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絕境
十月初三,醉月樓。
童恩一個人坐在雅間裏,已經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
她有些沉不住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街道,華燈初上,人來人往。
那人難道不來了?
又等了一炷香功夫,童恩再也不耐煩,嘆了口氣,看來今天被耍了。她轉身剛要走,忽然一陣陰風,三扇窗戶同時各閃進一個黑衣蒙面人,如同三座黑塔将童恩圍在了當中!
童恩一驚,旋即鎮定下來,問道:“你們是……?”
中間一個蒙面人盯着童恩的臉仔細打量一番,道:“你怎麽出來的?”
童恩反問道:“主上為何沒來?”
那人卻只不接茬,又問道:“主上交代的你可都辦妥了?”
“那份折子嗎?我抄了,可是沒送出去。”看着蒙面人冰冷的眼神,童恩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帶來了麽?”那人立即追問。
童恩搖搖頭,嗤道:“開玩笑,那種東西我哪敢揣在身上招搖過市啊!”
那人沖左手邊的蒙面人一個眼色,後者便從懷中取出紙筆,放在桌上,對童恩吩咐道:“憑你的記憶寫下來!”
童恩心裏叫苦,這無間道可不是好玩兒的!她面上仍舊努力保持平靜,凜然道:“事關重大,我要面奏主上!”
“主上令你即刻寫出來!”那人似乎開始有些不耐煩,上前一步逼視着童恩。
“我怎麽确定你們究竟是不是主上派來的?”童恩臨危不亂,裝酷道:“你先在紙上寫出主上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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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中那人哼了一聲,明顯是在強提耐心,抓過筆在紙上草草的寫了一個字:四。
童恩瞧着這個字先是一愣。四?這是什麽名字?四……四……忽然,她只覺心如擂鼓,腦中閃過一張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難道是——四爺?四皇子肅王韋承淵!那個深沉似海的男人,居然是他嗎?
她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冒險問道:“四爺……肅王他可還有什麽其他吩咐?”一顆心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肅王,她可無論如何也沒法自圓其說了。
那黑衣人重重咳了一聲,喝止道:“主上沒別的吩咐了,你休要廢話!快點寫,別磨蹭!”
果然猜對了!童恩心中的緊張頓時消散了許多,至少這一趟沒白走。可瞧他們這架勢,她今天是不寫不行了,只好慢悠悠的在桌旁坐下,提起筆來佯裝思索。那份折子她倒是記得大概意思,可總不能照實寫下來,萬一真害了寧王怎麽辦!但若是亂寫一通,又可能被識破,真是左右不是。
“快點兒!”蒙面人催促道。
童恩忽然靈機一動,深吸口氣,用她那不怎麽成樣的毛筆字寫道:屬下已查明,寧王兵部奏折意旨精兵強國捍衛疆土,并無于主上不利之處。屬下另有兩件機密大事報主上,一乃斷袖非寧王,二乃央加非萬俟,萬望主上珍重,珍重。
寫罷一扔筆,起身道:“既然今日主上不來相見,我便回去了,出來太久王府會起疑的。”
蒙面人快速看了看童恩寫的字,皺眉道:“最後這兩句是何意思?”
童恩一笑,道:“那是只有主上能看懂的密文,你們只管呈給主上便是。”
蒙面人将信将疑的把紙折了幾折揣進懷裏,眼中忽然寒光乍現,三人猛地抽出匕首向童恩襲來。
難道他們要滅口?童恩大驚失色,不由得“啊”的尖叫出聲,她拔腿向門外跑去,只覺身後陰風襲來,大腿銳痛,已然被匕首擲中。童恩撲倒在地,一閉眼,心道:完了!今天小命兒怕是要搭在這裏了!
忽然間,房門被踢開,三個青袍客手持兵刃沖了進來,迅速與黑衣人纏鬥起來。童恩想借機向門外爬,可黑衣人卻邊戰邊拖着青袍客向門口移動步伐,擋住童恩的去路,而此時窗外又竄進三個黑衣人,六名黑衣人聯手前後夾擊,将三名青袍客圍在當中,三人奮力纏鬥六人,寡不敵衆,眼見漸漸支撐不住,其中一人喝道:“萬俟姑娘!快跳窗!”
童恩驚懼萬分,但腦子還算清醒,猜到這三人應該是寧王派來監視自己的,見對方要殺人滅口,便挺身相救,如今跳窗恐怕是唯一的活路,于是咬牙将插在大腿上的匕首猛力拔出,頓時血流如注,直痛得她眼前黑了一瞬,她勉力拖着一條傷腿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沖向窗口。
見她要逃,一個黑衣人大喝一聲橫劍欲竄過來,和他纏鬥的青袍客不依不饒,奮力一撲,二人齊齊摔倒,黑衣人怒極,反手一刀,青袍客血濺當場。
便只這一刻,童恩已然搶身奔到了窗口。二樓而已,應該摔不死——她已顧不得多想,咬牙閉眼往窗外一翻身,整個身體便跌了出去,口中還是忍不住大聲尖叫。
砰地一聲,童恩重重的摔在一個攤位上,簡易木架搭成的小攤位被她壓了個稀巴爛,各色小貨物幾乎将她埋了起來。還不待她去反應身體上的疼痛,已然被一個人迅速扛了起來,飛快的向一旁小巷中奔去。此時已有三名黑衣人跳窗追了出來,童恩只覺得扛着自己的那人在小巷中三轉兩轉便鑽進了一個小門。
門內漆黑一片,那人将童恩放在地上,耳朵貼在門板上傾聽外面的動靜。
童恩大氣也不敢出,緊緊閉着嘴唇咬着牙,身上沒有一處不痛,鮮血順着大腿上的傷口流淌出來,裙子已然粘在腿上。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似乎确認外面已經安全,那人轉身二話不說的又扛起童恩,輕輕推開門躍上房頂,身輕如燕般的在一排排屋頂上飛奔騰躍,沒一會兒功夫,跳下地來,童恩隐約認出——已經到了寧王府外。
王府側門的守衛一見到那人,立即打開門,那人扛着童恩閃身進去,徑直奔向東苑聽濤閣……
見到韋承沂的那一刻,童恩忽然眼眶一熱,自己方才險些送命,能再見到他一面當真是恍如隔世,感慨萬千,高高懸着的心一放下,方覺得腦中眩暈難當,迷迷蒙蒙昏了過去。
裴左緒快步迎上來問道:“林季輝,究竟怎麽回事?”原來搭救童恩之人是寧王府侍衛中的一個班頭,名叫林季輝。
林季輝垂首道:“王爺、裴總管,除了屬下僥幸逃生,其他三個兄弟……恐怕都折在醉月樓了!”語氣頗為悲憤。
“什麽?可看清了來人是誰?”寧王皺了皺眉。
林季輝道:“沒有,屬下一直守在街上負責接應,對方先是來了三個蒙面人,後來屋內傳來打鬥聲,料想是那三位兄弟不知因為什麽與他們動起了手,而且對方似乎早有防備,竟然還埋伏了三個接應,看那輕身功夫都是高手,屬下正要沖進去救援,哪知萬俟姑娘忽然從窗口跳了下來,屬下怕他們殺人滅口,便先救了萬俟姑娘回王府……”說道最後語音焦急哽咽。
“左緒,你親自帶人去醉月樓跑一趟!”寧王沖裴左緒一個眼色,裴左緒立即帶着林季輝去了。
寧王面沉如水的看着委頓在地的萬俟央加,只見她一襲黃裙早已被血污浸透,不知是她的血還是別人的血。他沖外面喚道:“景公公!”
景公公連忙挑簾子進來:“王爺。”
“命人給她檢查一下,看看哪裏受了傷,先讓她在我樓上卧房歇着。”他簡單的吩咐着。
景公公領命,心中暗叨王爺竟讓她歇在聽濤閣三樓的卧房,看來在王爺心裏這個萬俟姑娘當真不一般啊。
韋承沂靜靜的坐在書案後,泛白的指節透露出他心中的燥焖和憤怒。
萬俟央加,本王這次一定要你給個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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