮是個對外界不相幹的事缺乏興趣的人,既然司機下車去處理事情了,他就全沒心思去關注。他拿了紙巾先擦了自己的嘴,又給幺幺擦衣服——剛才他咳嗽,水都噴在幺幺衣服上了——幺幺小小年紀,教養非常好,除了話唠沒別的毛病,對被哥哥噴了滿身水毫不在意,之前還一心關心哥哥呢。
被哥哥擦着衣服,幺幺還嘴甜地說:“哥哥你別累着了,我回家換身衣服就行了。”
喬兮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沒事。”
心裏則想,幺幺還這麽小就嘴甜成這副樣子,長大了還得了,那不得成國民老公了。要是自己不要孩子,以後財産也都是留給他的,這比老媽留給他的可能還多些,他倒也有去憐香惜玉的資本了。
喬兮沒注意外面,蔣行知卻是一直在關注外面的情況的,看到一個瘋女人突然沖到喬兮這邊的車門邊,她吓了一跳,但這時候車門已經被拉開了。
車門打開,冷風瞬間灌進車裏,喬兮轉過臉去看,就和一個蓬頭垢面身上散發着一股難聞氣味的女人對上了臉。
喬兮吃驚道:“你是誰!有什麽事?”
對方要伸手拉喬兮的胳膊,喬兮最怕髒了,當即一避,但沒有避開,依然被對方拉住了,喬兮當場就要瘋。對方大聲求助道:“喬少爺,求你發發善心,救我一命啊,救我啊!”
喬兮被她這話說得蒙了,心想又沒誰要你的命。
他冷着臉道:“先把你的手拿開,有話好好說話。”
對方卻不放手,這時候司機過來了,對着喬兮解釋:“喬少爺,你別管她。”
對方馬上對司機露出了爪牙:“你這人真是心腸歹毒,喬少爺願意發善心,你在這裏搗什麽亂,你剛才就是想撞死我對不對?”
司機滿臉難色。
幺幺和蔣行知都認出了來人,幺幺将臉埋在喬兮的懷裏,小聲說:“是姨姨!”
喬兮聽到了,又仔細打量了那抓住他的髒兮兮的女人,要是這個女人洗幹淨點,五官倒是不錯。既然幺幺叫她姨姨,想來是蔣家的什麽親戚。像喬家這種人家,各種親戚總是特別多的,雖然喬兮一向不管家族事務,但平常也有很多人求到他跟前想讓他幫各種忙,喬兮很多時候不會去管,但有時候覺得需要管的時候也會給人幫幫忙。
他盡量和氣地說:“到底是什麽事,你說給我聽聽。”
對方還沒開始講,蔣行知已經拉了拉喬兮另一邊胳膊,冷着臉對那女人道:“小姨,你還找來做什麽,我爸爸給你們家裏幫的忙還不夠嗎,這時候還湊上來。”
那女人也看到了蔣行知,當即就道:“知知,既然你在,那我們就把話好好說。當初你爸爸賣了房子去美國留學的時候,你媽可是住我家裏,是我家裏供養你爸爸在美國留學,之後你出生了,也是我照顧的你呢,我是你的小姨,你怎麽能像你爸那樣傍上富婆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蔣行知被她氣得臉都要青了,當即就張牙舞爪:“小姨,你在胡說什麽,我媽住你家的時候,難道沒有給房租?我爸在國外留學的時候,難道他自己沒有打工掙錢?你又給幫襯了哪點?即使真的有幫襯,我爸之前幫你還了近兩百萬的賭債,把我們家的房子都賣了才還上,說了全都了清了,你當時也答應得好好的,這幾年看我們家裏稍稍好點了,就又糾纏上來是什麽意思。”
對方也和蔣行知吵了起來:“沒有教養的小孩兒,你看看你,有了個有錢的後媽,就和你爸一個樣子,巴不得和窮親戚劃清界限。你也不照照鏡子,就算是到了有錢人家,你上不得臺面還是上不得臺面。像是喬少爺這樣的人,他們是絕不會像你和你爸那樣不講情面的。富人都講究家和萬事興,多行善事,恭喜發財。”
她又朝着喬兮笑:“是吧,喬少爺,像是你們這種人家,就是手指縫裏稍稍流出一點錢,也夠我們家裏解了這一時危難了。喬少爺,求求你發發善心……”
喬兮活到如今聽過很多鬧劇,像蔣行知小姨這種人,世上還不少呢。
他在心裏冷笑,心想我的錢即使多,但也不是誰都會接濟的啊!
他父親還在時,就專門設立過一個家族基金,用以負擔喬家族中和姻親家庭孩子的教育,也用于為這些人保障重大疾病的醫療費用,但是,要是誰家有人沾了黃賭毒,那就只會給孩子提供教育基金,卻不再保證這個家庭的醫療費用了。
而蔣行知的小姨,第一,和喬家其實不算親戚,第二,賭博,那他作為喬家人,是絕不可能給予她任何救濟的。
喬兮記得蔣教授的前妻姓黃,這位很不要臉的女士應該也姓黃了,他就對這位黃女士說:“黃女士,你先把我放開,我下車同你說。”
黃女士以為他願意幫助自己,當即就放開了他的手。
喬兮看幺幺有點被吓到了,就把他放在了車座椅上,安撫他:“幺幺,乖乖坐着。”
幺幺好奇的眼神看了看站在車門口不走的黃女士,乖乖點了頭。
喬兮要下車時,蔣行知拉住了他:“哥,真的不用管她,她只會得寸進尺。”
喬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不要管。
蔣行知只好放開了手,看喬兮下車後,她想了想,也趕緊開了自己那邊的車門,一邊跳下車一邊吩咐在車裏的幺幺:“乖乖坐着。”
喬兮穿着白毛衣,因車裏暖和,他就沒穿外套。黃女士在他毛衣袖子上抓出了一個明顯的髒手印,喬兮看了那手印一眼,心裏越發厭煩。
見他下車來,黃女士又要來拉他,喬兮當即冷着聲音道:“不要再來碰到我。”
對方愣了愣,一時剎住了腿。
司機在旁邊勸喬兮:“喬少爺,真的不用管她,她都找來好多回了,每次都是要錢。蔣先生不願意給她了,她就想出在路上堵車這一招,她剛才肯定看到是我們的車過來了專門上來的。”
黃女士指着司機罵起來:“你不過是個開車的,倒以為自己是貴人了啊,在背後編排人算什麽本事。”
她又轉過臉來對着喬兮哀求:“喬少爺,我們家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不然我的命不是命嗎,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再沒有錢,就真寧願被車撞死了。”
喬兮冷眼看着她,并不回話,蔣行知過來站在他旁邊,一邊瞪她小姨一邊道:“那你去死算了。”
這把黃女士氣得要過來抓她,她趕緊躲到了喬兮身後,黃女士就差點撲到了喬兮身上,喬兮一邊擋她一邊說道:“你趕緊走吧,以後不要再找到這裏來了。蔣教授可能會念着一些親戚情分,不會拿你怎麽樣。但你和我喬家或者羅家都沒什麽關系,你怎麽好意思找到我跟前來!我對你可不會留什麽情。要是你撲上來,真把你撞死了,我也就按照規定賠錢就是了,多不過幾十萬,你自己可花不上了。”
對方一聽就怔住了,大約沒想到喬兮這麽幹幹淨淨斯斯文文的人會說這樣無情的話,畢竟喬兮一頭長發,衣着優雅,該是很有同情心才對。
黃女士在一怔之後,就哭了起來,又罵道:“那來撞死我好了,來啊,來啊,我不怕死,我不怕死……快來人啊,來人看啊,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嘴臉,說要撞死我……”
雖然從這裏路過的人很少,但并不是沒有人路過,剛才幾人圍着車說話聲音較小,便也沒多少人關注這裏,這時候黃女士大鬧大罵起來,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下子就有好幾個人駐足看過來,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拍照呢。
喬兮當即黑了臉,司機則擋住拿手機拍照的人:“不要拍。是這個人要碰瓷而已。”
黃女士一聽就叫起來:“我有碰瓷嗎,我根本不是碰瓷。我是他們家的親戚,他們狗眼看人低,要撞死我啊……大家來看啊,這是君聞集團喬家的兒子,他剛才說要撞死我……”
雖然君聞集團一向低調,很少見諸報端,但本地人還是很清楚這個龐然大物的能量的。當即就有更多本在觀望的人過來湊熱鬧了。
司機勸喬兮:“喬少爺,你們先上車吧,你是文化人,和這個瘋婆子根本講不通道理的,她只是想訛錢。”
黃女士一聽就更加激動了,越發大罵起來,甚至說起蔣教授和羅女士的隐私來。
說蔣教授最開始多麽落魄,為了去美國留學賣房抛棄妻子,她作為小姨子忍辱負重照顧身體不好的姐姐又供蔣教授在美國讀書,蔣教授回國後她還幫忙帶外甥女,沒想到她姐姐剛死沒多久,蔣教授就勾搭上了羅女士。那時候,喬君聞還沒死,羅女士不是寡婦,她罵蔣教授有辱斯文給羅女士當面首,又因為她知道這些事,就完全不顧以前供他讀書的情面要和她家劃清界限……
話說得別提多難聽了,也難怪蔣教授寧願賣房子給她錢堵她嘴,但這種人,欲望是無底洞,根本不可能堵上。
不管當初蔣教授和羅女士之間到底是什麽情況,但喬兮覺得自己作為兒子,保護母親的名譽是應盡之責,當即就讓司機去堵她的嘴,他則拿手機打電話叫人來處理這個瘋女人。
但黃女士發起瘋來司機根本控制不住,而且周圍還有很多不嫌事大的圍觀群衆,大家都幫着黃女士擋住司機。
蔣行知因為黃女士說得太難聽了,甚至難過得哭了起來,幺幺趴在車窗邊,他還小,對很多事都不懂,但是看黃女士那麽瘋,也有些害怕。
好幾輛經過的車都因為這路口的事情而停了下來,這條路也被堵上了,後面的車開過來,喇叭聲此起彼伏。
喬兮心浮氣躁,他是真一分錢也不願意給這個黃女士,但黃女士很顯然是不要到錢就要鬧得蔣教授和他媽的事人盡皆知了。
停在後面的一輛賓利車裏,範傑問司機:“前面怎麽回事,這裏怎麽堵車了?”
司機回答:“好像是在吵架,我下車去看看情況。”
範傑讓他看情況去了,又問坐在他旁邊的耿喬:“你時間來得及嗎?”
耿喬看了看表:“只是飯局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晚了就晚了吧。”
範傑笑:“你這個性格,到時候在人前還這樣說,又要得罪人了。”
耿喬說:“你是自己人啊。”
司機很快回來了:“是有人在吵架,看熱鬧的人太多,把路堵住了。”
範傑皺眉說:“什麽熱鬧,讓他們讓開不行?”
司機笑了笑,說:“是喬家的熱鬧。”
在這座城裏,也許一般人不會把喬家同特定的人家聯系起來,但範傑作為有背景的企業家,卻不會。
這座城裏的喬家,只會是那個喬家。而喬家治家嚴格,一向是不會有什麽熱鬧可看的,即使真有熱鬧,也不會傳出來,在大街上鬧。
他不由也感興趣了,問:“喬家什麽事?”
司機便說:“喬家二房,君聞集團以前的董事長喬君聞,他的老婆不是文思集團的羅董事長嗎,羅董在喬董剛過世不久就再婚了,不到五個月就生了一個老來子,現在就是羅董現任丈夫之前的小姨子在鬧,說羅董在喬董在世時就和她現在的丈夫有一腿,養面首。”
範傑一聽,就笑了:“這不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嘛。”
司機說:“但這麽在大街上鬧就太不好了,我看到喬董和羅董的兒子在。對方估計是專門找上他來鬧的。現在這麽多人看着,那喬少爺處事還是太嫩了,對方犯潑,他就拿對方沒辦法。”
娛樂圈的各種八卦比喬家這種八卦可要勁爆多了,耿喬本沒在意這樁事,聽到喬少爺,他才問:“是喬兮?”
司機道:“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範傑看耿喬起了興趣,就對司機吩咐:“這種事不湊熱鬧為好,你掉車頭從旁邊街上走吧。”
耿喬這時候卻說:“我想去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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