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助理高盛按照昨天約好的來接人。

等了十分鐘，陸澤出來了。

依舊是一身帥氣西裝，冷淡的表情給人很強的威壓感，氣場十足。

只不過似乎心情不太好，周身戾氣十足。

坐進車裏，助理才發現他眼底烏青，眼睛裏都有紅血絲……

“沒睡好嗎老大。”

陸澤“嗯”了一聲，他一晚上幾乎沒怎麽睡着。

陸澤：“你那兒有吃的嗎？”

助理點頭，“有。”

陸澤：“給我。”

助理震驚，“你吃？”

陸澤：“……”“我不能吃？”

陸澤身邊人都知道他一向潔癖，從來不吃外面随便的速食或者垃圾食品。

因此，在收到讓他買早餐的消息時，助理只認為是陸澤身邊人的其他員工要吃。

結果誰知道，是他自己要吃……

“老大，你不是從來不吃外面的速食快餐嗎？”助理高盛滿頭問號。

Advertisement

陸澤：“……餓了。”

助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想到人都會變的。

一向金貴的老大，偶爾也會想嘗嘗外面的速食快餐嘛。

十分合情合理！

助理把自己出門前買的早餐袋子拿出來。

十塊錢肯xx早餐套餐。

一個雞肉帕尼尼，一杯豆漿。

因為買來時間太久，豆漿已經冷了，文件袋壓在袋子上，帕尼尼也被壓扁了。

陸澤：“……”

助理一路在開車，也是到現在才發現這慘狀。

他戰戰兢兢，“您……還吃嗎？”

這總不能吃了吧……

他們老大一向強迫症，文件折了角他都要讓人重新打一份，現在這帕尼尼都被壓扁成這樣了，他肯定會嫌棄的吧……

陸澤無奈閉眼，咬牙切齒道：“……吃。”

餓了一晚上，現在有得吃了，還講究什麽。

他tm從來沒這麽渴望吃一份十塊錢的速食早餐……

車後座，豪門大少陸澤拿着慘不忍睹的帕尼尼，就着冷豆漿，幾下就吃完了。

助理看得目瞪口呆。

今天真是開了眼了，一份早餐治好了老大的強迫症和潔癖！

絕了！

肯xx絕了！

但這麽點東西分量還是太少，只能堪堪填飽的肚子。

還沒到半上午就開始餓了。

陸澤一邊喝水，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兇殘幹飯的小姑娘……

她應該吃得很飽吧……

陸澤幽幽地想。

把他晚飯也給吃了……能吃不飽嗎。

陸澤走後三個小時，小姑娘星星才睡醒。

她穿着睡裙，迷瞪着眼睛下樓，被傭人帶去洗漱後，就抱到了餐桌前吃早飯。

今天的早餐是小籠包配豆漿。

熱乎乎剛出籠的包子，皮薄餡大，一咬開裏面的湯汁流出來，滿口留香，再配上現磨的豆漿……

小姑娘這頓早餐吃得十分痛快，胃裏暖乎乎的，仿佛沒吃飽過的末世已經是上輩子的記憶了。

在末世，就連戰力強大的隊長都只能堪堪吃飽。

小姑娘好奇地問管家大叔，“你們每天都可以吃這麽好吃的東西嗎？”

管家聞言，突然心疼，一頓包子和豆漿都說是‘這麽好吃’的東西，這孩子在外面是連包子都沒得吃嗎？

管家十分同情：“對，每天都可以，而且好吃的東西還很多，我以後每天都讓人給你做不一樣的好吃的。”

“我不一定能吃到。”小姑娘平靜回答，語氣聽起來還有些可惜。

她是要走的。

雖然陳明把她留在了這裏，但小姑娘時刻謹記這裏不是她的隊伍，是不穩靠的地方，她遲早是要去找自己認定的隊友，組成一支專屬于她的隊伍。

再說了，陸澤說過他不是她的爸爸……她還答應了夢裏人要去找她的“爸爸”呢。

留在這裏也只是暫時的，因為……

小姑娘又咬了一口香氣四溢的包子，依舊十分美味。

因為這裏的東西實在是太好吃了！

她就再待幾天，就幾天……

小星星沒文化，不知道這個世界有種東西叫錢。

她只是想不通，像陸澤那麽弱雞的人，在隊伍裏應該連副隊長都混不上，他是怎麽能擁有這麽多好吃的的。

……

整個家裏都知道自家先生對這孩子态度冷漠，也知道按照陸澤那冷心冷情的作風，這孩子最後八成會被送走。

看着一無所知的星星，周圍的傭人和管家都心疼壞了。

可真是個小可憐。

幾乎是心靈相通，一屋子傭人和管家只花了半天就達成了共識——雖然最後會被送走，但這孩子現在能在這裏待幾天，就讓她過幾天好日子。

于是，廚師開始制定專屬于星星的一日三餐菜單，什麽金貴做什麽。

管家也吩咐傭人往家裏添置小孩子用的玩的東西，什麽公主床公主裙，公主的王冠和玩具什麽的，一批一批往家裏拉。

裙子到了，傭人就開始幫小姑娘換裙子，試衣服，編頭發打扮。

換完裝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戴着頂亮晶晶的小王冠，看起來還真像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沒一會兒，閃送的玩具也到了。

看着一堆沒見過的東西，星星蹲在玩具堆裏摸索了一會兒，很是新奇。

一旁，管家看得十分欣慰。

一大堆沒見過的玩具，星星在裏面扒拉了一陣，學會了三個玩具的玩法，因為力氣過大掰斷一個，還有剩下的都是沒學會，不會玩的。

雖然新奇有意思，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哄哄心智簡單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還可以，但星星一個天天在末世奔命長大的孩子，這些一眼假的玩具對她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還不如通過電視看外面的世界獲取信息來得要緊。

小姑娘把玩具一丢，又跑到了電視機前。

昨天的民國苦情戲已經演完了大結局，星星又換了個頻道。

這次裏面播的，是動物世界。

正在講各界的昆蟲。

在末世，大部分動物都死絕了，能活下來的也差不多全變異了，種類和樣貌跟電視裏的差很多。

末世的鴿子吃人肉，蚯蚓跟吸血蟲一樣粗，所有蟲子的體型都像充氣了一樣巨大。

相比之下，電視裏的那些蟲子就過于迷你了，看起來跟寵物似的。

還怪可愛的……

星星看得津津有味。

……

下午，工作間隙。

管家路過門口時，他看見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小胳膊小腿的，正在院子裏追蝴蝶。

藍天綠草地當背景，這畫面簡直美得不像話。

管家當即拿手機拍下了這張照片，心情也受到了極大治愈。

小孩子真是上天送來的禮物。

院子裏。

星星一個飛跳，抓住了正在空中飛的蝴蝶。

“第五個。”小姑娘燦然一笑。

而被抓住的蝴蝶，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吓，翅膀撲棱個不停。

在蝴蝶看來，星星的微笑，簡直跟死神沒什麽區別了。

下午五點。

陸澤回來了。

昨天晚上沒睡好，早晨的早餐又太冷太硬，他今天一整天的狀态都不怎麽對，胃裏也硌得難受，一向精力爆棚的陸澤，第一次想早退回家睡覺了。

因為不是一貫的下班回家時間，陸澤進院門的時候，并沒有人注意到。

院子裏空蕩蕩的，除了那個蹲在角落裏的粉團子。

她一動不動，從陸澤的視角看過去，只能看見她小小一團。

看起來很乖，但隐隐的，陸澤就是感覺不太妙。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

陸澤到身後的時候，星星刨坑正刨得十分歡快。

陸澤聲線冰涼，“你在這幹什麽？”

因為扒拉到了沒見過的蟲子，星星今天心情格外好。

連帶着看陸澤這個弱雞都順眼了許多。

她樂呵呵地站起來，往旁邊一讓，将自己一下午的成果都展示在陸澤面前。

星星：“你看。”

陸澤沒順着小姑娘指的方向看。

他先看見的，是小姑娘沾滿了泥巴的公主裙，還粘着樹葉的膝蓋，臉上也髒兮兮的，卻還在扯開嘴角傻乎乎地對他笑。

她這是在……讨好他？

陸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下一瞬，髒兮兮的小姑娘朝他走來。

“……”

陸澤立馬往旁邊挪了挪，離她遠了點。

光是看着這泥娃娃，他就覺得自己潔癖都快犯了。

他擡眼，看向她指着的方向。

小孩兒身後……一片綠油油，原本一個坑都沒有的草地，現在被挖得坑坑窪窪，活像那個命案發掘現場。

其中一個深坑還被裝滿了水，裏面一條小金魚正游得十分歡快。

陸澤：“……”

所以把他這上萬一平的草地挖這麽多個坑就是為了養魚？

陸澤只覺得自己額角太陽穴在狂跳。

果然，他就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搗蛋是不可能的。

還沒完。

小姑娘伸手拉住了陸澤的衣角，把他繼續往前帶。

因為太過震驚，陸澤都忘了星星是個泥娃娃，竟然就讓她一直拉着自己衣服繼續往前走。

到了院牆旁。

那裏放着一個觀賞用的大石塊。

此刻，光滑的石面上，正擺着兩條蚯蚓，兩條大青蟲，一只大□□，一個罐子裏還裝着幾只蝴蝶和蜜蜂。

再加上剛才那兩條魚……

這個家裏，海陸空算是齊活了。

更重要的是，這些蟲子都還活着。

正以一些歪七扭八稀奇古怪的姿勢扭動着……每一個動作都彰顯着它們那不屈的求生意志。

陸澤：眼前一黑。

他要死了。

最後，星星被陸澤抓着領子提進屋的。

甚至為了避免她碰到自己，陸澤把胳膊伸得筆直，恨不得自己手長一米八。

一進屋，迎上管家。

陸澤立馬把這孩子丢到管家手裏，嫌棄道：“讓人帶她去洗澡換衣服。”

他自己剛打算上樓，一低頭，注意到自己純黑西裝上，一個幹了的泥巴掌印格外明顯。

陸澤：“……”

沉默兩秒，陸澤轉頭進了樓下的備用浴室。

……

一個小時後。

客廳裏，洗幹淨了的陸澤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對面，同樣洗幹淨了的星星正被傭人幫忙整理着裙子。

洗幹淨後，小姑娘白嫩嫩的臉蛋上一點污漬都沒了，還透着粉，晶瑩的水珠挂在睫毛尾端，一雙眼睛水蒙蒙的。就像晶瑩剔透的水晶球裏的娃娃一樣。

陸澤掃了一眼，收回視線。

明明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為什麽腦子有問題。

公主裙穿起來十分複雜，一層又一層的絲帶要綁，怕小姑娘無聊，管家開始搭話聊天。

“星星以後想當什麽樣的公主？”

“公主？”

“對啊，你看過的動畫片裏的公主，你想成為什麽樣的呢？長發公主，還是小人魚公主……”

小星星沒見過公主，也不知道公主是什麽。

她搖頭，回答，“我不想當公主，我要當隊長！要當隊伍裏的老大！”

陸澤：“……”這小孩腦子果然有問題。

這世上有哪個小女孩會抓蚯蚓□□和大青蟲當玩具的……他是真沒見過。

想到下午在院子裏的那一幕，陸澤渾身又開始起雞皮疙瘩了。

潔癖又要犯了。

“真偉大的夢想！”管家十分捧場。

不愧是他們先生的女兒，從小就是個事業奮鬥批，不要當公主，而是要當隊長，當老大！

有志氣！

陸澤：“……”完了，管家也瘋了。

換好裙子。

星星從一個髒兮兮的泥娃娃，又變成了一個穿着蓬蓬裙的小公主。

陸澤後知後覺：“……這裙子哪來的？”

管家彙報：“今天剛買的，家裏沒有小孩子穿的衣服，另外，還買了兒童椅，兒童床，兒童車……”

兒童兒童兒童……陸澤皺眉，耐着性子聽。

管家：“對了，先生，要不要給星星再配一個手機？方便聯系。”

“沒必要。”陸澤冷冷拒絕。

頂多一個禮拜，這孩子就要送走了，沒必要牽連太多。

管家點頭，卻有些失落。

裙子穿好，陸澤也放下了手裏的報紙。

“既然都好了，來說點正事。”

陸澤看向對面的星星，神情嚴肅：“你應該知道，在人家家裏住，應該要有禮貌，要遵守規矩。”

“規矩？”小姑娘歪頭。

要有什麽規矩，規矩不就是強者為王嗎？

不過這是個新世界，大概新世界裏的規矩和以前隊裏的不一樣。

于是，小姑娘乖巧坐好，安安靜靜聽講。

陸澤臉色好了許多，她這不是能乖乖聽話嗎！

“你在我這裏住，就要守我的規矩，”陸澤轉頭：“錢叔，你給她念念這個家裏的規矩。”

錢叔是從陸澤小時候就開始跟着他的，從陸家老宅出來的，所以這裏的規矩直接沿用了老宅的舊規則。

管家大叔背手在身後，開始十分流暢地背誦：“在家裏走路要輕手輕腳，避免噪音，說話要有禮貌，行為舉止要優雅，不能粗俗……”

每念一個，陸澤都看一眼對面的小姑娘。

這裏面念到的每一點，都是他從小到大遵守了二十多年的禮儀規矩。而這小孩兒……一個都沒做到。

簡而言之，她的行為舉止粗俗不堪。

對面，小姑娘抿唇，皺緊了眉。

陸澤以為這孩子是聽進去了，現在正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和不好意思……

恐怕再說下去她就該被吓哭了……

差不多可以了，陸澤十分滿意，剛打算讓管家停下來。

下一瞬，只見對面小姑娘擡起頭來。

皺着眉，一臉嫌棄，“說的什麽玩意兒，聽不懂……”

再下一瞬，她從自己專屬的小凳子上跳下去，蹦蹦跶跶地跑開了。

陸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