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柯師成不慌不忙站在法陣正中, 開啓陰間通往人界的通道, 讓小灰有機會帶着王家小鬼逃離。在當時黑風的襲擊下,柯師成沒法全身而退, 而且他靈力分派在維持法陣和啓開通道上, 無法同時和襲擊他的人鬥法。送走小灰和小鬼後, 柯師成連同法陣被黑風襲擊,遭受黑暗吞噬。
狂風呼嘯, 天旋地轉過後, 一股從地下傳來的巨大力量,将柯師成往下拽。柯師成把身子定在半空, 執劍施展法術, 一個幽藍法陣落在他腳下, 阻斷下方幽深之處的漩渦吸力。
借着靈力散發的光芒,柯師成能夠窺見四周的情景,他仍懸浮在陰間,但他意識到和之前的場景不同, 此時, 有無數游蕩的鬼魂在朝柯師成聚集。
這裏恐怕不只是陰間這麽簡單, 這是鬼蜮。
鬼蜮這樣的幽深之所,對活人的魂魄相當不友好,游蕩在其間的鬼魂會試圖同化活人的魂魄,或者拉它到更深的區域裏,永不見天日。
法陣形成的幽藍光芒,将柯師成保護, 阻隔四周的鬼魂。柯師成的身體再次騰升,他施展靈力,想讓自己逃離鬼蜮。
柯師成執劍念咒,試圖在鬼蜮裏,開啓通往人間的通道。他雖然從沒在鬼蜮試過,但他知道可行。只是,這次卻是再開啓不了。
在意料之中,不過也讓柯師成見識到阻攔他的人,道行有多高深,他操縱邪術将柯師成帶往鬼蜮同時,顯然也封閉了鬼蜮的出口,将柯師成囚在鬼蜮。
要是小灰在身邊,探明這處囚困地的範圍并不難。柯師成試過召喚小灰,卻已感應不到和小灰的聯系。和靈禽的聯系,顯然也被切斷了。
鬼蜮只是一個小阻礙,真正的阻礙,是這位用邪術,将柯師成囚禁鬼蜮的人。
能夠出入陰陽兩界的人不少,但是以人的力量在陰間為所欲為,則是前所未聞。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釋放黑風,阻礙柯師成返回人間,但他沒再出現。
活人的魂魄,離開人體越久,便就越虛弱,也許囚禁柯師成的人,是打算等柯師成逐漸虛弱,再出來收拾他也說不定?或者是任由柯師成靈力耗盡,被游魂拖往鬼蜮深處,永不超生。
柯師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站在法陣中想着法子,想着師父曾說過,他的師祖,也曾被囚在鬼蜮裏,後來是用一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逃離。非不得已,柯師成不會用這個方法。
法陣外的游魂,好奇地将臉貼在由法陣形成的隔離氣壁上,它們注視柯師成,蠢蠢欲動,游魂們對外來入侵者,自然不會友好,柯師成消耗靈力維持法陣,不讓法陣消失,不讓游魂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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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柯師成的心情不是恐懼與害怕,而是專注和鎮靜,他的對手千載難逢,簡直高深莫測,如果真要仔細去想點負能量的事,那大概是自己輕敵了。
自從拜在林金開門下,柯師成跟着師父斬妖除魔,幾經歷練,可以說,遇到的對手都算不上多難,從沒有性命之憂。
要是換師父被困在這裏,師父會怎麽做呢?
如果不用師祖的辦法,還有一個蠢辦法,就是測出鬼蜮的範圍,尋找它薄弱之處,然後設陣擊破。
需要耗費多長時間,靈力是否足夠去應付,柯師成不能冒險。
柯師成看着貼在氣牆的衆多鬼魂,他挑出一位,把主意打在它身上。這只鬼魂很年輕,穿吳吏同時代的服飾,柯師成将手舉起,手指泛着靈氣,他迅速出手,将鬼魂的腦子拽入法陣中。
屬于鬼魂的意識,也進入了柯師成的意識裏,柯師成看到一個夜雨,陰冷昏暗的街道,還有馬匹的聲音。
柯師成念起咒語,将自己的魂魄系在這只鬼魂所記憶的場所,咒語聲落下,柯師成連同法陣一起消匿無蹤,他逃出鬼蜮,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
由于是随機挑選逃離的地方,針對柯師成的人,也沒法再用邪術封鎖那個空間的通道,甚至他也無法知道柯師成去了哪裏。
至于為什麽說這種方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呢,因為去的是陌生的空間,想要回到人界的難度,那是大大增加了。
就在柯師成逃離鬼蜮時,秦吏和吳吏撲向丘鷺書院,王知遠小短腿沒他們那麽快捷,落在後頭。
三人并沒有闖入丘鷺書院,因為書院門外,早已有人等候。
月光下可以看清那是位四十來歲的男子,穿一身中式盤扣的長袖對襟衣和一條寬松長褲,這身打扮,像個習武的道士。
四周的氣流盤旋在這人周身,他有很強的氣場,靈力則是一丁點也沒有流露,他擡頭看着秦吏等人,露出一臉挑釁的笑。
“小鬼挺有能耐,先有道士來搭救,這次連鬼差也找來了。”
盤扣男看着王知遠,輕蔑掃視過兩位鬼吏。
“你将我道士朋友困在哪裏?速速告知,饒你不死。”
秦吏扛着殺威棒,氣勢駭人。
“呵呵,他此時應該已經靈力耗盡,死在鬼蜮裏了。”
盤扣男冷冷一笑。
“妖道!今日讓你嘗嘗爺爺殺威棒的厲害!”
秦吏像只猴子那樣蹿起老高,直奔盤扣男,揮舞大棒,照頭招呼。盤扣男甩袖阻擋,秦吏像斷線風筝飛了出去,雖然他在半空穩住身子又飛回來,同時将拘魂鎖鏈朝盤扣男抛去。
鬼差的拘魂鎖鏈,能鎖活人的魂,事實上,人要比鬼更怕鬼差。魂魄被鬼差鎖走就成了鬼,這是生死的差別。
盤扣男臉上沒有一絲驚慌,他從腰間抽出一根法鞭,“啪”一聲,竟把秦吏抽飛。
道家的法鞭,木柄麻繩,執在盤扣男手裏,卻瑩瑩發光,像只光蛇一樣。這位妖道靈力确實驚人,秦吏終于見識到,傳說中法鞭能鞭鬼神的神力了。
秦吏在快着地時調整姿勢,以便不讓自己在吳吏眼前出醜,他穩穩落在吳吏身邊,啧啧稱奇:“可惜柯師成被困,要不真想看他們打一場。”
就是這時候了,他也沒有絲毫緊張感。
“少說閑話,你前我後。”
吳吏話語聲不高,他制止秦吏再獨身去試探。秦吏點頭,他們合作數百次,是很好的搭檔。
秦吏揮舞殺威棒撲向盤扣男,盤扣男擡手要回擊時,秦吏瞬間轉移,出現在另一個方位,照舊是要棒殺的兇狠氣勢。
盤扣男神清氣定,一一應對,突然他聽到身側的鎖鏈聲,就在他對抗秦吏時候,吳吏的拘魂鎖鏈,已經纏住他腰身,聽吳吏怒喝:“惡魂擒來!”盤扣男這才有那麽點慌,躍身而起,試圖逃脫鎖锢,秦吏的鐵鏈也抛了過來,繞住盤扣男的脖子。
盤扣男被兩位鬼差鎖在半空,魂魄就像被炙燒,有強烈的疼痛感。盤扣男手臂自由,迅速結印念咒。
一只巨大的猞猁被召喚出來,躍向吳吏,擡爪撕抓。吳吏為閃躲,只得松開鐵索,盤扣男趁這時候,翻躍上屋檐,蹭蹭跑了。
秦吏哪裏肯前功盡棄,他跳上屋檐,火速追緝,不想妖道這是詐逃,揮舞鞭子抽打秦吏,秦吏神速閃避,不過第二鞭就沒這麽幸運,鞭子纏住秦吏腳跟,将秦吏頭朝下,甩到地面。
吳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在屋檐,他靠偷襲,再次用鎖鏈纏繞住盤扣男,念咒想鎖他的魂魄。跟随上來的猞猁張開大嘴利牙從背後直撲吳吏,危險之時,秦吏一掌拍地,騰升上屋檐,揮舞殺威棒,一棒重擊猞猁,将它打得嚎叫退讓。
盤扣男被鐵鏈鎖住,他冷靜站立在月光下,只有腳尖沾地,他在念咒語,随即一個強大的法陣,由上而下像瀑布般傾瀉,以他為中心,将他保護起來。法陣直抵地面的沖力,将書院一角壓塌,盤扣男身上的鎖鏈,瞬間化為了烏有。到這時,吳吏才意識到他使的是淨化法陣,而且是淨化陣裏邊最強大的一個法陣。這樣的淨化法陣,就是吳吏的鬼差生涯裏,也只見過三次。
吳吏已經意識到打不過,當年那位被天師府追殺的堕魔道人,也會使用淨化法陣,不知道和這人有沒有幹系。
盤扣男呵呵笑着,身影瞬間消失,吳吏追蹤着他在屋頂上跳躍,奔跑,秦吏本來在和猞猁打得難舍難分,突然猞猁一眨眼就消失,秦吏見吳吏在追趕,他二話不說也跟了過去。
事實上,盤扣男并非拿兩位鬼差沒法子才離開,他聽到了遠處的人聲,有一波人即将到來。
三人一獸打鬥時,王知遠早溜去找蔡頭。當王知遠跑進關蔡頭的房間,蔡頭躺在床上,無知無覺,還在昏迷。
王知遠背起蔡頭,沒理會屋頂打鬥的人,專注往院外跑。跑出沒多遠,蔡頭的家人趕來了,黑夜裏,一群大人提着手電筒,沿路前來。
雖然有點依依不舍,王知遠還是将蔡頭放在路邊的一條長石登上,等待人們前來。還不忘搖了搖蔡頭的頭,喚他快醒醒。
“小鬼,他中了法術,你叫不醒他。”
秦吏簡直神出鬼沒,站在王知遠身旁,肩上還是扛着殺威棒,擺出一個帥氣姿勢。
“走吧,他們過來了。”
秦吏跟着吳吏追擊盤扣男,覺察盤扣男已經不見蹤跡,秦吏警覺,連忙趕往王知遠身邊,怕盤扣男襲擊這兩個小孩。
“你要把我鎖走嗎?”
“過幾天再鎖你,小鬼,人間游蕩這麽多年,也該找個好人家投胎了。”
秦吏牽住王知遠的手,這時蔡頭的家人已經發現路邊的蔡頭,哭叫着奔來。
目送蔡家人将蔡頭帶走,秦吏這才回到書院。吳吏在書院後院裏,他沒搜找到拘魂球,打鬥時也沒看到盤扣男攜帶拘魂球在身上,也許鬼魂早已經被他轉移。
天亮,失眠的何清有一雙熊貓眼,他坐在床上,查看手機,一臉疲憊。突然一個電話打來,何清連忙接通,卻不是柯師成的電話,而是林金開打來。
“小清啊,我從你叔公那邊要來你的電話,有件事恐怕不拜托你不行。”
何清先是一愣,随後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林師公,是什麽事?師成是不是出事了?”
“你感應到的嗎?”
“嗯。”
“師成昨夜為救一個小孩,用了通靈術。不想,被一位法力高強的人困在陰間。你是他最親近的人,應該能找到他在哪裏。”
林金開說到最親近的時候,頓了一頓。他也就是猜測,這兩人有體膚相親的關系,而且何清果然也有何家傳人的預知能力。
“我要怎麽做,我現在過去永平鎮嗎?”
何清立即就要行動起來,他讓自己鎮靜,也顧不上慌亂和難過。
“在永平鎮老街蔡家牛肉館會面,我在那裏等你。”
“好!”
“小清,步甫一直不希望你走他的道路,但是世事難料啊。”
林金開難得一聲嘆息,他之前也想不到何清會和他的徒弟在一起。
有相同能力的人,會相互吸引。
“我知道,先救出師成,其他再說。”
何清沒有仔細問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分鐘也不想耽誤,他要即刻趕往永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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