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成長

男人有些胖,他的臉跟莫今通十分的像,就是一個是老年瘦版的一個是中年胖版的，許是寺廟的背景,使得他看起來圓潤潤的，身上還頗有點出塵的味道。

秦心看着他的手,不緩不慢的攆着佛珠，左手的食指短了一截,很是明顯。

秦心在看莫懷義,莫懷義也在看她。

意外的相遇，本應該是認不出的，可是對有心人來說卻不一樣,秦心的那雙眼像極了秦天的,他忽然想起來自己車輪不停碾過那雙眼的模樣,即使死不瞑目，還是漂亮的如同藝術品一般，直到碾碎了看不見了。想到那個畫面，莫懷義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

“你是秦心吧，一轉眼都這麽大了。”

“莫伯伯好，想不到你在這裏，上次興婧的生日你都沒有去，我還以為你去了很遠的寺廟，來不及照全家福了。”秦心還是騎在馬上，大黑沒有再嘶叫，安安靜靜的掉了個頭，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秦心只能抓着缰繩，側着身子跟莫懷義說話。

莫懷義臉上還是一副和煦安康的模樣，只是手上撥動佛珠的速度不知不覺快了一些，尤其是秦心說到全家福的時候。

“我在寺廟修行，心到即可。”

“嗯，可惜興寧哥哥那天也不再，不過大家玩的還是很開心的，莫伯伯我走了，有空再來看你，聽說下個月是莫爺爺的六十大壽，可惜興寧哥哥出國，莫伯伯也不在，要不是今天遇到，我都快忘記伯父的模樣了。”秦心說完，一夾馬腹，大黑矯健的奔跑起來，再轉一個彎，消失在莫懷義跟前。

只是說話的功夫，晚霞迅速的下落，金紅色的光消失了，只有一片灰暗，而莫懷義的臉上露出了和莫今通相似的笑容，都是父子，自然某些行事手段相同。

秦心騎着大黑，心情卻不若來時的暢快。

回到嚴老別墅裏，秦心下馬，給大黑喂了點食物，多加了五個生雞蛋拌在草料裏，大黑很歡快，嚼的十分起勁，秦心伸手撓撓大黑的腦袋，大黑通人性一般，搖頭晃腦的。

安頓好大黑，秦心去找老師，卻見一向活潑的嚴老皺着眉頭躺在客廳的軟塌上。

“老師，我回來了，你怎麽了。”

嚴老擡頭看了一眼秦心，無力的揮揮手道：“老毛病了，當初住牛棚，太冷，把腿凍壞了，心情一好，膝蓋就中箭。今天你就學到這裏吧。”

秦心當初和人打架，腿被打殘了，又住監獄裏，很難有陽光，一遇到陰雨天氣，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真是難以描述，也算是給平淡的監獄生涯增加一點樂趣了。

“老師，我家祖傳專治跌打損傷，我幫你按按。”秦心開口胡說道，沒有辦法不胡說，跟嚴老說話很快就會被他帶到溝裏。

“老毛病，沒有用的。”許是真疼的厲害，季節交替，就比較難過，嚴老都沒有平時逗了。

秦心不再說話，上前，真一副專業技師的模樣，坐好，目不斜視的雙手對着膝蓋周圍揉捏，久病成醫，她疼的實在受不了就自己給自己按摩，技術絕對娴熟，也知道怎麽按在能緩解疼痛。

而且自從秦心在圖書館裏看到人體身體要害部位，再結合自己的打架經驗，秦心又專注的學習了人體穴位，她現在身體沒有經過損傷，整天跑步，飲食也均衡，再讓她打架一定比之前厲害許多，哪怕是對付一個有點功底的大漢，秦心也覺得有把握。

按了有半小時，嚴老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秦心幫他把毛毯蓋上。

老師有很嚴重的失眠的毛病，大約創作型的天才都有這種問題，想太多，晚上根本不能入睡，雖然他白天很開懷，樂呵呵的，身體卻諸多痛苦，秦心很敬佩老師，上輩子秦心并沒有太多關心嚴卿的事情，不過這樣的泰鬥，如果去世了，免不了一些大明星過來刷臉，頭版新聞一條一條的，在娛樂圈，參加葬禮也成了一種博版面的手段。

老師大約是在蝴蝶蘭自殺之後，半年左右去世的，那時候又提起蝴蝶蘭是他的弟子，很是唏噓了一段，秦心自然沒有資格參加嚴老的葬禮，倒是因為那個替代她演了青神的戲的女演員李海星，已經成為國內一姐，那天出來哭的特別美，頭版都是她。

想到未來總總，卻都是陰霾，如果沒有感情，可以當作熱鬧看，一旦處出了感情，就覺得像是自己的悲劇。

不管如何，哪怕不能改變，也要活的值得。

看着老師眉頭輕輕的舒張開來，呼吸也平穩了，秦心輕輕的離開了，她不知道，她剛剛走，嚴老就睜開眼了，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年紀大了，哪裏有那麽容易睡着，只是覺得小女孩按的太辛苦了，所以作出睡着的模樣，只是嚴老頭的心，不知不覺軟了一點點，他學生名滿天下，功成名就的不少，上門都帶着一堆的記者，表現對老師的尊敬給大家看，真正這樣會幫他按半小時的腿的卻沒有一個。

秦心來嚴老這裏學習，嚴老會讓司機送秦心回去。

每周一天，有時候是兩天。

秦心不知道，她每次回來都有人關注，餘露回國了。她最恨的人是秦心，就如秦心所猜測的，有些人她哪怕恨也是挑軟柿子捏，秦心現在就是餘露眼中的軟柿子。

不過經歷了被退學的事情，餘露比之前更加謹慎，她覺得自己跟許銘郝的事情敗露一定是有人陷害，就賈青青那智商肯定搞不定，她也學乖了，況且如今她不是泰西的學生，出入也沒有那麽方便，使壞不一定要自己出頭，有人願意出頭。

而且許銘郝的這件事讓餘露吃了大虧，不僅僅是被退學，而是許銘郝根本就是個土鼈，輕易的就被辭退，一點能量都沒有，這給餘露上了很深的一課，同時又回憶起莫興寧的好，他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至少是正牌的莫家大少爺，有錢有背景。

自己被退學了，去了混亂的九中，餘露很是痛苦，看九中的一切都不順眼，跟一堆低智商的小孩做同學不說，老師也不怎麽樣，校園環境更是差的要死，唯一讓她安慰的就是她一去就因為漂亮的容貌和優雅從容的舉止優秀的成績被認為是校花級別的美女。

這讓她對自己整容更加自信，她就動了下巴和鼻子，不像以前那樣笑的溫和，身上天然有一種包子女的感覺，現在的她更加高傲，況且她又是從泰西出來的，身上自帶高人一等的感覺。不過她是慣會做人的，不僅得到大多數男生的愛慕，連跟女孩子的關系也處的好，很是難得。

然而就算是餘露交際能力再強，也不可能獲得所有人的喜歡，比如愛慕她的男生的女朋友……最悲劇的是餘露還有一個豬隊友，她的弟弟餘冠在九中。

就算餘露不想認也不行，餘冠哪裏知道姐姐心中的彎彎繞繞，餘露才到不久，什麽大小姐出身，什麽貌美如花，傳的正好，豬隊友餘冠那邊就出事了。

“我爸是儒商？不對啊，儒商是什麽？我爸就擺地攤賣書啊。我姐？跟我長的不像，這很正常啊，她去整容了，為毛整容？跟別人打架打的毀容了。”

餘冠很純潔的解釋，他在家地位向來不高，蓋是因為他頭腦實在太簡單，蠢的父母不忍直視，考個九中就是勉強走關系，不像姐姐餘露，從小成績名列前茅，各樣都出色。當然當着孩子的面，家長不好太偏心，也不能說為了你姐變漂亮賣了鋪位去給她整容，只好對孩子解釋說是毀容了不得不整。

結果餘露還沒有享受多久校花的稱號就被笑話了。

她知道緣由後真的想弄死自己那蠢貨弟弟，她本來就瞧不起九中的學生，認為是失敗者才會在這裏上學，結果現在自己居然還被這些失敗者嘲笑，她都不想待學校裏。

餘露一放學就走，到校門口卻被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攔了下來，女孩有些小胖，卻硬要穿的很緊身，都露出小肚子，顏色搭配的也實在太糟，餘露壓根不想搭理這樣的人，不過聽到她說的話，餘露停下了腳步。

“我叫秦鳳，我堂姐就在泰西上學，聽說你是泰西轉來的，你認識我堂姐嗎？她叫秦心。”女孩顯然對泰西很是向往，對餘露這個從泰西出來的人也很是好奇，在普通中學生眼中，泰西顯然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餘露對秦鳳露出了很溫和的笑容，雖然尖下巴讓她的笑容還是有點高傲，可是對秦鳳來說已經很不容易，她跟班上的男同學炫耀說她可以認識餘學姐，果然很容易。

頭腦簡單的秦鳳在餘露面前，完全不夠看，很快連自己父母經常打架，哥哥秦坤在複讀班複讀，什麽李大頭看上秦心的母親，結果被送到監獄裏去了，自家也想開板栗店，但是怕虧本不敢開，統統都抖了出來，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

餘露很不耐煩聽秦鳳講她家的破事，她又不是知心姐姐，只是想了解更多秦心家的事情，只能耐下性子聽，偶爾說一兩句話，這讓秦鳳高興的不得了，她像她媽，嘴碎的很，又貪吃，平日在班上人緣不好，餘露對她只是稍微好些，她就掏心掏肺的，沒相處兩天就開始說秦心的壞話了，也是妒忌心理，可能她老媽李秋鳳天天在她耳邊唠叨，她也就學來了，同樣的鄉下妹，憑什麽她去泰西自己不能去，薄情寡義，兇狠，各種都來了。

秦心不知道餘露居然會和自己的堂妹勾搭上，她對堂伯一家很是厭倦，平素根本不來往，母親也因為上次李大頭的事情寒了心，只是礙于面子面上交際一兩句。

她這兩天忙的很，跟倉鼠一樣，到處存錢。

她之前買的大鋼機械的股票漲了，原本一股六毛多的居然生生的漲到了六十多，秦心簡直不敢相信，難怪後世有一些人什麽都不做，整天就想着炒股，如果能這樣投機，真會讓人啥都不相幹，簡直是一夜暴富。

秦心果斷的把手中的股票出手，雖然跟那些大鱷比起來，她真是九牛一毛，可是這卻是秦心真正自己過手的錢，不是幹爹投資人送的，秦心那不到二十萬的成本翻了近百倍，變成了一千多萬，除去各種交易費用，也還是有一千萬出頭，秦心走路的腳步都有點虛了。

她不敢跟媽媽說，怕媽媽一激動，抄家夥把自己打死了，媽媽的情緒的确有問題，上次紅毛也跟自己說過，一次他幫忙賣板栗，一個顧客有争執，差一點就把那顧客打出事情，進派出所了。

只是媽媽這毛病一定要盡早治療，不過怎麽治療也有些麻煩，鹽城到處都是莫家的人，要是貿然帶媽媽去看心理醫生，莫家人如果心裏有鬼，肯定會驚動的。

倒是可以跟哥哥透露一些，秦心上輩子花錢只會買包包買飾品買衣服，完全沒有投資眼光，這一次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的賭了一把，也算是重生的福利，不過這種福利可不是天天有，她自己是從來沒有留心那些信息的，要是真留心了，早就自己成富婆，不用別人養着，最後替人頂罪了。

唯一知道會漲的就是房價，華夏的房價一直居高不下，早年買房的人幾乎都賺了。

秦心決定把這些錢，三分之一留着以備不時之需，三分之一給哥哥，本來這是從那包古物裏出來的，就是分也要兄妹一人一半，哥哥上輩子是高級會計師，對錢很敏感，雖然沒有上大學，卻把自己的日子經營的不錯，這些錢給他，肯定比給自己有用處。還有三分之一秦心準備買房，買的地點也選好了，就哥哥學校附近，那裏是老城區邊緣，旁邊還有化工廠，一兩年後很快就要拆遷，變成鹽城的新的商業中心，現在那邊的多層的老房子賣的很便宜，雖然是學區房，但是因為化工廠的緣故一平米三四千的賣，可是等新商業中心建好，一平米飙漲到三四萬了。

只是秦心買房的時候，發現居然有人跟自己一樣，不論房子好壞，只要肯賣就買，因為秦心特別小心，所以發現了對方，居然是莫興婧的老媽，莫今通的二兒媳婦，張素麗。

莫家房産很多，賺錢的行業也多的是，根本不需要張素麗這樣偷偷摸摸買房，除非莫家也看到了未來的規劃，不過真的看到規劃，也不會像張素麗這樣偷偷摸摸的買，他們買叫做拆遷。

秦心想到莫老爺子，到現在了一把年紀還親自掌舵，對那一堆的子女管的還挺嚴，實在是其他方面沒有辦法管，教育也來不及了，只能管錢，要子女們聽話，錢是莫今通唯一的手段了，可笑他對別人手段諸多，卻奈何不了自己的幾個子女。

而張素麗身為莫家兒媳婦，實在是拿不出手的，這性子更像是自己的大伯母李秋鳳，就盯着眼前一畝三分地，想着多弄點錢，會跑來這裏偷偷摸摸的買房，大概是為她娘家人置辦的。

秦心默默的避開張素麗，既然張素麗都能跑這裏來買，說明現在莫家還看不上這一塊。

秦心偷偷摸摸的把這些錢花出去，默默的圈了一千多平方房子。好在這時候還沒有限購，房産稅之類的，很松散，辦的效率也快。

再次把哥哥約到了老化工廠的荒牆上，天氣冷了許多，已經要穿厚外套了。

穿上外套的哥哥，看不出脊背凸出的骨頭，沒有那麽瘦。

牆上風大的很，秦心冷的縮脖子，不過還是決定要把哥哥約這裏來，再以後，想看這荒蕪也沒有了。

秦心絮絮叨叨的把自己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去拍戲，去學習，炒股，基本沒有隐瞞。

秦華靜靜的聽着妹妹所說的，18歲的他面容沉靜的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十分老成，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張跟秦心很像的臉，漸漸就不那麽像，多了很多風霜棱角。

秦華接過妹妹遞給自己的存折，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用力的抱着她，他以前比妹妹高很多，這一段時間沒見，妹妹似乎又長高了。

感覺到哥哥的沉默，秦心埋在他的懷裏，有些鼻音濃重的道：“哥哥會好的，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嗯。”回答秦心的只有一個沉重的答應，而秦華的臉上淚流滿面，他很心疼，看着妹妹一點點的改變，被迫長大成熟，他卻無能為力，秦華對着整個黑夜發誓，他要變強，哪怕變成萬劫不複的惡人，也比現在好，他要照顧家人，不會讓悲劇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