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骊山老母(四)
骊山老母(四)
昔有霞光降于骊山, 玄女出焉。
九天玄女, 不知父母,未辨來處, 法力天生, 聞傳有通天之能。
世人稱其為聖姑姑。
聖姑姑初現江湖,一柄木劍名動天下, 力戰群雄,未逢敵手。昔年無界山金烏之變,應戰神殷九辯之情一人一劍退鬼族千裏,斬鬼王于劍下,至此名聲大噪。
她素來尋蹤不定,行跡飄忽, 識之者甚少。其後幾年,有聞其與一褐衣僧人同行于市,行為舉止似諸般親密, 再後來, 聖姑姑忽然只身歸于骊山,建老母殿,至此之後不再現世。
“山中寂寞,也不至于搶這麽多男人吧?搶便搶了,還不挑, 高矮胖瘦這是要集不同體型展覽不成?”
葉遲早間聽了趙大娘一番秘聞,此時他與殷玄弋走在村外荒道上,後邊跟了個垂頭喪氣的紫苑, 葉遲看他可憐,把鬼娃娃塞給他玩。
紫苑是罕見的重陰之體,鬼娃娃喜食陰煞,當初它抛下葉遲往紫苑猛爬不過以為有好吃的,怎會想到食物是個活蹦亂跳的人。
紫苑毫無知覺的把鬼娃娃摟在懷裏,鬼娃娃一張笑臉埋在他胸前,十分垂涎欲滴。
葉遲又道:“難不成她為情所困,也不準別人終成眷屬,要拆了天下有情人?”
根據趙大娘兩句話不離“骊山那只狐貍精”的口述,自從聖姑姑在骊山上給自己修了老母殿,以骊山老母自居,之後不久緊挨着骊山的幾個村子均出了一件怪事。
每每有人辦親事,新婚當夜新郎總會無緣無故的失蹤,無一幸免。
剛開始的時候,新娘子都不肯說是怎麽回事,一問就羞憤非常。後來次數多了事态嚴重起來,才有人松口,原來新郎官都被骊山上那位天仙似的狐貍精給勾走了。
骊山老母本事不小,骊山之上仙瘴層疊,根本就沒人能上的去,更讨不到說法,時間久了都只能不了了之。
何況被勾走的還都是自願的。
“這下好辦了。”葉遲忽然道,“你們随便誰扮個新娘子,我勉為其難扮個新郎官,吹吹打打辦場喜酒,可不就來了。”
紫苑聽了一耳朵,恹恹不振的嘀咕:“什麽馊主意。”
葉遲蹭到他身邊,長臂一伸十分親熱的搭上他肩膀,笑眯眯道:“別管它馊不馊,管用就行,不然要等到何年馬月……紫苑小師弟,”他話音一轉,在紫苑臉頰捏了一把,“我覺得你特別适合當新娘子。”
他這話一出,殷玄弋跟紫苑同時看向他,三人停在田埂上,紫苑沒心情跟他一般見識,只拿開他的手道:“我是男子,怎麽當新娘子。”
葉遲道:“男子怎麽啦,穿個羅裙,安能辨你是雌雄?”
紫苑把快要流口水的鬼娃娃塞還給他:“你想的倒美,你做新郎官,打的什麽主意?”
葉遲把鬼娃娃往肩膀上一扔,似乎很失落:“這不是情況特殊,你不願意就算了……”紫苑還來不及再說什麽,葉遲已經一陣風似的刮回殷玄弋身邊,腆着臉道,“既然紫苑小師弟不願意,大師兄,就剩你了。”
紫苑:“……”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紫苑立刻道,“你不要臉!”
葉遲回頭瞥他一眼:“我的臉明明好端端長在臉上,你怎麽能說我不要它了。”他轉回殷玄弋,笑得跟鬼娃娃一樣眼睛都沒了,“娘子,你就從了我吧。”
殷玄弋還沒反應,紫苑已經氣紅了脖子:“你無恥!”他戳到兩人中間,“你占我便宜就算了,還敢占大師兄的便宜!”
葉遲才不管他,一把就把他從中間揪出去,為防止他再來橫插一杠,他幹脆兩手一圈挂到了殷玄弋脖子上。
紫苑呆了。
殷玄弋卻還是沒什麽表情變化的靜靜看着葉遲,似乎全不把他的調戲當回事,也或許是見多了尤其淡定,于是他們就這樣以一種暧昧難明的姿勢對望了起來,在初晨的暖光裏站成了兩尊手腳僵硬的雕像。
事實上殷玄弋也呆了,只是呆的不怎麽明顯,安息木頤養他這麽多年,他心緒很難會有起伏,所以臉上也總是一副無悲無喜的寡淡模樣,似乎再大的風浪都吹不起他一個蹙眉。
這倒跟葉遲所說不差,他五官就像是雕在臉上的精美裝飾,除了好看沒別的用處。
葉遲跟他比不動如山完全沒有勝算,他敗下陣來,邊嘆氣邊想:“你好歹給我個冷臉啊,八風不動是幾個意思?以不變應萬變應出心得來了?”
葉遲放開殷玄弋的脖子,繞着他跟紫苑轉了一圈,哼唧道:“看他們一個個都不樂意,能要了你們的命似的,不就扮個新娘子,到頭來還得我上。”他轉回殷玄弋面前,又笑了,“大師兄,這回便宜給你占了,以後可得對我好。”
紫苑剛想說“你別得寸進尺”,殷玄弋已經道:“好。”
紫苑:“……”
紫苑覺得事情變得有點匪夷所思,大師兄難道真的要跟葉遲拜堂成親?再想到昨晚所見,實在是太不尋常,怎麽看都覺得大師兄被葉遲下了藥。
他專心致志的發了會愁,終于還是決定去看看。
村子裏的人聽說他們要成親,先是集體吃了一驚,再一聽是為了引骊山上那位狐貍精出洞,立刻拍馬同意,一轉身就準備去挑個良辰吉日,葉遲趕緊拉住他們:“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于是村裏一群被勾了丈夫的婦人立刻忙活開了,搜羅了一堆釵裙羅裳,都是自己當年出嫁時的用度,考慮到葉遲畢竟不是嬌小少女,有手巧的姑婆直接給他改好了喜服,張羅的有聲有色,非常像回事,跟真有人要成親一樣,一水的喜氣。
葉遲穿着降紗禮服在殷玄弋面前滴溜溜打了個漩,手裏捏了盒金貴的胭脂,據說村裏只此一盒,他食指搓了點脂膏往自己臉上一抹,桃花眼妩媚生情:“相公,我美不美。”
殷玄弋定定看着他,半天才道:“不要胡鬧。”
葉遲長發低垂,發黑如墨,悉數散在身後,臉上未着脂粉,單單被他抹了道可笑的紅痕。他是一點不覺得這身打扮不自在,發尾輕輕一揚,那根沾了胭脂的食指往殷玄弋臉上左右一點,調笑道:“那你臉紅什麽?”
殷玄弋:“……”
半掩的門“碰”的一聲被拍上,一個綠色的影子從門外一閃而過。
葉遲這才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紫苑那小鬼,肯定覺得你被我怎麽了,等他師姐來了,準要告我一狀。”
葉遲笑得打跌,殷玄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過來,葉遲臉上笑意未散,眼如新月,眼中淺淺一抹水光,被大紅的喜服映出桃花一般的淡粉色,他還是止不住笑:“你幹嘛?”
殷玄弋眸色一沉再沉,心裏像滾了一鍋沸水,被熱氣蒸的迷了眼睛,他拇指輕輕帶過葉遲不點自紅的唇,按上了那道被他随意抹上的胭脂色。指腹輕輕摩挲,胭脂在他指間暈染開來,然後又被他悉數抹盡,只餘下一點皮膚不勝揉捏的淺紅。
殷玄弋換下了純白的弟子服,穿了一身鮮紅的禮服,白玉簪子被紅色緞帶代替,束發高懸,他眼神比水還清,卻又纏綿着一種道不明的脈脈柔情,葉遲恍惚覺得他真是來成親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當先哆嗦了一下,拿下殷玄弋那根在他臉上亂動的手指,見他指腹沾滿了胭脂,腦筋一別,徑直往自己嘴唇上一貼,貼完自己呆了呆,清咳一聲,含糊道:“別浪費。”于是本持着不浪費,把他指間那點胭脂全抹回了自己唇上,上了個心猿意馬的色。
殷玄弋呆愣的手腳冰涼,接着又急速回溫,反手捏住葉遲的手指,葉遲見他眼中清淺的顏色一下褪去,瞳孔黑沉幾乎要透不進光,他心下沒來由一慌,暗道不好,眼睛四處一瞟,揭起一邊的紅蓋頭就往腦袋上頂。紅布剛來得及遮住他的視線,唇上一熱,被什麽東西快速碰了一下。
葉遲心中“砰”的一跳,感覺自己胸口也被埋了只金烏,要擇他反噬。
殷玄弋捏着他的手指幾近發燙,葉遲偷偷縮了幾次都縮不回去,視線被紅布遮擋,他也看不到殷玄弋的表情,他心裏飛快的胡思亂想一通,最後神乎其技的得出:“肯定是我長得美,他把持不住不能怪我。”
他眼前的紅布又很快被揭去,葉遲已經凹出一副受了調戲的屈辱臉,沒想到殷玄弋只單單給他揭了蓋頭,眼中的黑沉已了無痕跡,比葉遲還不露聲色,仿佛剛才自己什麽都沒做過,一切都是葉遲想太多,起了幻覺。
葉遲生生哽了一下,覺得以後的日子都要不好過了。
門外起了敲門聲,趙大娘在門口道:“兩位換好了嗎,換好了就出來吧。”
葉遲應了一聲:“好了。”他把被殷玄弋揭開的紅蓋頭重新頂到頭上,終于抽出自己的手,隔着有限的視眼從一邊案上拿了兩個饅頭,咬住其中一個,拿着另一個就要往衣襟裏塞,被殷玄弋一下握住了手腕。
他沙啞的聲音就起在葉遲耳畔:“你做什麽?”
葉遲剛想如實回答,他腦子一轉,眼中壞笑已起,還咬着饅頭就十分不記打的道:“原來相公你喜歡平胸呀。”他拿着饅頭一擡手,臉上方蓋着紅布,卻精準的把饅頭塞進了殷玄弋嘴裏,“那就平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 值此七夕佳節,祝大家也甜甜美美~
OOC小劇場
殷初:娘子
葉遲: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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