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程之餘推開了他攬住自己的手,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邵珩收回手時輕輕掐了下她的臉蛋,笑了:“臉好像圓了點,看來回家被養的很好。”

程之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犯嘀咕,這次回家,奶奶非說她瘦了,每天都逼着她吃了不少東西,但也應該沒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吧。

“別摸了,還是一樣好看。”

程之餘放下手,看他一眼。

邵珩轉身往清大走,不忘回頭說一句:“跟上。”

程之餘愣了下,随即跟上去,問他:“你去哪?”

“送你回去啊。”

程之餘掂了下書包:“我自己可以回去。”

邵珩雙手插兜,看她一眼:“啧,我想和你說說話行了吧?”

程之餘雙手拉着書包帶子,抿嘴不語。

“小魚兒。”邵珩喊她。

程之餘扭頭看過去。

邵珩低頭看她:“這幾天想我了嗎?”

“沒有。”她立刻就否決了。

邵珩嘴角銜笑,自在自得地說:“回答得這麽快,心虛了?”

程之餘低下頭,嘀咕了句:“我才沒有。”

“我倒挺想你的。”邵珩直白地說。

“……”程之餘盯着路面看。

“小魚兒。”

“……”

“說話。”

“……”

邵珩低頭去看她,她白皙的後頸在月華中顯出羊脂般的細膩,他擡手捏了下。

程之餘像是受驚的小鹿,縮了下脖子,瞪圓了眼擡頭看他。

邵珩笑:“我讓你說話。”

程之餘努嘴:“說什麽?”

“說你想我?”

“……”

邵珩摸了下下巴:“啧,随便說什麽,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他這話說得跟情話一樣,程之餘覺得自己的耳廓有些發熱,低着嗓子說:“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邵珩想了下,問她:“你上次背的是六級單詞?”

“嗯。”

“這幾天有接着背?”

“嗯。”

“按我說的方法背?”

“嗯。”

“有用嗎?”

“嗯。”

“想我嗎?”

“……”程之餘抿嘴。

邵珩笑了,啧,還挺機警。

說話間就到了程之餘的宿舍樓下,她停了下說:“我要上去了。”

剛邁出一步又被邵珩拎着書包拉了回來。

“啧,怎麽老是跑。”

程之餘鼓了下臉:“還有事嗎?”

邵珩松開她的書包,問她:“前幾天生日?”

程之餘有些意外他問這個,後又想到之前自己的那條朋友圈,遂點點頭。

“幾歲的?”

“……二十。”

“啧,比我還小啊。”邵珩瞟了眼她的手,“手伸出來。”

程之餘沒動,不解地皺了皺眉。

“快點。”

程之餘猶豫着把左手遞了出去,邵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想往回收卻掙不過他的手勁兒。

邵珩拉着她的手來回轉了轉,看着她手腕上的銀鏈子嗤了句:“真難看。”

程之餘不滿:“你放開我。”

邵珩一手抓着她,另一只手解下了那條銀手鏈放進她的掌心裏,又從自己兜裏拿出一條手串,一圈圈地幫她戴上。

程之餘有些發愣。

夜色中她看不清手串的顏色,借着不甚明亮的燈光,手串上的一顆顆珠子似乎反射出幽藍的光芒。

總共纏了四圈,那條手串才服帖地套在她的手上。

邵珩又抓着她的手轉了轉,開口說:“生日禮物。”

程之餘盯着手腕上的手串還沒反應過來。

邵珩松開她的手,威脅似的說:“好好戴着,這是老子拿命換來的。”

程之餘才不信他的鬼話,用另一只手輕輕碰了碰手串上的珠子,嗫嚅道:“謝謝。”

邵珩挑了挑眉:“進去吧。”

“哦。”程之餘仰頭看他,“再見。”

邵珩突然勾唇笑得邪氣:“goodbye kiss?”

程之餘立刻回身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程之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臺燈,在燈光下細細地去打量手腕上的手串。

手串是由一顆顆深藍色的珠子串連而成的,珠子像是玉石又好像是寶石質地,在燈光下折射出一縷幽光,不奪目卻自有風華,不世俗而有種古典的氣質,給人一種靜水流深的感覺。

陳夢楠從她背後經過,偶然一瞥看到她手腕上的那串手串,立刻湊近了去看。

“哇塞,青金石手串啊。”陳夢楠翻轉着程之餘的手腕說,“真好看。”

“青金石?”

陳夢楠意外:“你不知道啊?”

程之餘點頭。

陳夢楠家是做珠寶的,立刻娓娓道來:“青金石是一種半寶石,産地主要在阿富汗,緬甸那一帶,我看你這串的青金石珠子光澤挺好的,沒什麽雜質,原石應該挺好的。”

程之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去看那條手串。

陳夢楠湊過來,笑着說:“之餘,這條手串是別人送的吧。”

“……嗯。”

“誰啊?”

“……”程之餘答不上來。

陳夢楠沒追問,只是了然地笑:“男朋友?”

“不是。”程之餘慌忙中想把手串給摘下來。

陳夢楠按住她的手:“不是就不是呗,摘手串幹嘛啊,我覺得這條手串比你之前的銀手鏈好看,你就戴着吧,閑置了多可惜啊。”

聽她提起銀手鏈,程之餘才想起自己剛把它塞進書包的夾層裏了,忙從書包裏把它撈出來。

一手戴着手串,一手拿着銀手鏈,程之餘抿嘴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把銀手鏈收進了抽屜裏。

如果不戴着他送的東西,指不定會怎麽折磨她呢。

——

早上第二節 課下課,程之餘正收拾好書包準備去圖書館時,蘇娴突然打來電話讓她去趟畫室,她的聲音有些急切,程之餘沒多加細問,背上書包就一路趕往了美院。

蘇娴就等在畫室門口,程之餘小跑上前,喘着氣問:“怎麽了?”

蘇娴愁苦着臉,開口語氣帶着薄怒:“之餘,你的畫……”她拉住程之餘的手,“你進來看看。”

進了畫室,程之餘走到昨晚自己繪畫的畫板前看了眼就怔在原地。

原本的碧海藍天此時被覆上了一層黑墨,湛藍的海水上疊加一層烏黑的顏料變得渾濁,一碧如洗的蒼穹也失去了原本的平靜,白雲盡散,烏雲翻墨,在海水和藍天中間翺翔的海燕也一一被折斷了雙翼,嘴角涎血,跌落在海面上。

劣質的手法,根本談不上技巧,就這樣輕易地毀了這幅畫,像是以此來嘲笑海燕,嘲笑她。

蘇娴說:“剛才我過來想幫你收畫,沒想到……”

她不無擔憂地看了眼一直沒說話的程之餘。

程之餘渾身都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顫,定定地看着已經面目全非的畫作,心裏憤怒的情緒幾番翻湧又被她強壓下去。

程之餘抿嘴,轉身沉默地走出了畫室。

“之餘。”蘇娴跟在她身後。

程之餘對她強笑:“我沒事的,一幅畫而已,我重新再畫就好了。”

蘇娴還想說什麽,程之餘又開口了:“小娴,你一會兒不是還有課?去上課吧,不用擔心我,我去圖書館看書去了。”

她說完就加緊了步子逃也似的離開了美院。

經過早上發生的這一遭,程之餘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低落,整個人恹恹的提不起勁兒,就連上課時開小差畫畫都畫得一團糟,舍友們都看出了她的不正常,偏偏問她她又會笑着回答說‘沒什麽’。

傍晚去蔡姨那幫忙回來,她沒去畫室,心中郁悶就一個人繞着操場跑了十幾圈,直到滿身大汗,筋疲力盡才作罷。

之後回到宿舍洗澡洗頭發,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她就提早去了蔡姨那。

邵珩和董建他們一起出來吃宵夜時,一來就看到了站在蔡姨邊上幫忙添加佐料的程之餘,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她的左手上,待看到那串藍色手串後才滿意地哼笑了下。

“阿姨,今晚還是四份肉片,要拌的。”董建熟練地喊。

蔡姨回答:“好嘞。”

程之餘回頭看了眼,和邵珩對上了眼。

邵珩微皺了下眉。

眼睛怎麽有點腫啊?

董建拉着邵珩坐下,他的眼睛還是一直看着她。

她還是對着每個上門來的客人笑,以前的笑即使是出于禮貌客套也算得上是好看的,今天則是笑不由心,強扯着嘴角的笑,明明眼裏無光,硬是要笑出來,一臉的違和。

真他媽難看。

林佳茹和另一個女生走進店裏,徑直走到了邵珩這桌,故意問道:“我們能坐這嗎?其他位置都坐滿人了。”

董建看了眼邵珩,發現他壓根沒注意到林佳茹。

“坐吧坐吧。”董建他們挪出了兩個位置出來。

程之餘端着托盤走過來,一碗碗地放在他們面前,最後一碗放到邵珩面前時,他盯着她垂下來的眼睑問:“眼睛怎麽了?”

程之餘愣了下,眨眨眼搖頭:“沒什麽。”

她說完就起身走了,之後又端了兩碗過來他們這桌,遞給林佳茹和她的朋友。

林佳茹見她從坐下到現在,邵珩都沒正眼瞧過她,目光全在別處,不由心頭一陣惱恨。

“老板娘。”林佳茹突然朝蔡姨喊。

“诶,怎麽啦?”蔡姨擦擦手進來。

林佳茹用筷子夾着一根頭發說:“我這碗裏怎麽有根頭發啊,衛生也太差了吧。”

蔡姨沒料到這種事,一時有些慌,程之餘聽到動靜也走過來。

“這頭發這麽長,不是阿姨您的吧。”林佳茹看着程之餘若有所指。

程之餘一時也有些懵了,她平時來蔡姨這都是事先把頭發盤起來,但是今天心情不佳,吹完頭發後就沒意識到這個,散着頭發就來了,此時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裏有些懊悔。

“對不起對不起……”程之餘彎腰賠笑,“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那蒼白的笑看得邵珩一陣刺眼,心頭一股無名火起。

軟骨魚對他服軟他挺受用的,對誰都軟那不就沒意思了?

他把勺子往桌上猛地一扔,冷聲道:“夠了。”

不知道是指的誰。

一霎的安靜。

邵珩冷眼看着自我作态的林佳茹,嗆道:“色盲嗎?自己頭發的顏色看不出來?”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去看她那一頭染過的黃發,又去看她筷子上夾着的那根頭發。

董建湊近了看,一拍手:“哎呦,一個色系的啊。”

林佳茹的臉色千變萬化,夾着那根頭發怎麽做都不是,最後下不來臺,只好認慫:“不好意思啊,是我弄錯了。”

蔡姨客套地說了幾句沒關系,這事算是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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