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拜師

祝軍的熱情把秦心吓一跳。

秦心也是一個清冷的人,所以會格外喜歡笑容陽光的祝軍，只是兩人有些暧昧,卻也不到什麽特別的程度，畫面太美好，秦心不敢擁有,她裝着的事情太多,也只是淡淡的處理這段感情,而且年輕少年,陽光美好是他的優點，不記得憂愁,不懂深愛，沒有煩惱，也是他的優點,這些優點合起來，總會傷害到一個同樣陽光的少女。

秦心長着少女蘿莉臉，卻沒有少女的心，所以她懂祝軍，也特別理解他，對他沒有什麽要求，尤其是聽到他說他一年後轉學的消息，秦心把他當好友的感覺多過其他，他只是過客，能陪你走過一段彷徨就已經是美好，何必強求更多。

可是當她消失一個月回來，卻獲得了少年用力的擁抱，擁抱的很緊，他語氣嚴肅的說：“下次去哪裏，必須要跟我彙報。”

一瞬間，秦心似乎覺得抱着自己的男孩正在蛻變成一個男人。

“我去哪裏也會告訴你的。”祝軍慎重的補充了一句。

秦心擡頭看着他，他表情異常嚴肅，秦心只覺得這個早晨，秋風很涼，心很熱，尤其是看着祝軍那嚴肅的表情，真好。

不知道這是不是少年的承若，秦心輕輕了應下了，你若不變，我定相随。

回到學校又開始十分有規律的校園生活，首先要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還好，餘露跟複印機一樣，所有老師的講義都記錄的非常清楚，秦心學的并不費力，現在比剛剛回來那會好多了。

然後是鋼琴，不練就會手生，不過在外面确實是沒有條件的，秦心回來第一天就去顧明夕那裏報道了，在學校能用顧明夕的琴房，獲得他單獨指導的，秦心是獨一份，或許是因為秦心其實知道顧明夕的秘密，和他相處從來沒有露出什麽癡迷的表情，一直如同朋友一般，所以兩人相處的很不錯。

很久不見顧明夕，再見他依舊如故，他溫潤的站在琴房的陰影處，從頭到腳的打扮都非常精致，也非常随意，看到秦心他臉上揚起了淺淺的笑容。

每次看到顧明夕的笑容，秦心都會有些驚豔，就是你看這個男人的臉，你第一眼感覺不是美麗，只是覺得和普通人差不多，可是當他笑的時候，卻別有一種風華燦爛之感，驕傲的無以複加，讓你心生向往的走進他的世界。

“回來了，侯導說你很不錯，很有天賦，他難得誇一個人。”

“嗯，侯導也很好，很專業，我學到了不少東西。”秦心在鋼琴跟前坐下。

很久沒有彈琴，練了兩遍才找回感覺，顧明夕一直在一邊坐着聽，到了結束的時候才跟秦心說話。

“還不錯，沒有落下，接下來我可能比較忙，想要給你推薦一個老師，你既然踏進這個圈子，多學學，沒有壞事。”

考電影學院都要提前準備的，哪怕是顧明夕這樣出彩的人物也不例外，秦心自然要更加努力，學長給自己介紹老師，她當然願意，上輩子她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很吃虧，而且京都電影學院非常難考，每年報考的時候有近萬人，每一個都是各地的校花，或者比校花更美，都有各自的特長，身價，要從這近萬人中脫穎而出成為那入選的二三十人，是非常難的。

所以那些導演投資人去電影學院選人其實并不是因為文憑，當你考上京都電影學院的時候就已經意味着你比剩下的九千多人更優秀，更有潛力。

不過似乎這個老師和秦心想的有偏差，秦心以為只是學校的某個老師，結果顧明夕卻很慎重的帶她上門拜訪。

都出門了在路上了，顧明夕才慢悠悠的開口道，給你介紹的老師是嚴卿，性子有些古怪，收不收你要看緣分，總之去碰碰運氣好了。

秦心聽到嚴卿兩個字，整個人都傻掉了，這個顏卿和她想的那個是同一個人嗎？華夏最德高望重的作曲家，他主要從事舞蹈音樂創作，代表作品非常多，他的《祖國的生日》幾乎是春晚必備曲目，而秦心小時候更是聽着他的歌謠長大，《父愛如山》《母親的吻》《微笑年代》等等，無一不是脍炙人口。

“真的是嚴卿老師嗎？我可以嗎？”秦心有些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可是聽到這樣傳說中的重量級人物，還是非常激動。

顧明夕默默的微笑不說話，心道小孩你太年輕了，等你見到真人就知道，偶像和真實的差距，他都扛不住好麽，當初他也是這樣被忽悠過來，覺得能創作出這樣優美歌曲的人性格一定也是非常優美的，實際上，呵呵，真是生不如死啊，現在自己帶着小新人過來，這種感覺怎麽那麽微妙呢？總之顧明夕一路上都保持溫和的笑臉，心中默默的暗爽。

秦心太激動了，以至于沒有注意今天顧明夕的異樣，笑容好賤。

兩人是打車過來的，顧明夕有車，但是這貨有個毛病，他不敢開車，真是……每個完美的男人必然會有很多不完美的小毛病，比如喜歡男人，比如不敢開車。

嚴卿老師住在郊外，山清水秀的別墅，司機到門口就掉頭走了，嫌這裏太荒涼，回去拉不到客，要空趟，很不舒服。

秦心乖乖的跟着顧明夕，很緊張的想該如何表現，實在是嚴卿的名頭太大了，顧明夕號稱音樂鬼才之類的，但是在宗師級的嚴卿面前，他也只能算是學生。

兩人還沒有到屋裏就聽到裏面傳來大聲的笑聲，很是爽朗，屋裏不止一個人。

“聽着笑聲，老師今天心情好，你運氣不錯。”顧明夕見秦心實在緊張，安慰了一句。

秦心本來聽到顧明夕這句話已經有點放松了，可是走進大廳，看到面對着自己笑的很開懷的男人，秦心就覺得走路都有左腳拌右腳的危險，簡直邁不動步子，他怎麽會在這裏？

“老師好，這就是我跟你說學生。”秦心不知道自己如何被顧明夕拽到了嚴卿跟前。

她只能按捺着緊張，規規矩矩的喊一句：“嚴老師好。”

喊完就規規矩矩的站一邊，跟木頭人一樣。

嚴卿有個業餘愛好，喜歡淘換古董，此刻茶幾上擺着一只金蟾蜍，顯然就是讓嚴老這麽開心的緣故。

林天水看到秦心，也愣住了，他也沒有意料到會在這裏相見，一瞬間，內心只有滿心歡喜，臉上的笑容也更甚。

“小夕你來的正好，陪老師看看這只蟾蜍，是不是很美！多虧了林老弟，不然我今天差點錯過了。你猜這只蟾蜍我花了多少錢？”嚴卿完全都沒有顧得上秦心，仿佛完全忽略了這個人，一臉興奮。

顧明夕知道老師的脾氣，就這一愛好，撿漏，他不缺錢，卻很喜歡到小攤位去淘換東西，十有八九買回來都是假的，如果狗屎運買到一個真的，能高興的手舞足蹈好久。

“兩百。”顧明夕很中肯的給了個價格。

嚴卿撅着屁股指着蟾蜍，奮力的搖頭，“怎麽可能，兩百你賣，我去買一車。”

秦心一方面被林天水給吓到了，尤其是看到他臉上的微笑，更是覺得緊張，另一方面對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嚴卿老師的真面目也有點不太适應，作曲家不該是像顧明夕這樣很優雅的麽，這大頭細脖撅屁股的老家夥真的是那個嚴卿嗎？

林天水見秦心被落在一邊，傻愣愣的，他聲音溫和的開口道：“不如讓小姑娘猜猜。”

他說話間，手拿了一下面前的茶杯，秦心看着他的手勢，一下子就看懂了，“八百。”

“對，就是八百，你猜它能賣多少？”嚴卿這才擡頭看着秦心，好像才注意到這麽一號人。

“嗯，二十萬？”秦心看到林天水的手勢變了，她真的看得懂，好驚恐，好眼瞎。

“有眼光，不錯，是個好苗子。”嚴卿心情頗好，平時他都是花二十萬買一個能賣八百的，難得能花八百買個能賣二十萬的，嚴卿覺得自己在古玩的造詣有了很大的提升，明天該再去溜溜。

秦心傻眼了，你妹，我猜你買的破青蛙多少錢，跟我學的東西有一毛錢的關系嗎？

“是老師眼光好。”顧明夕乖巧的拍着馬屁，這種奇怪的既視感，讓秦心不忍注視。

“這是你上次說的學生吧，你叫什麽？”嚴卿問道。

“我是秦心，秦始皇的秦，心愛的心。”秦心看到忽然嚴肅起來的嚴老，畫風轉換的飛快，規規矩矩的答道。

“嗯，你随便彈一首曲子給我聽聽。”嚴卿指了指大廳東北角的那臺鋼琴。

秦心上輩子是這個年紀才開始學琴的，對學鋼琴來說已經過了最好的年紀，而那時候的她彈鋼琴的時候沒有夢想，只是覺得學會了這個技能到什麽飯店裏去彈彈，兼職賺個錢。

她有天賦，但是太晚學，想要靠鋼琴之類拿獎已經不可能，不過秦心回到泰西後還是堅持彈，因為她發現彈琴能讓自己心情平靜，跟着顧明夕一起也能學到很多東西。

秦心走到了鋼琴面前，坐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打開了琴蓋，她的手輕輕的碰觸到了琴鍵，這架鋼琴比學校的古老，聲音也散發着更加古典的韻味。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秦心，坐下之後，就覺得全世界就只有自己和鋼琴了。

她想了想了，選擇了一首名為《迷失》的曲子。

這段時間，她經歷很多，幾個月的時間，時常回憶，時常沖動，時常忘卻，時常迷失。

這是一首很緩慢的曲子，緩慢的節奏能把人的笑容都分解，變成靜默的微笑。

最初回來看到打扮的媚俗的自己，莫興寧的退婚，和紅毛們打架，家裏的鬧劇，和哥哥的談話，聽到被退學的驚恐，拍戲的暢快，祝軍的擁抱，每一件事，點點滴滴，如同雨水落入河流，很快跟河流融為一體，急忙的又朝前方奔跑，實際上秦心也不知道是在奔跑還是只是一個大漩渦，一個迷失的漩渦。

秦心沉醉在曲子當中，這是她的優點，她總能在彈奏的時候情緒完全的和曲子融為一體，哪怕技巧上有不足，可是曲子卻足夠打動人心，因為她總是先打動了自己。

嚴卿閉着眼睛，聽的十分陶醉，迷失的好啊，太清明了，有些累，人生難得糊塗，偶爾迷失，也是一種放松，他居然舒坦的靠着，呼吸微微的有節奏的響起。

顧明夕聽的很認真，他聽秦心的曲子聽的最多，已經很能免役，不過還總是不經意的會被帶進曲子的情緒當中，他其實是個很細膩的人，細膩的人總是在某一方面執着，走不出來，很容易迷失自己，他給自己紋了一只蝴蝶，是希望人生有一只蝴蝶在前面飛舞，可以給他指明方向，不再讓他迷失。

而現場最震撼的人是林天水，如同宿命一般，他看到坐在鋼琴跟前的秦心，好像似曾相識，熟悉的閉上眼就能想起這畫面。

華美的音符，卻如同迷宮一般，讓他迷失了方向，他好像處在迷霧的森林當中，看不清天空的顏色，也看不到出口，他像是一個孤獨的旅人，一路行走，卻始終繞回了原點，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麽彷徨過，他覺得累了，找到了一顆樹，靜靜的坐下，然後就看到面前忽然多了許多人，來來往往的走過他跟前，卻誰也沒有注意到他，他如同石雕一般，有一雙眼，卻是全身都被束縛，直到他看到了那個女孩緩緩的走來，他忽然就全身顫抖，可是他發現自己真的變成一尊石頭，女孩輕輕的從自己身邊走過，她的裙擺因為風的緣故，輕輕的劃過自己的身體，緩緩的離開，然後整個森林又陷入了寂靜，沒有行人也沒有女孩，只剩下他自己。

琴音靜止，林天水睜開眼，望着秦心，秦心也恰好擡頭，不知道為何，看到這時候的林天水，秦心居然有想落淚的沖動。

林天水睜開眼，望着秦心，忽然明白了一句話，最遠的距離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你卻無法開口說愛她。

而此刻嚴卿卻發出了微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