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四周寂靜，一只眼睛血紅的變異鴿子從空中飛過。

風乍起，樹葉晃動。

“他們就要過來了。”

“風裏都有臭味了，真惡心。”

“這種日子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

一陣“嘶呵”的聲音響起，路盡頭出現了喪屍群，大概是聞到了新鮮血肉的氣味，這群喪屍變得更加興奮了，連行動都快了許多，直奔幸存的人群而來。

“走了走了，”人群開始躁動。

領頭的人帶上武器，準備上車去尋找下一個安全地。

“這孩子怎麽辦？”

一個女人聲音猶豫，有些為難，“真的把她丢下嗎……”

她往旁邊退了退，露出身後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她睡着了，準确的說，是昏迷。

“不然呢，她已經沒用了，還帶着幹什麽？”帶頭的人恨恨道：“媽的，好吃好喝的供着，費了老大勁才搶過來的，居然沒用了。”

“可是……”把她丢在這，她會死的吧。

才五歲……

“怎麽，你要養？”男人嘲諷道：“那你跟她一起留在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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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這……想到即将到來的喪屍群，女人立馬搖頭，渾身都在抖，再也不敢說話了。

沒用的人在末世是活不下去的，能力越弱話語權也就越小，最後會最先被自己人抛棄。

更何況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不能打也不能跑，跟累贅沒什麽兩樣。

一分鐘後。

一輛越野車上了大道，越開越遠，與之相反的，是一群喪屍越來越近……

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一群面目猙獰且腐爛的喪屍将她圍住。

下一瞬，世界陷入黑暗。

海市老城區，車水馬龍。

早餐攤子邊，一群早起健完身的老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

被圍成圈的中心裏，是個小胳膊小腿的小姑娘。

“不要怕，爺爺們不會害你的。”

“你叫什麽呀？”

“星星。”

“星星？”

“天上的那個星星？這名字好啊，你爸爸媽媽應該是把你當天上星星一樣寶貝呢。”

星星：“我沒爸爸媽媽。”

曾經有隊友跟她說，她爸爸媽媽死了。

“……”

剛才說話的老人瞬間哽住了，周圍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誰也沒想到這個孩子會這麽慘……

衆老人看她眼神變得更加心疼和憐惜，又連着給她買了好幾個肉包子，還有豆漿。

小姑娘吃得很快，幾口一個，看起來有些沒心沒肺，惹得周圍老人更心疼了。

“好吃嗎？”

星星邊吃邊點頭。

她以前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末世的物資都是很匮乏的，肚子永遠填不飽，更別說味道了。

小姑娘埋着頭，神情專注，認認真真地在啃包子，腮幫子鼓鼓的，跟個小倉鼠一樣。

一群老人十分欣慰。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哪怕剛才再戒備他們，遇到好吃的還是會展露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直到一連吃完三個包子，打了個輕嗝，小姑娘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回憶……

大約半小時前，她一覺睡醒，睜開眼就是這個稀奇古怪的地方。

在夢裏的時候，有人告訴她這是一個神奇的全新世界……

小姑娘沒聽明白，只是大眼睛直愣愣地掃過自己面前這一群白頭發老爺爺。

一旁的道路上入目的也都是人。

全部都是人，沒有變喪屍的人……

她眨眨眼，覺得有些神奇。

小女孩懵懂迷茫的神情，看起來萌的要命。

“為什麽這麽看着爺爺？”大爺自嘲道：“沒見過老頭嗎？”

星星：“沒見過活的，體力不好的老頭都被吃了。”

變成喪屍的老頭她倒是見過，跑起來也是被落在最後面的。

“……”

沒見過活的……

體力不好的老頭都被吃了……

這是什麽恐怖鬼故事。

見鬼的是，這話是從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嘴裏說出來的……

更恐怖了。

最後，空氣再次陷入寂靜。

天又被這小姑娘聊死了。

有個爺爺帶着小孫女，聽見說爺爺被吃了，小姑娘被吓得當場哇哇大哭。

很明顯，這個被吓哭的孩子才是正常的，相比之下，一臉平靜的星星看起來才像是個怪胎。

陳明到的時候，一群大爺都快吵翻天了。

“小陳警官你來得正好！”

大爺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把把陳明給拉到了近前。

“這有個小姑娘，八成是走丢了，問什麽都不知道，你把她領去派出所找找她家人看看。”

“我覺得是被拐賣了。”

“我覺得她好像……有點不正常。”

說着，有個大爺指了指自己的大腦示意，“她淨說胡話呢。”

一邊聽，陳明一邊看向話題中心的小女孩。

小姑娘很可愛，小胳膊小腿，坐在長木凳上差點都夠不到桌子，兩條小腿晃悠悠也夠不到地面，站起來大概也才到他膝蓋。

周圍人指指點點，卻一點都不耽誤她吃包子，她一邊吃一邊在聽他們說話，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有時還露出點疑惑，看起來乖得很。

陳明心下一軟，像以前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道：“小朋友……”

星星擡頭就問：“你是我爸爸嗎？”

啊？

陳明愣了一下。

“……我不是你爸爸。”

他才二十多歲，都沒女朋友呢……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女兒。

星星聞言，微微皺眉，長長地“哦”了一聲，有些煩。

不是啊……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就一定得要找“爸爸”這個人。

夢裏人跟她說，在這個新世界裏會有她的爸爸，找到他，她以後的生活會永遠沒有波折和困難。

可是，對于星星一個從小就沒有父母這個概念的孩子來說，“爸爸”這個東西可有可無。

星星看向陳明，問：“我一定要找爸爸嗎？”

這問題……

雖然對于陳明這個成年人，且從小沒有爸爸的人來說，爸爸的重要性也确實不是那麽大。但對于眼前這個四五歲的小姑娘來說，爸爸起碼是個監護人和撫養人。

于是，陳明堅定道：“對，每個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的。”

“好吧。”

星星無奈，這個世界裏的小孩都必須要有爸爸。

“小陳警官你看，我就說這孩子有點問題吧。”

“她沒有常識的，連爸爸都不要啊。”

“這一看就是被拐賣自己跑出來的，都沒人教過她文化的。”

陳明聽着，點了點頭。

有很多被拐賣的孩子都是流離失所的，更別談家庭教育了。

還是先帶去派出所再吧。

“你叫什麽名字？”

“星星。”

“我叫陳明，跟我走吧。”

“為什麽要跟你走？”

星星皺眉，“你打贏他們了嗎？”

打贏？

“小陳警官，我們剛才也打算送她去派出所，結果這小姑娘不跟我們走，說誰打贏了就跟誰走。”

“真是離譜了，我們這群老胳膊老腿的，哪能打架啊！”

“她剛才還說他爸爸死了呢，怎麽現在又要找爸爸？”

“……”

說到最後，話題還是轉到了星星身上，“我就說這小孩不正常！”

不正常小孩星星，啃完包子，開始喝豆漿了。

一個大海碗，她雙手捧起，整張臉都快埋到碗裏了。

很明顯，她把周圍這群人都當空氣了，只一心幹飯呢。

陳明試圖用星星的邏輯解釋，“我不用跟人打架，他們都願意讓我帶走你。”

星星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想到什麽後誇贊道：“那你很厲害。”

能在一群人裏不動手就把她帶走。

以前有人要從隊伍裏帶走她，最後都是要互相打一架的，有人負傷也是很正常的。

而現在這個人卻可以不動手就帶走她……

陳明聞言，有些懵。

突然被小孩子誇，還真有點不太好意思呢，雖然也不知道她誇的這是什麽意思。

陳明笑了笑，“謝謝你的誇獎。”

他朝小姑娘伸了伸手，在見到對方防備的眼神後，又默默把手撤了回來，“那我們走吧。”

星星“嗯”了一聲，站起身。

這個人還挺不錯的，不會逼她預測該走哪條路，也不會不顧她反對就來牽她的手，還要蹭她的好運氣。

可以考慮納入隊伍當隊友。

星星身後，陳明也覺得有些神奇。

正常這個年紀的小孩，看見他們穿制服的都會很緊張，有的還會被吓哭，而這個小姑娘卻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甚至還反客為主地走到了他前面。

看起來像是……在給他帶路？

陳明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離譜。

兩人離開後沒多久，就在剛才的路口處發生了一場車禍，一輛失控的轎車直直地撞上了一個早餐攤子。

如果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個時候的陳明正坐在這個早餐攤子上吃早飯……

而今天，因為星星這個走失兒童的出現，他一如往常的慣例出現了例外。

十分鐘後，陳明帶着孩子回了自己工作的派出所，進門後他就直奔戶籍科而去。

“小許，開一下被拐兒童的信息登記系統。”

被叫小許的小姑娘麻利地開了系統，陳明又道：“篩選一下年齡四五歲，性別是女孩的條件。”

幾秒鐘後，四五歲的丢失女童的信息都展示在電腦頁面上，只有一頁。

“陳哥，都在這兒了。”

陳明接過鼠标，來來回回幾下就看完了。

沒有。

能契合這孩子大概長相的一個都沒有。

“沒有找到嗎？”

陳明搖頭。

小許掃了頁面上的照片一眼，道：“小孩子長得很快，一天一個樣，不一定和以前的照片完全一樣的。

陳明依舊搖頭，“這些都不是。”

漂亮的人在人群裏一眼就能看出來，漂亮的小孩也一樣。

陳明只跟那小姑娘待了一會兒時間，可剛才核對照片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能想起那個叫星星的小孩的所有細節。

小許聳肩，“那就只能匹配一下基因庫看看了。”

陳明點點頭，找了把指甲剪出門，沒一會就拿着星星的指甲回來了。

陳明在戶籍科忙着的時候，星星就坐在派出所的大廳裏，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這些人裏，有穿制服的在訓人，有穿短袖染頭發的在罵人，還有不穿衣服的……

然後下一秒，就有個姐姐捂住了星星的眼睛，慌張道：“小孩子不能看這個。”

“你們tmd趕緊把人拉走，這裏還有小孩子呢！”

一片黑暗裏，星星聽着所有人鬧成一團，周圍都吵哄哄的。

她有些新奇。

原來這個新世界的環境是這樣的……雖然很亂，但卻并不恐慌，沒有對死亡和看不見未來的慌張。

……

辦公室裏，鑒定結果出來的很快。

“卧槽！對上了！”

“對上就對上了，你瞎嚷嚷什麽！”

“對上的是陸澤，那孩子的生父是陸澤！”

“陸澤？哪個陸澤？”

“咱們市的那個陸澤啊！”

“……”

空氣沉默一瞬，然後同時響起好幾個人的驚嘆。

“卧槽！”

正巧陳明推門而入，一臉疑惑，“怎麽了？是結果出來了嗎？”

衆人點頭，将結果顯示的頁面推到他面前。

陳明看了一眼，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姑娘的生父會是陸澤。

陸家的那個陸。

陸家的牛逼，海城是個人都知道。

全國的高科技晶片進出口大多集中在海城，而海城的高科技晶片生意幾乎已經被陸家壟斷了，也就是說，全國幾乎是陸家一家獨大。

而且陸家人個個都不簡單。

陸震庭當年靠獨有的膽識和江湖義氣讓陸家成為海城不可撼動的存在。大兒子陸澤年少有為，雷厲風行，做什麽成什麽，但就是觀念和他老子相悖，吵了一架後自己創立公司獨立出去了，勢頭迅猛，比當年的陸震庭還要猛。

二女兒和小兒子也是各有各的優秀。

衆人說到陸家，都像是在說夢中人。

而現在……他們發現了陸澤的孩子。

一直單身，連緋聞都沒有的陸澤……的孩子。

都已經五歲了……

好家夥，還是個私生子。

這瓜真是一口氣吃飽了……甚至還有些不真實感。

那邊，陳明看了眼陸澤的資料，轉手就拿起了一旁的電話開始撥號。

“嘟”聲響起，周圍人瞬間斂聲屏氣，辦公室裏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所有人都在期待。

陸澤陸大公子會接這個電話嗎？

他會認這個孩子嗎？

下一秒，挂斷的忙音在辦公室上空飄蕩。

“……”

好像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了。

所以一開始都在期待些什麽？

……

“不如去看看那孩子長什麽樣？！”有人蠢蠢欲動。

陸澤等不來，不如去看看他女兒長啥樣？！

這個想法剛起來，辦公室門外就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女生。

“陳明哥，不好了！”

陳明皺眉，“怎麽了？”

來人氣喘籲籲，“你帶來的那個孩子，我一下沒看住，她自己跑去留置觀察區了。”

“……”

“然後等我找過去的時候，大門關上了。”

“今天不是我當值，也開不了鎖。”

“……”

“……”

空氣陷入寂靜。

留置觀察區，是平常用來強行控制那些醉酒鬧事，或者是不服管教的人的，那裏面的環境正常人進去都覺得瘆得慌，而現在，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自己跑進去了……

這不是羊入虎口？這不是自己找吓？

良久，不知道是誰尴尬地哈哈了一聲。

“陳明哥，這小孩……膽挺大。”

陳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爸爸電話不接，女兒在派出所造反。

怎麽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絕配呢。

嗯，挺好……

陳明絕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