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知遇之恩

謝景安話音未落,姜铮就已經叩拜下去,铿锵道:“屬下能為殿下辦差是屬下三生有幸,豈會有怨言。”

謝景安觀他眼神清正,面色嚴肅,不似作假,便欣慰的點點頭,親自扶了他起來,先是誇贊了他一番,又叮囑道:“此去路途艱險,你帶着扈從宿衛一定要當心,哪怕多耽擱些時日,也要注意安全,待你他日功成歸來,本王親自為你慶功。”

姜铮被謝景安一番話說的激動不已,又好生說了幾句願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話,才一臉壯志步履生風的退了下去。

安排好姜铮去尋煤礦的事,也到了晚膳時分,謝景安依舊在書房随意用了些,讓下人将碗筷撤下去後正細細思索着依他封地如今的情形,還能有什麽超時代的東西拿出來好在下月初五的世家宴請上換取米糧,就聽下人在門外禀報道:“啓禀殿下,府外有一自稱林言的少年郎求見殿下,小人可要請他進來?”

聽到林言求見,謝景安愣了一愣才有些欣喜若狂,林言在檀州養傷這麽一個多月,可算是養好傷來了莫州,他如今手底下正缺人,哪怕林言是太子來信要關照的人,早晚還是會回到長安去,但也不妨礙先在他身邊辦一段時間的差,畢竟他可是魏長史劉主薄推崇備至的天才,這麽一個人才放在身邊不委以重任,豈非暴殄天物?

再者這林言看着清冷不好親近,但謝景安與他相處起來卻頗為投緣,哪怕礙着太子在中間不能當做心腹,但平日裏多個人與他說話也是好的。

想到那幾日與林言相談甚歡的場景,謝景安覺得疲累一天的心都舒緩了些,當下就吩咐下人:“快快請進來,再讓膳房備些拿手的飯食,盡快送到書房裏來。”

下人依言下去準備。

順王府外,一身單薄衣衫的林言身姿挺拔的站着,身後安靜的停放着一輛簡陋馬車,馬車裏坐着的正是林言的妹妹林婉。

林言的身旁還立着幾個扈從宿衛,手上各自捏着一根繩索,繩索上赫然串聯綁着幾個衣衫褴褛,卻一臉兇相的壯漢。

幾個壯漢雖是被綁着,卻不曾如喪考妣,反而個個一臉慷慨就義般的決絕。

那幾個扈從宿衛不時轉頭看上一眼,終是有一個忍不住,慢走幾步到林言身邊,小聲問道:“不過是幾個攔路搶劫的賊匪,林壯士像前幾個一般砍了就是,或是交與府衙定罪,何必将他們鎖進王府污了殿下的眼,若是因此惹得殿下大怒,豈非是平白惹禍?”

那宿衛也是個好心的,想乘還沒見到順王之前勸他回心轉意,沒想到林言卻固執的搖了搖頭,聲音低沉的道:“若是他們像前幾個賊匪般罪大惡極,我自然不會留他們性命,只是我觀他們不像一般賊匪,倒像是在軍中混過的,恐另有隐情讓他們白白丢了性命,這才鎖了讓殿下審上一審,若真是另有隐情,也好讓殿下徹查還他們清白。”

那宿衛不曾想到林言是存着這番心思,不由有些意外,半晌嘆道:“你倒是個好心的,不過與那些漢子有一面之緣就敢這般大膽,你也不怕會觸怒殿下。”

林言自然怕會因此惹了順王厭棄,可不知怎麽,他只短短與順王見過幾面,就覺得他與別的皇室貴胄不同,不會因為這等事對他心生厭煩,從而降罪于他,他這才大着膽子想出這等主意,不過他到底不熟悉順王的秉性,面上看似淡定與平日沒什麽不同,其實心中頗為忐忑。

就在兩人說着話的功夫,前去禀報的門子又一路小跑着回來,殷勤的揚着笑臉道:“殿下在書房等着林小郎君,林小郎君快快随小人進去,別叫殿下等急了。”

說着讓女仆從将馬車裏的林婉攙扶下來,又欲在前面領路。

聽到順王在書房等他,不止是林言,就連場上站着的扈從宿衛也頗為意外,看着林言的眼神也變了,除了因為欽佩他武功高強的敬服,還帶着幾分讨好。

畢竟能讓順王在書房接見,就意味着受了順王看重,雖不至于立即一步登天,也會平步青雲,若是不出差錯,遲早都會成為順王心腹。

扈從宿衛都明白的道理,林言自然也明白,不由的心神激蕩,越發對謝景安感恩戴德,心裏暗暗起誓一定為謝景安用心辦差,哪怕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言所想謝景安自然不知道,他在書房等着林言進府的時間正在琢磨着該将林言放到什麽位置。

畢竟林言的能力有目共睹,現下才十六就能拉開兩石弓,若是讓他再長幾年,多讀些兵書,放在軍中歷練歷練,雖不至于像宋良這般成為鎮守一方的猛将,卻也是個能領兵上前線的良才。

只可惜他是太子看中的人才,又在太子身邊做了兩年的貼身宿衛,雖現下因獲罪在身回不了長安,但已經打上了太子的名號,他用是用得,卻不能放在太過重要的位置,謝景安思前想後,斟酌了再斟酌,到底是憐惜人才,最後決定把他塞進莫州軍中,将巡城衛這等不是至關重要但又缺少不得的幾百個軍士交到他手中。

一來是試試他的本事,二來也可先觀察觀察他,若是他當真不想回到太子身邊只想一心為他辦事,再給他壓壓擔子也不遲。

謝景安做好了決定,林言和林婉也被下人引着終于進到了書房。

一個多月沒見,林言依然那麽清瘦,兩頰雖比病時豐潤了些,卻依舊讓人望而生畏,倒是謝景安看着卻只覺親近,待林言一進到書房就起身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滿道:“不是養了一個多月,怎麽還是這般清減,還有這身衣衫也太單薄了些,現下天氣這般冷,你傷才好一路行來又凍病了可怎生是好,本王留在檀州的扈從怎麽侍候的。”

說着就要喊人将那幾個扈從喚來質問,林言卻先一步勸阻道:“殿下莫惱,不是扈從輕慢,是罪……是屬下自恃有功夫在身,為了鍛煉體魄這才特意穿的單薄了些,殿下放心,屬下身子一向強健,每年寒冬都是這麽穿,并不曾因此生病。”

林言解釋的清楚,謝景安卻将信将疑,伸手摸到他手上觸手一片溫熱才信了,心下感嘆學武就是好,連冬天都可以硬抗,尋思着他是不是也把武藝練起來,哪怕不能像林言這般至少也能強身健體。

只是練武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謝景安只随意想了一想很快就抛之腦後,讓林言和林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重新落座,才叮囑道:“你雖有武藝在身,卻也不可這麽慢待自己的身體,練武時也就罷了,平日還是要穿的厚實些,畢竟你才受了一場重傷,雖傷養好了但失去的血氣一時卻不能補回來,看你這般清瘦就知道,你這幾日好生歇着,本王讓膳房多做些滋補的湯水你好生将養将養,待你養好了些,本王再指給你差事。”

林言來到莫州就是為了給謝景安辦差,聽到他欲讓自己賦閑在家,頓時急了,站起身躬身道:“殿下好意屬下明白,只是将養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屬下總不能一直閑在家中,屬下懇請殿下讓屬下為殿下解憂,哪怕只是在殿下身邊做個扈從,屬下也甘之如饴。”

林言這一身的本事謝景安怎麽可能讓他只是在自己身邊做個扈從,先前說那些話一是真心關心林言,二也是為了體現自己的禮賢下士拉近兩人關系,如今林言既然自己急着要領差事,謝景安也急需人才,因此思量了一番,見他身體的确是徹底好了,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沉聲道:“你既然急着為本王效命,本王自然不好叫你失望,你的任命本王一早就想好了,欲将莫州巡城衛這一路兵馬交托與你,你可願領命?”

林言在檀州時就曾設想過謝景安會交給他什麽差事,在他看來,自己雖武藝不錯,但到底年紀輕,又戴罪在身,了不起就是個宿衛,或者帶點官職,畢竟在太子身邊時不也是個宿衛,卻沒想到謝景安卻連猶豫都不曾有就直接把他放入軍中,還是巡城衛郎将這般手下有幾百兵馬的重要職位,當下有些不敢相信,愣怔了片刻還是林婉欣喜若狂的暗地裏戳了戳他,才回過神來,平日裏的冷靜自持早就飛到九天外,激動的俯身就拜,只差熱淚盈眶:“屬下願領命,感謝殿下知遇之恩,屬下定當竭盡所能不負殿下所托。”

謝景安原本還擔心林言聽到是這份差事會失望,見林言這般高興才放下心來,親手在他手臂上托了一把将人扶起來,笑着道:“依你的本事合該領這份差事,本王也只是知人善用,若你真要感謝該感謝自己的天縱奇才,若不是你的本事可勘大用,本王即便與你再投趣也不會指給你這份差事。”

謝景安說的是實話,林言卻只以為謝景安是安他的心,當下越發感激,卻不再辯駁,只是神情溫和的連連稱是,兩人又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林言才想起在外鎖着的幾個壯漢,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試探的緩緩道:“殿下,屬下在來莫州的路上遇到幾個攔路搶劫的賊匪,屬下觀他們武藝頗高,不像那等作奸犯科之人,再者言談舉止像是軍中之人,恐落草為寇其中另有隐情,因此鬥膽将人鎖回了莫州,想請殿下徹查一番,看他們是否受人逼迫,不得已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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