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很快, 趙先鋼就給了回複。那種麥穗一樣的腰飾, 是村子一位老奶奶特意給山神縫制的。麥穗代表着糧食, 主要是為了感謝當年山神給他們糧食度過災荒。除了給山神縫制之外, 他們村民都沒用過這麥穗一類的飾品。

“你們是發現了什麽異常嗎？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趙先鋼在寺廟附近找到兩人，“剛剛四喜一家被救你們看到了沒有？”

清漪神色凝重地點頭。

趙先鋼看了下周圍, 壓低了聲，問：“剛剛是不是山神出現救人了？”

“是山神救的人。”清漪其實覺得有些奇怪。既然願意救人, 為什麽在她詢問的時候卻信誓旦旦地說‘不救’呢？

趙先鋼拍了拍掌, 樂呵呵地說, “原來齊山山神真的存在啊。”他也聽說過幾十年前山神的故事，但是一直當做老一輩安慰年輕人的說辭罷了, 今天一行, 他倒是對山神多了幾分敬佩。“這麽想，山神還真是寬容大量，被村民燒了寺廟, 還願意救人，要是我, 我肯定不願意救人的。”

清漪聽見趙先鋼嘀咕的話, 思緒更加複雜。

“你說山神保佑附近的人, 我去燒香能不能心想事成？比如找個好媳婦什麽的。”趙先鋼美滋滋地問道。

“你可以試一試。”清漪看了看對方的面相。五官端正無棱角，意味着生活少波折。中年未婚生子，家庭和睦。不過對方沒問，她也沒說，目送着對方去跟村民一起燒香, 跪拜，上香，燒的香煙慢慢飄向山神雕像，在雕像周圍盤旋，這意味着山神接受了趙先鋼的信仰，并願意提供保護。

她可以看見山神在漸漸吸收村民這股純正的信仰，精氣神愈發強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清漪的錯覺，雕像吸收的信仰越多，她感覺雕塑上面的光暈反而越少了，反而多了一層層陰影。

商長琦見清漪一直盯着雕像，欲言又止：“這山神……”

“有問題。”清漪掃了眼因為剛剛救人的事情而面露崇拜的村民，擡手揉了揉眉心，“将趙先鋼叫回來。”

商長琦點頭，連忙小跑過去将趙先鋼叫過來。但她剛拽起趙先鋼，就被旁邊人認出來。

“你不就是跟那個見死不救的神棍一夥的？”四喜的奶奶認出商長琦，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拐一拐地走了過來，“她人呢？那個什麽神棍去哪了？”

“四喜奶奶，你這是做什麽。”一邊的村長剛上完香，聽四喜奶奶說這話就知道不好，畢竟同一條村子這麽多年，四喜奶奶那潑辣的性子大家都知道，連忙勸道，“大家都在上香呢，您小聲點。”

然而四喜奶奶那是除了自家兒子誰的話都不聽的主，拿着拐杖敲了敲附近想攔住她的人，吓得其餘人都不好上前。

“兒啊，就是這女人心腸歹毒，不願意救我們。要不是山神神通廣大，你就再也見不到你媽了。”說着，四喜奶奶又耍出最喜歡的一招——坐地耍潑，拐杖一扔，直接坐在地上打滾。

商長琦臉色通紅，她那是氣的，“你這人怎麽這麽無理取鬧，要是有辦法，我們又怎麽會不救你？更何況，你們隐瞞警察将僵屍偷藏起來，被變成僵屍的他抓傷，怎麽能怪我們？”

“僵屍明明是你們引來的。我們生活這麽多年，一直沒事，結果你們來了以後，我們村子又是失蹤又是死人，現在還有僵屍咬人，一定是你們招惹來的。”四喜奶奶在她兒子攙扶下站了起來，眼珠轉了轉，又說，“村長，你仔細想想，肯定是這群人想害我們村子。大家的孩子不都被抓了麽，肯定也是她們的計謀。”

趙先鋼聽不下去，也不情願這麽大一頂帽子扣在清漪身上，在旁邊土地“呸”了口唾液，一臉氣憤：“老人家，村子失蹤明明是你們村子的年輕人想讓你們賣地。要不是他們作死，後面怎麽會發生一系列的事情？要不是有清漪，你們村子早就被僵屍給攻占了，哪還能撐到現在求山神救你們？做人可以不知恩，但倒打一耙就過分了。”

四喜奶奶臉色被趙先鋼氣得直抖，在家裏她說話無論正确與否沒人反駁，現在被趙先鋼反駁，她就感覺臉火辣辣的。

“媽，我們先燒香回家去。”四喜爸爸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見大家都在打量這裏，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只想趕緊找個地方問清楚發生什麽事情。但是他完全低估了他母親在某些事情上的執着程度。

“回什麽回。”四喜奶奶見自己兒子都不站在自己這邊，臉色瞬間就變了，指着商長琦，“趕緊把你那個同伴叫出來。”

“然後呢？”清漪停在商長琦的身邊，臉上的笑容沒有一分分溫度。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大家也沒必要為了點小事就争吵，畢竟這是山神廟，在這裏吵鬧就是對山神的不敬。”村長的聲音也冷淡不少。他見四喜奶奶一直糾纏不休，心底也有些煩了，尤其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他的話，讓他感到臉上無光。

“村長，我這是為了村子着想。要是不将兩人驅逐出村子，以後還會源源不斷發生這些事情，到時候山神不救我們的話，那要怎麽辦？”四喜奶奶銳利的雙眼像是刀子一樣，說話的聲音更是尖銳得像是拿刀子在玻璃上劃過，“只有将他們趕出我們的村子我們才能相安無事。”

村長臉色不怎麽好看。之前僵屍襲擊，他們都有關注。要不是要清漪，他們一條村子都沒辦法活下來。現在四喜奶奶這麽胡攪蠻纏，實在是讓他難做。

不可能将清漪驅逐村子，畢竟他也做不出來這麽忘恩負義的行為。但是不将清漪驅逐出村子，四喜奶奶又揪着不放。

清漪知道村長的難做，冷笑道，“那正好，我也不想呆你們村子了，畢竟我可不想再發生辛辛苦苦救人還被倒打一耙的事情。”掃了眼衆人，清漪牽起商長琦的手，“我們回去。”說着，就拉着商長琦下山。

這一路下來，商長琦看清漪抿着嘴不說話，以為對方難受，便安慰道，“我們不救他們了。”想了想，她說道，“你要錢的話，我把我的錢都給你。”

清漪腳步一頓，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商長琦，“你想起來了？”

“沒，我就是多了些記憶，我記得我有很多錢。”商長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清漪的表情，“我要是想起來的話，你還要我嗎？”

清漪已經習慣了商長琦的陪伴，都快忘記了對方失憶的事情。現在突然提起對方找回記憶要離開，她感覺心尖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隐隐約約地有些疼痛。

“你要是想起來的話，估計不會想要我了。”清漪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

商長琦蹭了蹭，“你不是我媳婦嗎？我肯定要你的，你就說你要不要我嘛~”

清漪被對方撒嬌的聲音惹起一手臂的雞皮疙瘩，“好好說話。”

“你就說要不要我嘛~”商長琦比清漪要高半個腦袋，為了将腦袋埋清漪鎖骨，不得不往後退了點，“趕緊說要我要我要我。”

清漪被磨的沒辦法，只能點頭，“要你要你，行了吧？”見商長琦因為自己一句承諾而滿臉笑容，她忍不住嘀咕，“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等兩人打鬧完，跟随在後面的趙先鋼拍了拍臉蛋，才敢出聲：“清漪大師。”

清漪轉身，見是趙先鋼，突然想起來之前找對方的事，“你來的正好，我剛剛還讓商長琦找你來着。”

趙先鋼追來本來是想安慰一下兩人的，沒想到對方還真有事，“找我做什麽？”

“之前不是抓了黑袍人雇傭的六個人嗎？一個女的跟五個男的，我想見他們一面。”

“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就這點事啊，沒問題。”趙先鋼拍着胸膛應了下來，“你想什麽時候見他們？”

“一會兒可以嗎？”

趙先鋼沒想到清漪這麽着急，但還是點頭：“可以。”

清漪笑了笑，“那好，等我去大叔家将我們東西拿了，就去。”

說起這件事，趙先鋼又想起來自己追上兩人的目的，有些遲疑地開口，“大家都知道那老人家是在胡攪蠻纏，你們別放在心上。”

“我從來不把沒必要的人放在心裏。”更別提壽命将盡的人。清漪冷笑。拜了山神之後，那四人雖然看起來像是被救了，但面色一樣發黑。不用她做什麽，那群人估計也會反噬自身。

趙先鋼不知道清漪的真實想法，還以為清漪是真的大度，心底對清漪更是多了幾分佩服，欲言又止：“那你……”

“我不會過來村子了。”清漪不着痕跡地掃了眼齊山的方向，“反正我是真的不想再被人倒打一耙了。”

趙先鋼想到那四喜奶奶，瞬間了然，也沒再勉強。

因為李奶奶身體不便，面店大叔留村子裏沒跟上山，三人回去跟對方打了聲招呼，便将所有的符紙什麽的都收拾起來。

面店大叔還不知道清漪跟四喜奶奶發生糾紛，企圖挽留兩人多住幾天。只是清漪已經做決定，誰也改不了，面店大叔只能幫忙把行李拿到警車的後備箱。

“轟隆——”

警車迅速停在門口，坐在副駕駛座的趙先鋼先下車。随後，清漪跟商長琦也走了下來。

“位置比較偏僻，所以也不大。”趙先鋼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還是有的。”

清漪沒見過其他警察局是個什麽樣子，但也知道不該是這麽破舊的。牆壁上已經布滿不少青苔，至于窗戶也是這裏破了一塊那裏碎了一片，要不是門口上面一塊腐朽的橫木寫着“****派出所”，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兒。

“這裏建的比較早，所以設施什麽的都……”趙先鋼實在是說不下去。其實這樣子的主要因素是大家都懶得收拾，一輩輩傳到現在幾十年，破爛成這樣主要是正常的，但平時爛點也無所謂，畢竟這鄉裏鄉外的一般沒什麽案件，也不需要他們。也就齊山這次折騰得這麽厲害。

清漪點頭，跟在趙先鋼身後進了警察局。從門口到趙先鋼的位置，清漪看見的兩個男警員不是玩手機就是玩電腦。

“兩位是犯了什麽事？”其中玩電腦的警員聽見聲響，擡頭看見兩個美女，頓時眼前一亮，推開鼠标站了起來，“趙隊，你也太不會憐香惜玉了，怎麽能讓美女站着？”

趙先鋼嘴角抽了抽，為了不丢人，拿了個文件夾丢過去，“給我收斂點，這是清漪大師。”

那男警員接過文件夾，求饒地笑了笑，轉身倒了兩杯水給清漪二人，才又繼續回去玩游戲。

“這群小子皮慣了，不用管他們。”趙先鋼抱歉地笑了笑。

“沒事，我們去看一下那幾人吧。”清漪沒察覺到那人的惡意，知道對方也就随口一說，所以也沒當回事。

“好，等我拿一下鑰匙。”趙先鋼轉身拍了拍玩手機那人的桌面，“鎖關晴她們的鑰匙。”

“那。”那人頭也不擡地指了指旁邊一串鑰匙。

“天天就知道玩手機。”趙先鋼搖頭，熟練地從中找到需要的鑰匙，随口說了幾句，方才走到清漪身邊，“這邊走。”

清漪點頭。

在一間間屋子裏，關晴跟齊山的姑娘們在一起，她的五個小弟跟齊山的青年們關在一起。

為了聊天，關晴不得不巴拉在門上的窗口，而旁邊屋子的窗口也趴着五顆腦袋。

“晴姐，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其中一個小弟安慰道。

“诶。”關晴嘆了口氣，憂愁道，“還有十來天呢。”

“晴姐，這警察局沒錢，養不起我們這麽多人的，所以最多兩三天我們就能出去了。”

關晴眼前一亮，“真的嗎？”

“真的，我表哥之前打人被抓，因為胃口太大吃東西太多，沒兩天就被放了。”

清漪等人剛好踏進牢房，聽見兩人的對話，神色有些微妙。

“你們這麽窮？”

趙先鋼輕咳了聲，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釋道，“他表哥是誤傷，加上表現良好，所以就提前了幾天讓他出去。”

清漪扯了扯嘴角，“将人帶出來吧。”

趙先鋼連忙上前，拍了拍鐵欄，“別瞎扯淡了。”說着，他拿出鑰匙給一邊看守的警員，“将關晴他們六個帶出來。”

很快，關晴幾人就被帶到審訊室。

“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麥穗？”清漪拿起一邊的透明袋子，上面裝着的就是在山洞裏撿到的麥穗。

關晴遲疑了下，搖頭，“不就是個麥穗嗎？”

“這不是一般的麥穗。”清漪看向另外五人，其中一人的反應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便将麥穗推到對方的身邊，“你見過這東西？”

“我好像看見過。”那人拿手遮擋住麥穗的上面，只留下一小撮淺黃色的尖端，“但我不知道有沒有認錯，因為我看見的只有這一小點。”

“你在哪裏見到的？”清漪頓了下，又說，“是不是黑袍人身上的？”

“你怎麽是知道的？”那人有些驚訝。

清漪心中的猜想得到确認，又讓商長琦拿手機出來，将之前拍攝的山神的照片翻出來，遞到衆人面前。

“見過嗎？”

“這個……”關晴一臉疑惑，“不是山神的雕像嗎？”

“是山神的雕像。”清漪點頭，擡手蓋住手機上半邊臉，“這樣子呢？”

“這……”關晴看着那胡須，一個名字脫口而出，“黑袍人？”

清漪将手松開，“确認嗎？”見幾人搖頭，她也沒再多問，将手機拿回來，遞給商長琦。

幾人的話讓一邊的趙先鋼一臉迷糊，隐隐約約感受到什麽，“清漪大師你懷疑山神就是黑袍人？”

清漪不是懷疑，而且已經确定，只是需要重新确認一些點罷了。

趙先鋼這個猜測一出，關晴幾個臉色瞬間變得奇怪。

“山神怎麽會是黑袍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趙先鋼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不是？”

“山神不是神仙嗎？怎麽會害人？就連村民燒了寺廟都能原諒，然後救治四喜他們一家，怎麽會是殺了村民的黑衣人？”

“誰跟你說山神是神仙？”清漪見衆人一臉驚愕，無奈地搖頭，“建國後不得成精，齊山山神只能算是趕在建國前開了靈智的妖罷了，要說有什麽不同，大概是合法的被認同的妖？”

“至于你說的救人。”她頓了下，“四喜他們幾人看起來雖然恢複了，但也只是延緩罷了，不出三天，四人肯定還會屍變。”

“什麽？”趙先鋼對清漪還是比較信任的，雖然清漪說的話聽起來就像是無稽之談，但他卻自覺清漪沒有說謊，“那我們要怎麽辦？”

關晴幾個兄弟見趙先鋼還真的相信清漪的話，頓時無語：“你是警察好嘛，居然真的相信她說的殺人的是山神？究竟有沒有腦子。”

清漪擡眼看了眼說話的那個青年，“命宮呈現白氣色，你最近家中有喪事對吧？”

那青年明顯愣了下，倒是一邊的關晴有些好奇，“你怎麽知道的？”

“警察局都有我們的資料，肯定是提前看過的。”那青年不以為意。

清漪沒看過資料，也懶得再解釋，轉頭看向一邊的趙先鋼，“我需要借點人。”

“多少？”

“六個。”清漪指了指站着的六人。

趙先鋼以為清漪想借的是自己同事，沒想到居然是要這六人，眉頭皺得跟個小山丘一樣，“這個我不能做主，我幫你問一下我上司。”

“出錢的那個？”清漪挑眉。

趙先鋼點了點頭，“他不在這裏，我出去給他打個電話先。”

清漪點頭。

“喂，我們可沒說要幫忙。”關晴幾個見自己還沒答應就要被轉交，一臉郁悶地開口，“我們才不要幫忙。”

趙先鋼：“要不然換我同事吧，這群人一看就不靠譜的樣子。”

“沒事，你先去打電話吧。”清漪不以為意，等趙先鋼出去，關了門，才轉頭示意，“長琦。”

坐在她旁邊的商長琦瞬間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你、你想做什麽？”

見商長琦走過來，有陰影的幾人臉色瞬間變了，“我告你們打人啊。”

商長琦笑了笑，舉起右拳。

趙先鋼剛打完電話，就聽見了一聲凄慘的“嗷嗚”的叫聲，連忙回到審訊室。

“怎麽了？”他先是打量了下清漪跟商長琦，沒發現什麽問題才擡頭，卻被不遠處的熊貓眼吓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

被問話的青年半閉着一只眼，那只眼睛貌似被打了一拳，青紫相間。聽見趙先鋼問話，呲牙咧嘴地搖頭，“沒事。”

趙先鋼也沒在意，看着清漪，“他一會兒過來，大約十分鐘左右。”

“沒事，剛好我們可以交流一下感情。”清漪言笑晏晏地看着關晴幾人，惹得關晴幾人齊齊後退了一步，一臉惶恐。

趙先鋼看得一頭霧水。

大約十分鐘之後，趙先鋼口中的上司終于姍姍來遲。對方五官帥氣，大概二十七八左右，身穿貼身的藍色西裝，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無框眼鏡。對方進來的時候随手關了門，臉上還帶着幾分和煦的笑容，直接走到清漪這邊，客氣地伸出手，“這位是清漪大師吧，久聞大名，我是劉元章。”

“劉警長，叫我清漪就好。”清漪站了起來，跟對方握了下手就分開。

劉元章也不介意，視線一轉，看見了清漪身後的人，神色有些驚愕。

“商總？”

作者有話要說： 趙先鋼：我覺得我需要洗眼！！我還需要減肥！！天天給我看親親天天給我撒狗糧！！！生氣.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