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漪換了衣服連忙出門, 此時走廊處已經站着不少人, 大家面上都有幾分惶恐和不安。

“好好的怎麽會着火?”

“這不是下雨天嗎?怎麽還能起火?”

“是不是前幾天天氣太過幹燥了, 然後太陽曬到哪裏導致起火了?”

大雨還在下, 風将人群的衣服吹得飒飒響,雨勢時大時小, 但就是沒能将齊山的火滅下來。

清漪看着山頂處明明暗暗的火光,想着下午回來看見的那幾個年輕人。那些人在這種時候上山, 拿着東西還鬼鬼祟祟的樣子, 确實有很大的放火燒山的嫌疑。

“清漪大師。”莫名氣喘籲籲地擠過人群跑到清漪面前, “這是怎麽一回事?”大概是出來比較急,莫名身上還穿着睡衣, 腳上穿着人字拖就跑出來了。

在他身後, 兆赫春也艱難地擠過來了,形象也有些狼狽。

“有人放火。”清漪将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有些懊惱地說, “要是我多想點估計就能阻止那批人放火燒山。”

“這種事情沒什麽好說的,畢竟誰也不會往這些方向想。更何況, 就算你能阻止第一次, 還會第二次, 不可能一直阻止的。”莫名倒是理性很多,沒必要将這些事的責任攬在身上。

話雖這麽說,但清漪還是有些愧疚。

“這火,要燒到什麽時候?”莫名有些沉重地問,“會不會燒到我們這邊或者村子那邊?”

清漪看了看, “度假村外面也沒什麽好燒的,燒不到這邊。這雨如果能一直下,估計火很快就能停了。”

也幸虧山上沒人住,不然三更半夜這火勢下來,想逃都很難。

很快,度假村的負責人過來讓大家繼續回去休息,說已經報警,火勢已經控制住,讓大家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清漪帶着商長琦回去,然後就将自己的符紙與筆墨翻了出來。

“你這是做什麽?”

“畫符,你繼續睡吧。”清漪将人哄上/床,便到小桌子那邊,研磨朱砂。

商長琦側躺着,看着清漪一臉認真,不由得入了神。

直到天微微亮,清漪才停筆,旁邊堆着一沓沓符紙。

“嗯啊——”伸了伸懶腰,她繞過桌子回到床邊,才發現商長琦已經枕着手臂睡了過去,還有輕輕的呼嚕聲。

笑了笑,清漪給對方調整下姿勢,方才爬進裏側,剛躺下來就感受到商長琦貼了上來。

“親親。”睡得迷糊的商長琦吧唧了下,方才心滿意足地繼續睡回去。

清漪嘴角勾了起來,捏了捏商長琦的臉,“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本來火燒之後還有一個很大的煙塵的問題,但一場大雨直接把一切都刷沒了。

到了後半夜,火勢方才停了下來。只是大雨滂沱,山坡易滑,警方也不好上山,只能一拖再拖,最後等到淩晨雨水漸停,方才組織人手上山。

清漪跟商長琦簡單吃了點早餐,也跟着上山,沒走兩步就看到個熟人。

“快快快,天氣預報說中午可能還會下雨,你們手腳給我麻利點!這是沒吃早飯嗎?趕緊給老子跑上去!”

在後面催趕的剛好是清漪有過一面之緣的趙先鋼趙警官,對方手中拿着警棒,那樣子就像是在趕小鴨子一樣。

“趙警官,脾氣怎麽這麽暴躁?”清漪拉着商長琦的手走了過去,調侃道,“我在後面看着,總感覺鴨媽媽在趕小鴨子一樣。”

趙警官回頭,看是清漪跟商長琦,板着臉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上山啊,這不是挺明顯的嘛?”清漪“啧”了聲,“你真笨。”

趙先鋼看清清漪眼底明晃晃的鄙視,他差點想破口罵娘,但注意到手中警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忍住了。

“這是案發現場,閑雜人等不允許靠近。”說着,他就示意幾個小警員過來送清漪二人下山。

“別這麽着急啊。”清漪臉上的笑容不變,“我還想跟趙警官說我之前看見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什麽事?”

“要是我說我看見有人上山呢?”

趙警官一頓,揮揮手讓下屬繼續往上爬,轉頭看着清漪,“要是說謊騙我,你知道後果的。”

“你這麽聰明,我怎麽騙得了你呢?”清漪笑眯眯的。

趙警官:“……”敢情剛剛說他笨的不是她一樣。

齊山好歹也有四五百米,這一路清漪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對方的問題。

“我看到幾個年輕人帶着東西上山,但那時候快下雨,我也就沒管,直接回度假村了。”

“幾個是幾個?你記得他們的樣子嗎?大概是什麽時候?”

清漪回想了下,她也就匆匆看了一眼,加上距離有點遠,還真不大記得太清楚。

“四五個應該是有的,至于樣子,太遠了沒看清,應該在傍晚四五點左右。”

“五個。”旁邊的商長琦十分肯定地開口,“三男兩女。”

清漪側頭,“你也看見了?”

“嗯。”商長琦期待地看着清漪,“有獎勵嘛?”

清漪:“……沒有。”

無視商長琦的小眼神,清漪看向趙先鋼,“我不是讓你去找開發商詢問了嗎?結果怎樣?”

“去問了,沒發現破綻。”說起這件事,趙警官就頭疼。村子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失蹤,上頭給了他不小的壓力,讓他盡快把人找到,然後破案。結果現在案子沒破,又出現了縱火案。

“你真确定是開發商嗎?”他問。

“不确定。”

趙警官臉上的笑容一分分消失,不可置信地看着清漪:“那你還信誓旦旦的說是他?!”

清漪聳肩,攤手,“我只是按照你的理論來進行分析,畢竟他就是最大的獲利人,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那、那……”

趙警官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他怎麽想都覺得清漪說的好像有道理,畢竟他才是警察,對方只是給了他個思考的方向,但他直覺不大對,但具體哪裏不對,他又想不出來。

清漪随口一問:“你有失蹤人員的資料嗎?”

“有。”趙警官應了,但旋即警惕起來,“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能不能看看。”清漪笑了笑。

“不行。”趙警官十分果決地拒絕,“這是內部資料,不可以讓外人看。”

“我是外人嗎?嘶——”清漪倒吸了口氣,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好歹見過兩三面了,我還給你出過主意,不用這麽生疏吧。”

“規定就是規定。”

清漪不着痕跡地抓住腰間作怪的手,然後捏了捏,才說,“這些東西也沒什麽必要隐瞞吧,我也可以從村民那裏得知,只是麻煩了點。”

好說歹說,清漪方才從趙先鋼那裏拿了一份失蹤人員的資料。

山頂有一座寺廟,只是被火燒過之後,現在已經變得灰不溜秋,宛若廢墟一樣。

清漪看見警察們在封鎖現場,便尋求趙警官同意:“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不會亂動什麽東西。”

遲疑了下,趙先鋼還是點頭,只是不大放心地跟在兩人身邊。

清漪沒管對方,注意力放在在廟宇身上。

寺廟應該很久沒有接受供奉了,角落裏還躺着幾個蜘蛛的屍體。而且香爐裏的香煙并不多,被水浸泡之後慢慢溢到地上。清漪擡頭,看見了陰沉沉的天空,至于那些遮擋的瓦片已經摔碎在地上了。

“村民沒有上來看情況嗎?”

“沒有。”

清漪繞着寺廟走了一圈,走走停停,最後停在了側門這邊。

“發現什麽了嗎?”趙先鋼順着清漪的目光,看見了地上的灰燼。他看見灰燼裏露出來一點點黃色,連忙走了過去。

帶上手套,他撥開灰燼将黃色布料撿了起來放透明袋裏,“這是什麽?”

布料被水淋濕,還沾上了不少煙灰,實在是有點難以辨認。

這布料被燒得只剩下一角,趙先鋼琢磨着這是縱火犯的衣服還是誰掉了的東西。

清漪湊近看了看,指着牆壁上面黑色的痕跡,“這是火最先燒起來的地方。”

見趙警官一臉疑惑,她解釋道,“寺廟的牆壁上挂着容易着火的各種東西,所以火燒起來的話,是從上往下的燒的。牆壁上的痕跡也差不多,但你看這面牆壁,燒焦的方向剛好相反,說明是從下往上燒的。”

她指着燃燒的紋路,“從這裏開始,然後從這邊燒上去,你看着紋路下面還有灰燼。”

“很可能是那群人沒有點火的工具,所以拿了這塊布料來當火引。”她笑了笑,“拿着這塊布料去村子問一問,應該就差不多了。”

趙警官看清漪侃侃而談的樣子,疑惑地問:“你是做什麽?怎麽分析起來這麽有條有理的?不會是偵探吧?”

清漪一頓,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我是……無業游民啊。”

趙先鋼以為清漪不想說,也沒強迫,畢竟誰沒點秘密。

讓下屬繼續搜查看看有沒有發現,趙先鋼将手套脫下來,頭也不擡地問:“我要去村子,你去不?”

“去,不過我還有點事,晚點再去。”清漪跟趙先鋼分開,帶着商長琦繼續瞎逛。

趙先鋼走之前跟下屬說好了,所以也沒人管兩人,任由兩人瞎晃悠。

清漪繞了一圈,最後卡着視角,停在了寺廟側門的大樹後。

看了看位置,她開始從兜裏掏符,迅速擺出一個愛心。

“這是做什麽?”商長琦有些好奇。

“擺錯了。”清漪又調整了下順序,弄了個八卦出來,“你讓開點,我給你變個魔術。”

商長琦十分好奇,連忙走到一邊,看清漪擺弄姿勢,嘴裏迅速說些什麽,但是因為速度太快,她壓根聽不清在講些什麽。

随着時間流逝,八卦圖形突然冒煙,迅速遮掩住兩人的身形,兩三秒之後煙霧消散,清漪二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兩人仿佛通過了很長的通道,然後一路滑到底端,方才停住。

商長琦看着黑溜溜的周圍,有些害怕地貼在清漪身上,小聲問,“這是哪裏?”

“這裏是山神的家。”清漪拍了拍商長琦,走了兩步,旁邊就亮了起來。

大概過了兩三秒,狹窄的空間瞬間變得燈火通明。

“齊山山神在嗎?清漪前來拜訪。”清漪雙手作揖,但并沒得到回應。

“是不是不在?”商長琦拽着清漪的衣服,“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

清漪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以示安撫,拉着對方的手快速往裏走。

拐彎之後,清漪就看見了躺在角落床上的山神,對方衣服髒破破爛爛,雙目無神,毫無生氣。

聽見聲響,那山神顫巍巍地擡起頭,渾濁的雙眼掃過清漪,“你是誰?”

清漪皺眉,她認識的山神也就自家那個,但也知道正常情況下山神不應該這樣子。

“您叫我清漪就好。”她走了過去,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張符紙,食指跟中指并攏抹過,上面的符號漸漸轉變,“沒有帶香燭,還請見諒。”

一縷縷煙霧纏繞上山神,然後滲入對方的身體裏面,而山神的臉色則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紅暈,但沒一會兒,又迅速變得蒼白。

看着這幅畫面,清漪皺眉,再次從兜裏拿出一張符紙,正準備動作的時候,被制止住了。

“沒用的。”山神渾濁的雙眼漸漸找回了焦點,“山神依靠這邊村民的信仰而活,一旦沒了信仰者的信仰,我就要回歸齊山了。”

清漪不是不知道這麽個道理,但……

“村民們還是很擁護你的。”清漪将商長琦拉到一邊坐下,将這幾天的事情挑着說,“李奶奶她們都還記得你之前給他們的果子糧食。”

山神有些沉默,有些譏諷地看着頭頂,“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子嗎?”

清漪搖頭。

“在百年前,我因為好幾代村民的信仰達到了一定的度而存活在齊山,一方面接受村民的信仰,也庇護着村民幸福和睦、一世安康。三十年前,村子遭遇洪水,紛紛跑到山上躲在寺廟裏。洪水持續了好多天,他們的糧食吃完後便逐漸有人餓暈過去。

我不忍心,便用他們信仰我的能量去催熟植物果子,讓他們順利度過了洪水泛濫的那幾天。耗費的能量太多,我連自己的狀态都沒辦法穩定,但因為大家的信仰還在,所以就漸漸凝聚,恢複原樣,但是信仰沒了,宛如廢人一個。

随後洪水沒了,他們也就回去山腳重建家園。建好家園,他們就給我建了這個寺廟,因此我得到的信仰也越來越多。但是一年年過去,無災無痛,山上燒香的村民越來越少,漸漸的,山神廟最後成了廢墟。而我……”

後面的話不用對方說,清漪大概也猜到個大概。現在不說上山燒香,等村民們完全離開,山神估計也就不再存在。

“你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要是需要我幫忙的話恐怕你們要白跑一趟了。”

“不是,我就是想問你幾件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雖然能力弱,沒辦法查看其他地方,但是寺廟裏的景象我還是可以看見的。”山神頓了下,喘了口氣,仿佛一段話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昨天傍晚有五個人到了寺廟裏,将寺廟給燒了。你找到的那個黃色布料是一個男人的。”

“你為什麽不制止?”清漪問。

山神扯了扯嘴角,帶着諷刺,“制止有用嗎?這寺廟也沒用了,燒了就燒了。”

清漪看見對方說完這句話之後,眼神黯淡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村民們已經死心的緣故。

“李奶奶、面店大叔他們都還記得你當年對村子的貢獻。”

“那又怎樣?他們應該也快要走了吧?”山神翻了翻身子,背對着清漪二人,“我要休眠了,沒事別再進來了。”

“村民失蹤的事情你知道嗎?”清漪沒得到對方的回應,嘆了口氣起身。

走到拐角處,清漪停了下來,回頭看着那已經有些透明的身影,“你不拜托我幫你說服村民?”

“不用了。”

清漪還想問,但身形一晃,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了外面的八卦圖形裏面。

“那我們要怎麽辦?”商長琦心底百感交集,“山神也太可憐了。”

“先找到被綁架的人。”清漪将商長琦手中的資料拿了過來,“我們先去村子那裏看看趙警官進度怎樣了。”

三十年過去,年老的也差不多去世,中年人日漸衰老,要爬山燒香是不大現實的,而年輕一輩沒有經歷過當年的事情,自然對山神沒有敬畏之心,也沒有信仰,所以才會導致山神一步步衰弱。

清漪做好打算,跟周圍的警員打聲招呼便下山。下山的途中她随手翻了下那失蹤人員的資料,發現一個共同點——失蹤的都是年齡段為二十到三十之間的年輕人。

她不知道這點是不是綁架者選擇綁架對象的條件之一,只能暫時記在心底。

兩人走了另一條山路,很快就抵達村子。發現村子的大樹已經倒了下來,山上的泥石流傾斜到了村口,堵住了村子去度假村的那條小路。

随意看了眼,清漪便直接去了李奶奶家。路上,她沒看見有人,就在納悶人去哪裏的時候,一道響亮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多想,清漪帶着商長琦往發聲處走過去,最後發現許多人圍在一個舞臺上,臺上站着兩三個年輕人,手中拿着喇叭。

“昨晚的大火就是山神讓我們賣土地的預兆。”其中高高瘦瘦的那個男生十分激動,還伴随着手勢動作,“這幾天天氣大家也都知道的,天氣陰沉沉,太陽都沒有,而且昨晚還下着大雨,結果呢?齊山居然詭異地起火了,而且連雨水都沒辦法将那大火給熄滅掉,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是山神在給我們傳達消息,讓我們放棄齊山。”

清漪掃了掃,找到了不遠處的趙先鋼,拉着商長琦走了過去。

“趙警官。”

“你們來了?”趙警官掃了眼兩人牽着的手,又繼續将目光投到舞臺上的年輕人。

“找到人了嗎?”清漪問完,發現上面那男人的長篇大論也說完了,而下面的村民一片寂靜,相互交頭接耳讨論起來,

“還沒來得及找,我過來的時候村民都往這邊聚合,所以我就跟過來了。”趙警官搖頭,擡手摸了摸口袋,上面還放着那證據。

清漪笑了笑,側過耳朵對商長琦說了什麽。商長琦遲疑了下,将手中的資料遞給清漪,便快速小跑開了。

“她這是做什麽去了?”趙警官疑惑。

“她去做什麽你不用管。我有個辦法可以幫你快速找到你需要的那五個人,就是需要你犧牲點形象,你願不願意?”清漪勾了勾嘴唇,帶着幾分無辜,要是莫名那個老狐貍在這裏就知道清漪又開始忽悠人了。

趙警官懷疑地看着清漪:“什麽辦法?”

清漪直接擡腳,踢了對方一腳。

趙警官想要躲開,但身體像是被人定住一樣,直直地撞到圍觀的人。

“砰——”

突然發生的意外吓了大家一跳,大家齊齊讓開一條通道,以至于趙先鋼直直摔到舞臺下面。

清漪上前,将人扶起來,“趙警官,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被扶起來的趙先鋼:“……”不是她将他踢倒的?

清漪笑了笑,舉起對方的手,“帥哥,這位警官對你剛剛發言的問題有點疑惑。”

趙先鋼直覺不好,但已經晚了,臺上的幾個年輕人以為他是擡杠搞事的,将他請到臺上去。

清漪示意對方上去,“機會給你了,找不找得到就看你了。”

趙先鋼拍了拍臉,方才上臺。

“關于昨晚齊山起火的事情,我跟我的同事早上已經山上查探,可以确定一點的是這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趙先鋼拿出口袋的證據,“這是寺廟上面一個灰塵堆裏找到的布帛,我們懷疑是縱火犯留下來的。”

他打量着下面的村民,沒發現誰有什麽慌張的神色,只好将視線轉移到清漪的身上。

“只是找到塊手帕的布料,哪能算是什麽證據?說不定是以前誰去寺廟不注意給掉了的呢?”剛剛長篇大論的年輕人譏諷地笑了笑,“就算是人為的,那下這麽大的雨,那火怎麽沒滅?照我說,肯定是山神的旨意,只有非自然的力量,才可以使火在這麽大的雨水下保持不滅。”

“現在是社會主義,哪有什麽非自然的力量?”趙先鋼板着臉,“火沒滅只能說明雨水不夠大,加上昨晚時下時停,沒辦法将火滅了是正常的。”

趙先鋼不習慣與人争執,也不擅長跟人争執。幾個問答下來就落了下風,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下舞臺下的清漪。

清漪看趙先鋼被對方說得啞口無言,嘆了口氣,只能走到舞臺邊,左手按在邊沿,一個用力,跳到舞臺上。

“你又是哪位?”幾個年輕人發現舞臺上又多個人,頓時無語,“你不是我們村子的吧?”

“難道說不是你們村子的就不可以來這裏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就行了。”清漪走到趙先鋼旁邊,将對方手中的塑料袋拿了過來,轉頭看向剛剛跟趙先鋼說話的那個青年,“你怎麽知道這塊廢布是手帕的一部分?”

青年愣了下,看着清漪手中的袋子,眉頭皺了起來。

“這東西是不是你的,所以你才看一眼就知道這是手帕?”

“阿鐵只是猜的罷了,畢竟能掉在寺廟裏面的不是手帕難道是毛巾?”另外一邊的青年插嘴,“不是手帕誰會帶過去寺廟那些地方?”

清漪看着強詞奪理的幾人,餘光注意到商長琦已經端着東西過來,臉上的笑容明顯了幾分。

“我們大家來玩個游戲,就可以找到這塊布料的主人。”

“無聊,誰要玩這種游戲?”那個叫做阿鐵的青年擺手,“我們要繼續讨論賣地的事情,我警告你們別再搗亂,不讓我們可不客氣了。”

“怎麽個不客氣法?要打人嗎?要襲警嗎?”清漪挑了挑眉,“年輕人,知道襲警有什麽後果嗎?你為什麽不想參加?是不是因為心虛?”

“你、你。”阿鐵指着清漪,臉色氣得青紫。

“想要證明這布料跟你們沒關系,那就必須參加這場游戲。”清漪示意,趙先鋼連忙讓趕過來的警員将這裏圍了起來。

清漪下了舞臺,走到商長琦的身邊,接過對方手中的水盆,然後放在舞臺邊沿。

她倚在舞臺上,懶洋洋地解釋道,“我一會兒詢問跟昨晚燒火的具體人數,這盆水會給我回答一個準确的數字,你們信不信?”

“誰知道會有多少人?你胡亂編一個,誰知道是真是假?”

“也是。”清漪沉思了下,突然拍了拍手掌,“有了。”

“我們大家一個個将手伸進水盆裏,手被弄濕的就是縱火犯,手要是不濕潤的話,那就是無辜的。”

清漪剛說完,村民就一片嘩然,就連趙警官也有些不解。

“正常人碰到水,怎麽可能不弄濕?照這樣子,我們大家起不都是縱火犯了?”那阿鐵像是抓到清漪的把柄一樣,迅速攻擊起來。

清漪笑了笑,“你們不信的話,我給你們示範一下。”說着,她将手放到水裏,停留了兩三秒方才伸出來,上面居然真的沒有任何水珠。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摸一摸,當然了,僅限于女士。”清漪笑了笑,又重複将手伸進水裏,來回幾次,手中依舊不沾水滴。

這神奇的一幕瞬間鎮住村民們。

“水就放在旁邊屋子裏,一個個人進去,然後門外會有檢查的人。”清漪笑了笑,“記得要将手放到水裏,不然的話,出現什麽差錯可不怪我們。”

趙警官連忙安排好檢查的人選,自己則是跟清漪到門口等候檢驗。

很快,第一個人就出來了,是一位十幾歲的小姑娘。小姑娘一出來就滿臉惶恐,眼睛溢滿淚水,“我沒有放火。昨晚我寫完作業就睡了的,我真的沒有去放火。”

趙先鋼一看,對方的雙手是濕潤的,正準備叫警員将人扣下來,卻看見清漪示意對方到一邊去等着,“這種就不用抓了。”

一連好幾個都是這樣子,一出來就深色惶恐地說自己沒有放火,只是雙手都是濕潤的。

人數漸漸超過了五個,趙先鋼有些迷糊了,“你這是想做什麽?”

清漪不知道何時找了個小板凳坐着,悠閑地翻閱着資料,聽趙先鋼問話,頭也不擡,“着什麽急,再等等就知道了。”

再過了一分鐘,出來的剛好是剛剛跟趙警官争執的那個阿鐵。阿鐵神色很淡定,出了門口就将手伸出來給趙先鋼看,上面一滴水珠都沒有。

“我可以走了嗎?警官?”阿鐵譏諷地看了眼遠處的清漪,“可別再污蔑我了。”

清漪合起資料,“将他抓下來。”不用趙警官吩咐,那幾個小警員連忙上前,但是速度卻慢了一拍,被人搶了先。商長琦一個大步上前,踢中對方的肚子,趁對方疼痛的一瞬間将對方雙手反扣在身後。

慢了一步的警員們:……好身手。

“草!你們放開我。”阿鐵企圖掙紮,但下一秒就被商長琦扣在地上,臉貼着沙地,“你們這是做什麽?明明我的手沒有沾水,你們憑什麽抓我!”

“堵住他的嘴巴,聲音太難聽了。”清漪一說完,旁邊商長琦就直接撕了阿鐵的T恤,揉成團塞對方嘴巴裏。

“唔唔唔——”阿鐵憤怒地看着清漪,“唔唔唔唔唔——”

“就是因為你的手沒有沾水,所以我才抓你。”

“怎麽,你不明白?”

清漪見對方沒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你都不想想,正常人将手伸進水裏再拿出來怎麽可能不沾水?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做賊心虛的縱火犯為了不讓自己的水變得濕潤而不将手伸進水裏。”

拍了拍對方的臉蛋,清漪起身,示意将人拷上先帶到一邊。

趙先鋼也沒功夫思考自己的下屬為什麽這麽聽清漪的話,疑惑地問,“可是你不是說能将手弄濕潤的是兇手,手不濕潤的是無辜的嗎?”

“我說是這麽說而已,你還真信了?”清漪沒想到趙先鋼這麽老實,居然還真的以為自己的規則就這麽簡單。

“可是你的手伸進去并沒有沾水啊。難道你沒有将手伸進去?”趙先鋼下意識看向清漪的手,又搖了搖頭,“不對啊,我親眼看見你将手伸進去的。”

清漪笑了聲,拿起旁邊放着的水瓶子,擰開蓋子,“趙警官你将手伸出來。”

趙先鋼伸出右手,注視着清漪将水倒到他的手背上,但是神奇的是那些水一接觸到皮膚就像是被什麽隔離了一樣,并不停留在皮膚上,而是從旁邊滑落。這樣子下來,他的手确實是沒變濕潤。

趙先鋼不信邪地拿過水瓶,自己倒了點水到手掌中,發現自己的手變得濕潤了,這才擡頭,“你這是怎麽做到的?”

“我沒說我是天師嗎?”清漪聳肩,攤手,“抓鬼看風水的那種,這些小把戲自然是輕而易舉的。”

趙先鋼被噎住:“……你不說你是無業游民?”

“有嗎?”清漪一臉無辜,“可能我忘了。”

趙先鋼嘴角抽了抽,拿着水瓶子,不信邪地到一邊去繼續實驗。

“萬一村民害怕出問題沒将手放進去呢?”

“所以我說一定要放進去。”清漪攤手。

“那将手被弄濕了,再擦幹淨的呢?”

清漪頓了下,“你不會看他衣服濕不濕?”

趙先鋼總覺得自己又被人鄙視了。

“那你之前為什麽踹我一腳?可以直接打斷他們說話吧?”

清漪沉吟了下,方才笑了笑,“可能順腳就給踢了。”

趙先鋼:……

有了第一個案例,那些警員也主動起來了,主要是擔心他們的工作再次被商長琦給搶了。一群大老爺們還比不上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實在是有點丢臉。

大約花了十幾分鐘,所有村民方才都試了一次,雙手跟衣服沒有被水弄濕的剛好是五位年輕人,其中有三人正是之前舞臺上慫恿村民賣地的那三個。

清漪示意警員讓檢查完的村民出來。其中有五位年輕人的家長,看見自己的孩子被抓的時候,瞬間跌倒在地,有些還企圖沖破警員防備線跑到這邊來。

“阿鐵!”

“老三!”

清漪手中拿着之前阿鐵說話用的喇叭,按了按,瞬間發出尖銳的“嘀嘀嘀——”聲音,場面一瞬間就安靜下來。

見狀,清漪将手中喇叭丢到趙先鋼身上。

趙先鋼愣了下,但還是拿了過來,将剛剛清漪跟她解釋的事情跟村民解釋了一遍。

“所以将手弄濕了的村民實際上無辜的,而這五位因為做賊心虛,不敢将手伸進水盆裏面,做到手不被水弄濕,才是做完放火燒了齊山的縱火犯。”趙先鋼十分嚴肅地指着被铐住的五人,“你們承不承認昨晚放火燒了齊山?”

“我們不認。”阿鐵最先開口。有了領頭的,剩下四人也紛紛不認罪。

趙先鋼質問道:“那你說你們昨晚去哪裏了?有什麽不在場證明?”

“我,我昨晚在家睡覺。”

“我昨晚也在家睡覺。”

連着五都回答在家睡覺,趙先鋼已經差不多可以确認了,畢竟哪有這麽巧都在家睡覺?

“你們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家沒出去?傍晚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是不是在一起?”

“我們沒在一起,我們中午出去就分開了。”

“你說謊,你們昨天傍晚明明在一起的。”村民中突然有人站了出來,“我昨天晚上在屋子裏坐着,明明看見你們五個全身濕漉漉地從村口那邊跑回來。”

“李奶奶,你別血口噴人,我們三更半夜從村口回來的時候明明沒看見——”

阿鐵神色一愣,連忙住嘴。

李奶奶笑了笑,笑得跟朵花一樣:“你剛剛不說在家裏睡覺?怎麽變成了從村口回來了?”

“你他娘的你在套我的話?!”阿鐵想沖過去,但被警員拽住。

商長琦在警員旁邊,好心地給了阿鐵地膝蓋一腳,讓對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清漪笑了笑,将人拉了回來。

“山神是庇護我們的,才不會做出這種逼我們賣地的事情。”李奶奶拄着拐杖從一邊臺階走上舞臺,走到阿鐵幾人的身邊,拿着手中的拐杖狠狠敲打五人,“你們這些人為了點賣地錢就放火燒山,還想将罪名推脫到山神身上,你們遲早會遭報應的!”

老人家打着打着眼眶就變得通紅,“沒有山神,哪還有你們爸媽哪還有你們?”打了幾下,李奶奶累的連拐杖都拿不穩,還是面店大叔上來将人攙扶着。

“謝謝。”經過清漪身邊的時候,李奶奶拽着清漪的手,連着說了好幾聲“謝謝”。

“不客氣。”清漪頓了下,“李奶奶,山神知道你這麽擁護它,它肯定會很開心的。”

李奶奶愣了下,喃喃自語,“是嗎?可是我老了,也沒辦法上山了。這麽一說,我已經好多年沒去拜過山神廟了。”

清漪沒說現在山神廟的狀況,擔心說了之後李奶奶更加傷心,便安慰對方幾句,讓對方好好休息。

“謝謝。”清漪轉身,發現趙先鋼正一臉不好意思地站在身後。

“謝我什麽?”清漪挑眉,“只是看不過這幾個人罷了。”

趙先鋼神色有些躊躇,欲言又止地看着清漪。

“想請我幫忙就算了,我這次幫忙純屬湊熱鬧。”清漪搖頭。

趙先鋼咬牙:“我可以将查案的獎勵金給你。”

“多少?”

“二十萬。”

清漪搖頭。頓了下,她問,“就這麽個案子哪來的二十萬?”

“最多五十萬。”趙先鋼遲疑了下,湊近清漪,壓低了聲音,“這五十萬是我那富家子領導出的,他不差這點錢。被人坑到這破地方,他只想弄點業績然後調離這裏。如果誰能在十天內破案,那錢就是誰的。”

清漪确認沒問題,迅速點頭 :“成交。”

趙先鋼:“……”果然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給雙倍。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商長琦:我想親——

清漪:嗯?

商長琦:親~求抱抱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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