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63、大婚+樂隊+(1)

雖然婚禮剛開始時就有兩個讓人礙眼的人蹦起來攪局, 但在劉邦坐下、陰麗華從郭聖通身邊挪到劉秀身邊之後,基本上恢複了平靜。

呂雉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起來砍人。默默的在心裏想:砍死他砍死他!

嬴政暗暗的恨了一會,還不想用一場亂戰毀掉自己的婚禮, 雙方還算是勢均力敵,如果有軍隊可以一擁而上把他們抓起來就好了。他的目光遠遠的落在那些頭戴紅花的兵俑身上, 幽幽的嘆了口氣, 無盡的感傷。

九鼎中堆了豐盛肥膩的肉,蒸羊羔, 炸乳豬, 烏龜湯, 天鵝炖大鵝,烤鹿肉, 醬炖魚, 狍子肉,還有兩鼎肉羹。

現在要是有人去敲編鐘, 就算是鐘鳴鼎食了。

肅穆的吃肉,安靜的喝酒。

劉徹問:“按理來說, 婚禮上應該有音樂。”整點動靜出來吧,好久沒聽音樂了。

現在想想, 像《雲門》、《鹹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這類端莊的雅樂也算是好聽, 比沒動靜要好啊。

他專門設立了樂府,固有的‘太樂’負責雅樂,而‘樂府’負責俗樂。最愛樂府呀!

劉奭贊許的點頭:“是啊!我來吹奏一曲, 以愉聲色,二位以為如何?”

劉欣嘆了口氣,他對這種低俗的男女暧昧的歌樂不感興趣,把當年上千人的樂府裁減到只剩四百人,覺得這樣人數就挺少了,沒想到地府連五十人的樂隊都湊不出來。

嬴政不是狂熱的音樂愛好者,也就是每個月聽一兩次,婚禮上當然應該有音樂,可是他不能離席去敲編鐘啊:“有勞。”

呂雉微微一笑:“甚好。”她現在妝點的華麗,戴在頭上的簪子十六只,再加上寶石大大小小的足有三斤重,直着脖子頂着,十分端莊。肌膚白若霜雪,又有珍珠一樣的光澤,娥眉下一雙光芒內斂的明眸,唇上塗了胭脂,香甜紅潤。

劉奭閑的沒事幹時就一個人坐在河邊吹簫,也算打發時間,技藝越發精純,一曲吹的感人至深,既纏綿悠揚,又略帶哀傷,似乎是伴随着深深的遺憾與愛人得以團圓。

他想着馮媛,幾乎要哭出來。

劉徹深藏的少女心差點被他勾出來,有些想去找小哥,呸,衛子夫,呸沒什麽事,什麽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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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聽的十分傷感,問郭聖通:“你不過來麽?我給你也蓋了房子。”

郭聖通遲疑片刻,搖了搖頭。以前還想争寵,被廢了皇後之後連埋怨都不敢,現在能掐他幾年,得到一個無錯的評價心裏舒服了,不想要別的,包括和他繼續生活,不要。

“以前在人間,皇後的位置只有一個,現在不生不死,也沒有遺産,我們仨好好過日子吧。”劉秀其實對兩個女人都喜歡:“你要去轉世投胎麽?”

呂雉打斷他們的話:“何必去投胎,可以留在地府自力更生,實在不行還可以改嫁嘛。”

劉秀猛地站了起來:“不行,皇後怎麽能為人驅使,你不能改嫁。”

郭聖通心緒起伏不定,想要起身離開,起到一半想起來這是老師的婚禮,只能吧自己按了回去。看着眼前的酒肉,慢慢拿了一個果子吃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這果子極其酸澀。

她對劉秀有許多複雜的感情,不是純粹的愛不得的痛苦,也不是純粹的仇恨,正因為如此,才無法相處。

陰麗華思考了一會,覺得自己還是閉嘴更安全,得了便宜還賣乖容易被打,郭皇後的去意已決,陛下承認她沒錯能讓她心中暢快一點,消去心結。

我現在要是說話了,不勸她留下呢,陛下會生氣;我要是勸她留下來她肯定不肯,陛下會以為我包藏禍心口蜜腹劍,讓本來能留下的郭皇後被我用他聽不出來的話擠兌跑了。

思前想後,她決定閉嘴喝酒,考慮到自己的酒量一向不好,現在可以一聲不吭的醉倒了。

陰麗華穩穩當當的往桌子上一趴,輕輕把喝的只剩杯底的酒爵放倒,任由灑出來的酒沾濕袖子。

郭聖通拍案:“你少來管我的閑事。”

“你是我的妻子,是疆兒的母親,你現在雖然不是皇後,那也是王太後,哪有改嫁的王太後?”

“我能!你往上看!”郭聖通氣的要命:“我寧願去當個鬼差,在地獄裏每天用木棍毆打有罪的鬼,我也可以再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人成婚!一個不行就再換一個,你能換皇後,我一樣能換丈夫!疆兒沒當上皇帝,他不會來這裏,我何苦看着你們子孫綿延。”

陰麗華:咦?還能當鬼差?還能改嫁?皇後居然有別的出路?

韓都尉在旁邊叨叨‘帝鎮須知’的時候她就聽見大兒子以後回來這裏團圓,然後就忙着心疼自己再也見不到的其他兒女,只顧着緊張了,剩下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坐在上首的嬴政按着劍柄沉思,現在要是砍了劉秀……他祖宗一定會借機鬧事。別看他們私下裏有點不合,有點小別扭,但都不傻,在敵人面前懂得休戚與共的道理。

呂雉伸手搭在他腿上,側過臉輕笑着,低聲道:“陛下,您瞧咱們的婚禮,讓他們多憤怒,多憋屈啊。”

無力反抗,無法反對,只能在婚禮上說些酸話,隐晦的搗亂。

這麽一解釋,這些蓄意搗亂的行為變得可笑,嬴政的心裏好過了一些。這不是他期待的、計劃中的婚禮應該有的樣子,但也在預料中。同時還預測了他們可能會在婚禮上發起進攻,在屋裏二樓放了很多弩機。

呂雉又輕聲說:“我不知道陰間的風俗如何,人間要給認得的人發糖,咱們發麽?”

嬴政問:“你指的是閻君和韓非?”

“是呀。還有沒來的劉據和劉弗陵,他們也該知曉此事。”

他又陷入了沉思,對于婚後的社交和送喜糖完全不知道。“你做主。”

“我都準備好了。”錦囊裝的是給閻君的,木盒是給韓都尉的,竹盒給認識的校尉們。

嬴政微微笑了笑,對她準備的事非常放心。

“都別吵了!”扶蘇按着劍站了起來,警告的瞪了一眼劉秀,又示意郭聖通別吭聲,從身後撈出一把古琴遞給劉盈:“阿盈,彈一曲《登歌》吧。我去敲編鐘。”

《嘉至》、《永至》、《登歌》、《休成》、《永安》五首是漢朝的新雅樂,雖然整體樂隊最少二十人,但是強行削減到只有古琴和編鐘也能聽。

劉恒也不希望打起來,呂後能改嫁也挺好的,各自好好過日子呗:“等我一下,我會吹竽。”

劉病已忽然覺得自己居然不會樂器,看向許平君,存心炫耀:“你要彈錦瑟麽?”

許平君愉快的答應:“好啊。”

倆人起身去拿樂器,劉病己抱着挺大個兒的瑟,許平君捧着自己的牛角指甲,用布條慢慢纏好。

劉骜慢吞吞的說:“除了琴之外,我會筝和尺八。”

趙合德抱住他的胳膊晃:“陛下最厲害啦~我要聽筝嘛~來嘛~”

劉骜立刻站起身,把自己的筝扛過來。

劉奭對此表示輕蔑:彈琴鼓瑟、吹簫度曲、辨音協律等等,朕無不窮極其妙。組合的樂舞庸俗,朕一人一簫就能把你們吹哭。剛剛好幾個人眼圈都紅了,準是想到了不幸的愛妃。

趙飛燕拍案而起:“來吧我來跳舞!”趕緊的給我湊一支樂隊吧!皇後親自跳舞居然沒有樂隊伴奏,真是太不像話了!之前跳舞的時候太拮據了!

基本上人人都會古琴,但是重樣了,就不必說。

死的時間太久,也沒有人搭架子擺出陣勢,什麽帝王風範都扔到旁邊去了。不管什麽時候,音樂和酒最配了!

音樂在短暫的混亂磨合之後合上了節拍,雖然還不夠盡善盡美,但已經令人陶醉。

沒有演奏樂器的皇後們開始端起酒杯愉快的喝酒,遙相敬酒。

劉徹愉快的靠在桌子上,聽着趙合德婉轉柔媚的歌聲,看着趙飛燕翻飛驚豔的舞蹈,找到了一點生前的感覺。

音樂聲響起,嬴政和呂雉兩人的臉色稍緩,對視一眼,對于自己平生第一次/最正式的一次婚禮上居然有人膽敢站起來亂說話非常不滿。按照最美好的構想,他們應該誠惶誠恐的坐在下面,說着新婚祝福的套話,安靜的吃完肉喝完酒就麻利的滾蛋。

雖然早預料到劉邦會起來放屁,可是劉秀居然敢在我們的婚禮上瞎嚷嚷!他那混亂的婚姻問題還沒解決嗎!

嬴政端起酒杯飲了一口,低聲嘆息:“可惜我的兵馬俑沒能活過來。”

若是兵馬俑都活過來,誰敢吭聲。

皇帝的威嚴可不是靠仁德維持的,靠的是軍隊。

呂雉也嘆了口氣,心說:可惜我拿到的劍法還沒修煉有成,要不然可以在五十步之內禦劍傷人。倒不是婚禮上不宜見血,是我今天戴的首飾太多了,舉步維艱,而且九鼎擺在這裏,杯盤羅列,要是打起來弄的一地狼藉,還得自己收拾。

張嫣看來看去,起身走到編鐘後面:“扶蘇哥哥,我能敲麽?”生前沒有玩過。

扶蘇把敲擊的節奏和旋律三言兩語說清楚,看她一上手就很熟練,就愉快的回去坐着。看阿盈跪坐在地上,仲尼式古琴斜搭在腿上,手指虛懸:“阿盈,你在偷懶。”

劉盈小聲說:“聲音蓋過七弦琴,我彈不彈也聽不出來。”我自己都聽不見。

扶蘇斟滿一杯酒,喝了兩口:“喝酒吧,難得暢飲。”

我爹平時看到人閑的沒事喝酒就不開心。

劉盈歪了歪身子,輕聲說:“喂我。我還假裝彈琴呢。”

我要讓他們覺得我有人恩愛,我才不要像景帝、武帝那樣孤身一人,那樣太丢人了。

扶蘇自然是笑眯眯的端起他的酒爵喂他喝酒:“小心點別嗆着了~”想到父親前幾天問自己有沒有打算選一個智勇雙全的皇後/皇帝娶過來,他不由得把劉盈摟在懷裏,摟緊一點,又喂他喝了一杯酒。

父親請看,我們很恩愛,不要為了增強實力就拿我的婚事下手,我現在只想平靜的耕種收獲。

劉盈有點恐慌,咦,扶蘇哥哥不會和我親昵的日子太久,又恰逢婚禮,對我産生別樣的想法吧?

嘤,好害羞。

會疼嗎?劉欣有經驗吧……我還是不太想……

劉奭看他們實在是只談情不彈琴,就走過去,把琴抱在自己懷裏,發揮出無窮妙用。

劉邦簡直看不下去了,我兒子居然是男寵,啧,丢人。有男寵沒關系,你居然是被寵的那個!寵是什麽意思,是居高臨下的态度!父親寵小兒子,丈夫寵小妾,這都非正當的、居高臨下施舍。

他心裏膈應,也不想讓別人好過,等到一曲終了:“政哥啊,這地府成婚之後還告廟麽?”

一句話問到呂雉心裏去了,她也想問這話,只是不敢問,也不能問。政哥原先不肯出鎮子去都城逛集市,不僅因為他不愛逛街,更是因為他怕遇見祖先。沒法解釋秦朝一統天下之後兩世而亡的問題,趙高是他近臣,胡亥是他帶在身邊的兒子。沒有告廟,婚禮不算是徹底完成,如果提這事兒呢,他會傷心。

正常人都不願意讓自己的伴侶、盟友傷心。

嬴政毫不遲疑:“當然要去敬告先祖。”

劉邦剩下的話被噎回去了。

趙飛燕幾乎是飛到他面前的,俯身拍桌子:“誇我呀!看的時候目不轉睛的看,看完就白看嗎!你們都得誇我跳的好,誇我妹妹唱得好,要不然以後都別看!彈奏樂器的除外呀,你們不白看。以後常來一起玩呀!”

劉骜對趙合德說:“你姐姐真可愛。”

劉徹愉快的問:“秦朝兩世而亡的憾事,可以用始皇當了鎮長每天都能欺壓漢高祖來平複嗎?”

劉邦拍桌子:“什麽叫每天都能欺淩你祖宗!”

劉徹以目示意,你的皇後今天正式改嫁,你還經常被打,他可以直接或間接的欺負你啊。

呂雉陷入了沉思中,她不願意再和劉邦有什麽關系,更是把這個人忘在腦後,只要沒看着就想不起來,但是嘛……如果每次和政哥親熱時就等于侮辱劉邦,這倒是令人愉快。。。

不對!我和他沒有關系!我就是我,我和劉邦不是從屬關系,政哥是娶了我,而不是奪走劉邦的妻子。劉徹這小子倒是厲害,一個眼神罵了三個人。

嬴政沉着臉,把酒爵往桌子上一墩:“朕從無畏縮不前。秦朝衰敗是天不暇年,即便見了先祖,又有何憾事可言。”朕以前是羞愧,不是害怕,先祖能奈我何,是我自己無顏見先王。即便是兩世而亡,一樣是亘古未有的功業!古人還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呢。

呂雉也說:“焉有不滅的朝代,時有早晚而已。”

劉秀笑呵呵的說:“朕挽回的漢朝不會衰敗。高後,哦,現在不是高後了,不知道将來該如何稱呼。既不是漢朝的皇後,也不是秦朝的皇後,難道只是鎮長夫人?”

呂雉反問:“皇後這位置算什麽?随時可以被廢立,形同傀儡,當了太後才算穩妥。”

皇帝不死就不算可靠。

皇帝們大多無話可說。沒毛病啊,誰還沒廢過皇後?

薄姬默默的喝酒:說得對啊!

窦漪房默默的喝酒:是啊是啊。

劉徹想起衛子夫,情不自禁的替她喝了一杯。

許平君沒喝。

劉奭想起王政君,氣的差點把酒杯扔了。我當年怎麽就沒廢後呢!都是因為父親覺得劉骜是個好孩子啊!

趙飛燕和趙合德隔着劉骜互相丢哀怨的眼神,沒有人想起被劉骜廢掉的許後。

劉欣幽幽的嘆了口氣:“唉,可惜男人不能生孩子。”

要是董賢能給我生一個兒子,或是我親自生一個兒子,那該多好。

他也沒想起被他廢掉的傅皇後。

劉徹忍不住抛出另一個話題,刺探:“不知道為閻君當差,算不算穩妥。”

始皇反問:“一個鎮長的位置也值得篡權嗎?”

我出去回來時都很穩妥,即便有人發現我在帝鎮中出現的時間變少,他們也不會想到我在當判官。在工作期間沒有人能偶遇我,站在門口也看不見屋裏的情形,進出衙門時全程戴着面具。由此可知,你丫想詐我!

你丫這個詞,他是聽鬼卒們聊天時學的。

劉徹:試探失敗,看衛青的神色我還以為有什麽小秘密呢。

“這個嘛,你要是願意傳位給別人,準有人願意拜在你膝下。”

譬如說漢高祖啦,或者是劉欣,只有這最強最弱的兩個人可能。劉盈不算在內,他是嫁過去的。

劉邦很确定這小子今天瘋狂攻擊自己,又一拍桌子,快速反擊:“劉徹!你怎麽能當着你爹面前說這種話!這雖然不是認賊作父,也沒好到哪兒去!你祖父你爹得有多傷心啊。”

“咳咳咳咳咳”一大群人都被酒嗆住了。

劉啓咳嗽的擡不起頭來。

劉恒心說不好,這是要打起來。他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往桌子上一趴開始裝睡。

劉秀差點把一杯酒潑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自己理解錯誤還是怎麽樣,但是…武帝在攻擊高祖的…沒架子(不要臉)吧?

劉徹:???我怎麽接這話?

新郎新娘現在只想洞房,不想看他們咒罵攻擊:“你們都醉了,散了吧。”

想回去吵架的劉邦和劉徹表示同意:“行啊。”

想避開宴席上某人的郭聖通、陰麗華也表示同意:“是醉了。”

薄姬和窦漪房攙起劉恒:“回去睡一覺吧,你喝的太多了。”

這才象征性的對新人虛情假意的說一些祝福的話,除了早生貴子之外,什麽都能說。帶來的賀禮早就放在旁邊,也不用記什麽禮單,大概此生也沒有還禮的機會。

一時間風流雲散,只剩下滿桌子的殘羹盛宴。

嬴政拉着她站起來往屋裏走,呂雉頻頻回頭,囑咐道:“剩的東西都拿去喂豬,這次豬能吃胖點。”

扶蘇本想問她,又覺得太煞風景,低聲問劉盈:“豬吃肉嗎?”不是只吃米糠和草嗎?

劉盈小聲說:“聽說它什麽髒東西都吃,何況是肉。”

“那它喝酒嗎?”

“沒人拿酒喂豬……可能會發酒瘋吧,算了。”

倆人進了屋,嬴政這才問:“你要羞辱他們麽?”

“什麽?”呂雉笑的用袖子遮住臉:“宴席上的折籮要麽自己家吃,要麽是拿去喂牲畜,總不能浪費呀。陛下想到哪兒去了,哈哈哈哈哈。”

“別笑,人豈能無所不知,算了你笑吧。我想的太壞了。”

兩人手拉手上了樓,交頭接耳低聲傾訴,聲音漸漸輕柔,近乎呢喃。

含嬌調笑,接撫徜徉。

冠纓且除,花鬓将卸。

裙褌盡脫,頰似花團。

且撫拍以抱坐,漸瞢頓而放眠。

龍宛轉,蠶纏綿,足蹁跹。

就這麽互相盤了一會,安分下來躺着聊天。

在愉快的微喘中:“今天怎麽樣?”

“很好。劉邦失卻銳氣,不敢和我們争鋒。一會可以把弩機都收回去。”

呂雉心說我問的是我怎麽樣!我的身材!準備婚禮這幾天每天吞幾顆大珍珠帶在魂魄中,想讓自己更白一些。

但是這個話題更重要:“依我看,弩機可以收回去,但不能放松戒備。劉邦審時度勢的能耐極強,能屈能伸,即便是稱臣拜服也不可信。”

嬴政微微颔首:“你放心,我焉能信他。只是看他的樣子,和最近的情形,最近這些年不會有鬼蜮伎倆。”

“嗯。”

嬴政臉上露出一種深惡痛絕又愉快的神情:“閻君明谕,隔開一個朝代的皇帝可以自願去考試當判官,但他們不知道。如果我們能把持住這件事,讓所有皇帝認為只有經過我的準許,才能選官授官,是不是很好?這件事我只有主意,還沒有完整的想法。”

選官授官是極大的權力,其中獲利甚大,始皇帝在生前一直極力杜絕大臣從中獲利,現在卻要在這件事上下功夫,真是世事弄人啊。

呂雉閉上眼睛,沉穩平靜的思考了一會,眨了眨眼:“如果閻君支持你呢?”

“唔?會麽?”

“只要能讓他們省心又有利,怎麽不行呢?”

嬴政沉默了一會:“閻君不怕麻煩,判官下達的每一個判決,他們都要複查一遍,有一位閻君累的頭都禿了(其實是拔的),王莽篡漢時期,人間死傷慘重,地方的工作驟增,三位閻君累得變成虎頭互相捏臉,也要堅持複查。”

呂雉有點沒聽懂,什麽虎頭什麽互相捏臉,聽起來好奇怪:“你有一個月的假期,現在還有二十多天呢,慢慢琢磨這件事,別着急。既然閻君求穩妥,就不會輕易任用桀骜不馴的皇帝,大概,不會輕易讓他們知道這消息,免得再生事端。”

思考着這件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又過了一會:“夫君,給我講講那個女鬼的案子和相關的法律,很有意思。”

嬴政皺着眉頭:“有意思嗎?”

“嗯,地府對于納妾和不貞是什麽法律?”

在秦漢時期,道德=法律,不孝是寫入法律的罪名,在皇帝號召節省糧食要禁酒時,不只是呼籲,直接把釀酒和飲酒定罪。如果地府對某件事有特殊的看法,那就應該在法律上又過輕或過重的懲罰。

“這的确很有意思。”嬴政把諸多條令整理了一下,娓娓道來:“《陰律》中對不貞部分男女,男子納妾和婦人偷情,最輕的懲罰是服苦役。其原因不是行為不端,而是背信棄義。”

“咦?”

“婚書上寫‘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或是‘白首永偕’、‘關鸠麟趾’,這是祭告天地的諾言,唔,基本上和結拜一樣。”

始皇有點想笑,側過身來瞧她:“不論是納妾、和侍女有染還是‘女票’,或是偷人,都違背成婚時的諾言,違背諾言視其輕重罰做苦役,除非另一方實在不堪,才能免。合離不算在內。閻君都很看重操守,言必行行必果。”

不堪也是有一大堆條例的,不是随便他/她說自己受不了就能算是受不了。

呂雉喜笑顏開:“這可真好!基礎的懲罰是服苦役,那基礎之上還有什麽?”

“如果在事件之中殺了人,主事雙方分別承擔一半和全部的人命案。一半是三十年地獄。”嬴政慢條斯理的掰着她的手指頭,先把五指全部捋直,把大拇指按到手心:“譬如說,一婦人不是存心逾矩,而是被人玷污,她丈夫誤以為是奸夫銀婦,都給殺了。那麽賊子要承擔玷污婦人的罪、還有一條殺人罪,丈夫要承擔殺了一又九分(1.9)的罪,他殺那賊子是有理的,婦人無罪開釋。”

呂雉微微颔首,這條倒是很公允。

又把她食指按回去:“如果婦人勾引男子,導致雙方被殺,那麽奸夫銀婦雙方各承擔對方命案的一半,丈夫如前例。如果婦人沒被殺,那奸夫命案如上例,婦人一半,丈夫全部。”畢竟那婦人只能誘惑不能用暴力。

在把中指按回去:“如果是無人知曉呢,沒有命案在其中,就雙方各判苦役,各罪歸各案。。”

又按回去一只指頭:“如果婦人勾結奸夫謀殺親夫,那婦人是背信棄義和殺人罪,奸夫是……若是丈夫為了另娶正室而殺妻,按照背信棄義中最重的一條再加殺人罪判,算下來大概是一百多年的地獄。”

呂雉:“哼。”才一百多年?

最後的小拇指:“如果丈夫明知道妻子不容許,還要納妾,以致妾室身死,那麽丈夫承擔一半,妻子則是九分命案。六十年和五十四年的地獄刑期差距不大。只是在外偷歡呢,就按人數算苦役的年份。”

清楚又麻煩的條令基本上說清楚了:“我給你《陰律》了,你沒看?地獄和地獄也不同。”

“看了。和人間的差距太大,真稱得起公正無私。”呂雉猶豫了一下:“你講完之後,我就更明白了。判的時候太辛苦了。”

“這只是男女私情一部分,對于王侯将相來說,發一言而動萬人,折算罪罰時更難。幸好功過不相抵。”

呂雉幽幽的說:“哀喜不能傾覆,何況與功過。”

眼下的快樂都不能掩蓋過去的傷心,更何況是對不同人實施的仁政或暴行。

嬴政也沉默了。

過了一會,呂雉說:“你看郭聖通怎麽樣?如果她去地府當差,适合麽?”

嬴政心說以閻君的制度,我很難培植黨羽:“她意如何?”

“只想到要離開劉秀,餘下的事還沒想。”

“你先把她留下,陪着你,教她劍法,餘下的事徐徐圖之。”

“好。”呂雉伸手勾着他衣帶:“陛下要不要學學如何系活扣?”每次都系死扣還勒的特別緊,每次都得用簪子或鈍的牛角小刀來挑。

“嗯……不必,我在外面沒空更衣,散不開就好。”

婚禮結束之後,劉奭拎着東西就走了。他又把自己的陪葬品梳理了一遍,劃拉出來一些女人可能用的上的東西——小巧精致的銅鏡、小巧精致的短劍和匕首、漂亮的小立屏和象牙席子。

他在婚禮上看到他們用了,才想起自己也有。整理好了,扛着去找王萱、

(宣帝王皇後、劉奭養母、名字是作者起的)。

推門而入,看到兩個男鬼正在糾纏:“…就嫁了呗,一個人有什麽意思啊,我們哥倆照顧你。”

“就是啊美人,別害羞嘛”

王萱被倆人逼進廚房裏,慌忙關上門。

倆鬼還在撓門:“你又沒丈夫又沒兒子,也太苦了。”

“女人就需要男人是不是呀~”

劉奭的性情柔軟到劉病已為之憤怒,他最喜歡的儒生老師被他親近喜愛的宦官害死之後,他就哭了一氣,也沒舍得殺宦官。

今天被氣的手抖,把東西輕輕放在地上,拔出劍來悄無聲息的飄過去,奮力揮劍砍人。他學過劍,但連木人都沒砍過,今天發揮超常。

一顆人頭咕嚕嚕滾落在地,大叫一聲:“兄弟,有人偷襲!”

另一個鬼豁然回頭,張牙舞爪:“你敢殺我兄弟”

人頭在地下叫:“小心身後”

劉奭吓得胳膊都要軟了,攥緊寶劍亂揮:“去死!”

王萱用一米長的大鐵勺準确無誤的敲在鬼頭上——她剛剛雇人壘了一個竈臺,買了地府新科技·大鐵鍋,和配套的一米長二斤重大鐵勺。

其實平日裏不怎麽做飯,只是在人間沒見過這麽好的大鍋,和這麽好的大勺子,正好手頭富裕,情不自禁的買了一個做收藏品,買回來三年,煮過兩鍋熱水,一勺勺舀出來泡澡用,很舒服。

劉奭眼見危機解除,噌的一下挪到她身後:“娘啊他他他到底死了沒有”

沒關上的大門忽然闖進來兩個鬼卒:“我們看到氣向不對勁,哎,站着的和躺下的,誰是戶主?”

住宅區當然有巡邏的鬼卒,鬼能看到上方的‘氣’,每當有人準備幹壞事,上空的氣會有變化。這就是大部分人出門不鎖門的原因,鬼卒很可靠又很快。

倆鬼争先恐後的說:“我是,他們夫妻倆闖進來搶房子。”

劉奭氣得要命:“這是我娘!”

又對鬼差說:“別聽,惡,別聽他們胡說八道,我是漢元帝這是孝宣皇後。”

倆鬼卒面面相觑:“有漢元帝嗎?”

“你問誰呢,俺是鄭莊公年間死的。”

王萱進屋片刻,拿了一個竹簡一片方銅片出來:“這是我的房契,這是我在度支的憑證。”

度支是一個部門,主要工作是當會計算賬,部分官員負責預測和分析,地府給人發工錢也是要統籌規劃的。

“失敬失敬,原來大姐是給我們算饷錢的。”倆鬼卒立刻把地下的頭撿起來,戳在腔子,鎖起來,把腦袋被敲漏但沒什麽大傷鬼也鎖起來:“他倆幹啥了?”

王萱:“意欲不軌。”

“哎?大姐我想起來了,前些年,四十多年前把,你還賣過紅豆糕呢,特好吃。還有嗎?”

“最近沒做。”

“我們可以等。”倆鬼卒瘋狂眨眼,示意在紅豆糕做好之前他們可以先不走,随便打這倆鬼。

她看出兒子的情緒瀕臨崩潰,這也不意外:“你們先把人壓回去,再巡查幾圈,一會做好了我開着門等二位。”

“行啊。”倆鬼卒一邊痛毆二鬼一邊把人牽走:“多虧俺們來得早,多虧王大姐的勺子結實,你丫要是得手了俺們得被罰。”

“死後敢幹壞事,生前不一定多混蛋呢,準是鬼差押送的路上偷偷喝酒讓人跑了!他們完蛋了!”

劉奭坐在地下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母後您這過的是什麽日子啊,又賣紅豆糕,又遇上流氓,您回帝鎮吧,再也沒有這樣的混蛋敢欺負您了嘤嘤嘤”

王萱揉了揉他的頭:“我在地府生活這麽久,頭一次遇到這樣不開眼的流氓,豈能因噎廢食。快松手,我去泡紅豆,再洗洗勺子。”

劉奭像小可愛躲毛毛蟲一樣閃到牆邊上:“勺子扔了吧,再買一個,我陪葬了很多金子,您別過的這麽拮據啊。嗚嗚嗚”

“奢侈浪費,金子再多也有數,你要省着花。燒一壺開水澆一澆,還能用。”

“那給我煮飯時換個勺子行不行,我有點惡心……”姿态如西子捧心,皺着眉頭,捂着心口。

王萱其實也吓着了,笑盈盈的點頭,安撫他:“我有新發的祿米,煮出來味道格外好,拿小陶鍋煮一鍋,你看着爐子。”

【人間】

劉莊蓋着厚被,慢慢盤算着正月當谒原陵,明天還是後天去呢?

慢慢睡着了,夢中先帝(劉秀)和太後(陰麗華)都是年輕時的樣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在旁邊揮舞小木劍,兩位說着自己清不清楚的話,歡樂又恩愛。先帝講了一件趣聞,随即大笑,太後也掩面微笑。既輕松又快樂,渾身上下充滿活力,心中也沒有負擔。

劉莊忽然驚醒,想起先帝過世十七年,太後過世也有十年光陰,何其孤單,悲不能寐。

輾轉反側時又想起自己日漸衰老,大臣再犯錯都沒有力氣揮舞木棍追趕他們在宮殿之間狂奔。

次日率文武百官和親眷故人等人去谒原陵。

【地府·帝鎮】

劉秀真正在和陰麗華親熱,飄飄悠悠落下來豬牛羊三牲和幾十盤花式糕點。

呂雉快樂的不得了,拉着嬴政順着梯子上房頂。

“你要讓我看什麽?”

“稍微等一會。”

遠處的天空出現了一大片微小的光點,和光點一起出現的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東西。

嬴政耐心的等了一會,東西全都飛到帝鎮上空,又盤旋着緩慢落下。

小的是燒雞,是烤鴨,是煮鯉魚。

大的是太牢和少牢(祭品套裝)。

這些東西大部分飛到劉邦的宅地上方,然後像是螢火蟲落進樹林一樣緩緩落下。

在劉邦郁悶的大叫中,他和他的宅地慢慢的被成百上千的燒雞炖鵝和幾千條魚掩埋了。

嬴政一頭霧水:“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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