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張人面07

從宿舍一路走到教學樓，幾乎都沒有一個人認出希凜來，有原主沒有住校的原因在裏面，也還有另外一個，那個死在醫院的人，從來都是弓着背，低着頭，脖子縮起。

就是走到教室，如果不是他坐在曾經西林的位置上，埋頭早讀的同學都差點沒有認出他來。

希凜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掃帚垃圾桶的地方，課桌上空無一物，課桌下也什麽東西都沒有。沒有書，沒有課本。

手往桌面擦了一下，指腹一片灰色的塵土。

“書都被他們拿去燒了，基本都以為‘你’不會回來。”系統将書的去向告訴希凜。

早讀時間沒有老師，就學習委員負責課堂紀律。

希凜扭頭往窗戶外看，看到有其他班的學生陸陸續續從窗口經過，往自己班上走。

周圍不善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多，希凜的忽然出現，如同往平靜的湖面裏扔了一塊石頭，蕩起層層漣漪。

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說話聲沒有刻意壓制，像是故意要讓希凜聽見。

值得一提的是，對‘他’懷有惡意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那麽輕易被他所蠱惑，在視線相對的瞬間就迷戀于他，這個教室裏的人，準确來說是每個人，都曾圍觀過西林被欺辱和傷害，而選擇旁觀，更是在後面，知道希凜暗戀校草周嘉，當其他班的人問起他們時，有的人會添油加醋一番，高中生活枯燥乏味，能有茶餘飯後的談資，将那份沉悶給沖散一點，大家都仿佛心有靈犀，默認事情往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方發展。

希凜将那些惡劣的不懷好意的聲音，直接置若罔聞，在稀稀落落的讀書聲中，他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走到教室後門，站在門中間。

身後無處不在的打量和探究，希凜背脊筆直，整個人顯得從未有過的挺拔，他眼珠往左轉動，看向從拐角處走來的一個女生。

西林的記憶中，有這個女生，正是隔壁班的音樂委員，同樣的，也是馮宏喜歡、表白被拒的人，西林和女生的交集就只有一次，西林被人推到牆上，額頭流血，他捂着頭，走路時沒怎麽注意，撞上了女生。

女生沒有任何責怪，反而看他受傷，從衣兜裏拿了紙巾給西林。

這人對西林沒有惡意，心裏有暗戀的人，那人不在這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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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快步走在過道裏，及腰長發被風吹得輕輕飄揚，她很快就看到了希凜。

對西林印象其實挺深，尤其是上次那個私底下都傳開的暗戀事件，但沒過多久希凜忽然就消失，沒再來學校，女生挺好奇，找人問過，得到的回答是希凜生病住院了。

現在看人好好的站在面前，那只曾經閉着凹陷下去的眼睛，此刻恢複正常，好像根本就沒有瞎過一樣。

黎嬌發自心裏替他感到高興。

“你眼睛好了？”黎嬌第一時間發現這個問題。

希凜點頭：“做了個手術……對了，我課本不見了，能借下你的嗎？剛好第一節課是英語課，就英語課本吧。”

黎嬌想也沒想，道：“那你等一下。”

希凜笑着，唇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形。

等待中，希凜而然擡頭，視線随即同斜對面，另一個教室裏的馮宏交彙。若是換成以前，馮宏這會大概已經對希凜怒目相視。

然而今時畢竟不同往日，馮宏對希凜沒有一絲一毫的妒意，反而因看到他能和黎嬌說上話，心中當即有個想法，通過希凜去接近黎嬌。

黎嬌的教室就在隔壁，走進教室後，到課桌上翻找出英語課本，拿在手裏，轉身快速出了門。

接過課本，當即道謝，随後沒再多言，兩人各自回自己教室。

希凜這番作為，跑到教室後門，向隔壁班的班花借書，本班男生裏好些都暗裏偷偷喜歡黎嬌，看他竟然能和黎嬌說上話，還能讓對方借書給他，心中的憎惡，又加深了一分。

憎惡裏帶着嫉妒。

教室所有窗戶都打開，從外面吹進來的風，直接穿堂過。

空氣裏無處不在的食物香味，各種味道，甜甜的，香香的，糯糯的，誘得希凜剛吃過惡意的肚子，好像又餓了。

他翻開英語課本，眼睛落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上，然而思維卻是朝着四周發散開，尋找着惡意最深的那個人。

很快就找到了，那人位置靠右邊牆壁，這會目光沒有看自己桌上的書，而是盯着西林眼睛一眨都不眨。

擱在腿上的掌中拿着一只筆，這會正轉動着。

“書是他帶頭燒的。”系統樂于看這些可很可憐的人，往希凜這邊撞。

被希凜盯上的人，迄今為止，還沒有誰有過好下場。

早讀時間不長，很快就結束。

課間十分鐘。

在下課鈴聲一落，靠窗的男生仿佛壓抑了一堂課，等不及一般，蹭地就站了起來。凳子在地上發出刺啦的刺耳聲音。

一些學生到教室外去了，但更多的是在教室裏，一如過往的很多天那樣，他們等待着即将要發生的事。

臉上神色都一般無二，隐約興奮的、看好戲的表情。

希凜兩手都放在攤開的課本上，對于教室裏忽然安靜下來的氣氛，仿佛毫無感覺。

到肩膀上忽然落下來一只手，對方猛的用力，像是要捏斷希凜肩胛骨，希凜這才緩緩擡起頭。

他仰視着上面俯瞰他的男生，清晰活力的面孔，瞳眸中的憎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展示在那裏。

其實還想等對方在恨他一會，只是剛才借了書，卻忘記了借筆，沒有筆，一會上課被老師發現，可不太好。

希凜只好加快進程。

他嘴角一彎，默然笑了起來，一把握住男生的手腕，從肩膀上拿開，跟着他站起身，身體往前一傾。

面前一張忽然靠近的臉，與此同時，嘴唇上碰觸到一個柔軟的物體。這個意外的動作，讓準備過來找希凜茬的男生，當時就愣住了。

男生愣了有兩三秒，四周全是驚訝不已的抽氣聲，男生手掌抵着希凜肩膀，想把他推開，忽地嘴唇被對方吻住一吸，有什麽東西從自己體內轉移到了希凜那裏。

男生驚得瞳孔都直接放大，抵住希凜肩膀的手，轉眼就變成了似乎舍不得對方離開，轉而揪住希凜的衣服。

惡意呑進嘴裏，沒有拒絕，希凜喉骨上下微微滾動，直接把惡意囫囵咽下了肚。他身體往後退，松開了抓着男生的手，低頭間，看到男生竟然還抓着他的衣服。甚至幾秒鐘之前還厭惡的神情，這會完全巨變，隐隐有癡迷和沉淪。

希凜面上隐沒了所有笑意，一根一根将男生的手指掰開。

眼角黑痣泛着血色，語氣淡漠到了極點：“我們換個座位。”

不等男生點頭回應，希凜拿着借來的英語書，扭頭往教室另一邊走。

一般半的視線随着他移動，一半的人目光緊盯着男生不放。

男生眼眸一片茫然，他擡起手，去碰自己的嘴唇，随後被蜜蜂蟄到一般，快速拿開。

脖子僵硬地左右轉動，接收到許許多多異樣和嫌惡的目光。

“他也是同性戀？”

“不是吧？”

“怎麽不是，他剛才沒有拒絕啊。”

“……好惡心。”

有人開始談論起來。

男生不是希凜，不會對這些惡意的揣測聽之任之。

“都他媽給我閉嘴，誰再敢說一個字，我打爆他的頭。”這個兇悍的威懾，顯然起到一點效果，男生有暴力傾向，在座的好一些人，曾經就被男生的拳頭給揍過，後來由于希凜的出現，男生的目标随即轉移了過去。

那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不管你怎麽對待他，他都生生的受着。

大家一致的想法，既然希凜自己都不在意，被人打了也不哭不喊，說明也許他是喜歡被打的。只要傷害沒有落到自己身上，絕對是只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萬萬不會去給自己找麻煩。

低語的人以為自己聲音足夠低，不會被男生聽到，誰知道男生竟然隔了那麽遠，都發現了，幾個人頓時就閉上了嘴，戰戰兢兢，擔心男生真的像說的那樣，走過來，拿鐵板凳敲破他們的頭。

然而他們以為的災難沒有降臨，男生真的就如同希凜說的那樣，和希凜換了位置，坐在希凜的凳子上。

至于希凜，這會走到牆壁邊，彎腰将遠離桌子的鐵凳拿了回來。他身體單薄，衣服不長，彎腰時，漏了截後腰出來，細白的皮膚，晃動着勾人的色彩。

這一幕被遠處的男生看到了，到後面希凜站起身，坐下去，挺直着背，兩眼專注地看着課本。

衣服蓋住後腰，到上課鈴聲響起，男生才從恍恍惚惚中清醒過來一般。

在老師走進教室的那一刻，男生沒怎麽多想，伸出手臂就到隔壁桌上，準備拿那人的英語課本，這一幕特別湊巧地被英語老師看到。

于是整整一節英語課，男生都被叫到教室後門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