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秦宗樓(下)

深夜, 柯師成陪伴在何清身邊, 等待何清醒來。他一夜未眠,在寂靜的病房裏, 一動不動坐在床前, 像尊石像一樣。

秦旭堯兩次進出病房, 都看到柯師成保持着同一個動作,他可能沒離開過一次何清。

“我來看他, 你去睡會?”

“不用。”

“醫生說, 小清沒傷到頭,他會自己醒來。”

秦旭堯小心翼翼地說着, 他怕觸犯柯師。看柯師成這樣, 秦旭堯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們倆口子。

“嗯。”

聽到柯師成的一字回複, 秦旭堯想小清的男友很寡言啊,不對,應該是說對別人很冷漠?

“那……我明天早上過來。”

病房裏沒有給家屬睡覺的地方,秦旭堯家就在醫院附近, 他回去再回來很方便。

看柯師成似乎點了下頭, 秦旭堯離開。

他自然也很關心小清, 但是總覺得自己留在病房裏,會影響這對情侶的相處。

柯師成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離開,他摸着何清的頭發,低頭在何清額頭親了一下。

接到秦旭堯電話,說何清墜落枯井裏,昏迷不醒, 柯師成一陣慌亂,雖然他沒在語氣裏顯示出來。挂掉電話後,柯師成駕車趕來J市。他查過何清壽命,知道這次何清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是掉落井裏,也可能摔傷,何況還陷入昏迷。

一路擔心,趕往J市,從醫生那邊确認何清無事,柯師成仍感到不安。這份不安,是由何清的昏迷引起。

如果是輕微腦震蕩,從墜井到現在,何清人應該清醒着。再則,對于何清到底是怎麽墜井,和他同行的室友始終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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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宗樓裏,何清到底遭遇了什麽?

柯師成幫何清蓋好被子,他坐回椅子上,注視着何清的臉龐,等何清醒來,要問問他。

秦旭堯回到家,老秦還沒睡,坐在大廳裏抽煙。秦旭堯問老爹:“爸,你怎麽沒睡。”

老秦擡起頭,皺眉看着兒子,煙霧缭繞。

“你室友醒來了嗎?”

“還沒。”

秦旭堯頹然坐在老爹身旁,吸着二手煙。

“去睡吧。”

老秦起身,打算回房去睡,他是專程等兒子回來。

“爸,井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大廳的燈火通明,提起鬼魂話題,秦旭堯不覺得害怕,甚至感到十分好奇。

“有什麽事,明早再說,我明天會跟親戚商量,請個師公來作法。”

老秦覺得不能放任這座老宅不管,太兇險了,就是不出租,要是有游客誤入,再出點事也不好。

“小清的這位朋友,就是位很厲害的師公。”

秦旭堯聽何清說過,柯師成經常會接捉鬼除妖這類委托。

老秦沒再說什麽,他在醫院見過柯師成,是一位高個的年輕男子,衣着考究,沒想到是位師公。

秦旭堯離開大廳,回房睡覺。他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他夢見自己在秦宗樓裏。

不過這座秦宗樓和秦旭堯記憶裏的不同,似乎是以往的生活場景重現了。內院裏花草争奇鬥豔,好多人影在穿行。秦旭堯走在裏邊,卻誰也不搭理他,誰也不認識他,院中的衆人對他投來審視的眼神。秦旭堯很慌張,因為他正繞過花架,就要走到井邊。他想看看,想看看那口井裏,到底有着什麽,就在夢中的他,探身往井口看時,突然從井中蹿出了一個可怕的東西,将秦旭堯吓醒。

秦旭堯吓得一身冷汗,醒來時窗外已經天亮。

拿起手機,看有沒有未接電話,發現沒有。想來也是,柯道長很高冷,不會主動打他電話,小清不知道清醒沒有。

何清在淩晨四點時清醒,那時柯師成抱胸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何清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裏,病房昏暗,過道有燈光,能讓他認出坐在床旁那人正是師成。何清剛醒來,還沒意識到自己先前遭遇了什麽,只是本能拉起自己的被子,往柯師成身上披,他還沒披好,柯師成就睜開眼睛。看到何清醒來,柯師成用力将何清摟懷裏。何清小聲說:“師成,我怎麽在這裏?”

被柯師成抱住,何清腦袋貼着柯師成肩膀,望向窗外的月,他想起自己在秦宗樓的遭遇。在被窩中捂得溫暖的手臂,緊緊圈住柯師成的背。

“何清,你掉落在井裏,被你室友救出來。”

“九日呢,他沒事吧?”

何清想起來了,他遭遇到秦宗樓的鬼魂襲擊。

“他沒事。”

“師成,抱歉,我讓你擔心了。”

想也知道當九日告訴師成他出事,師成肯定很着急。

柯師成的大手摩挲何清的背,他将何清抱住,低聲問何清:“有哪裏難受,頭會暈嗎??”

“不會,就是手有點疼。”

何清擡起手,手腕上有一片蹭傷,輕傷,擦過藥水。何清從小到大,沒怎麽受過傷,對疼痛的忍耐度很有限。

柯師成執住何清的手腕,輕輕呼口氣,認真說:“不疼了。”

何清低低笑着,摟着柯師成的脖子,跟柯師成說:“師成,你上來,我們側着躺,能睡下。”

病床窄小,但是如果兩人側身緊挨,可以躺下。

柯師成被何清攬着,他坐在床沿,陪伴何清,他讓何清再睡一覺,天還沒亮,何清說他睡得好飽。

“師成,你靠過來睡,我想你摟着我。”

何清側身躺,貼着床沿,讓出給柯師成躺的位置,師成靠着椅子睡,肯定很不舒服,而且他還沒被子蓋會着涼,秋日的夜晚有點冷。

柯師成挨着何清躺下,他摟住何清腰身,把何清往懷裏拉。何清惬意的縮在柯師成懷裏,兩人蓋着同一條被子。

何清睡不下去,睜着眼睛,柯師成看護他,也沒有入睡。何清跟柯師成講述他在秦宗樓的遭遇,講他被鬼魂附身的秦旭堯推下樓梯,秦宗樓的那只東西非常強大,應該是只邪靈,有人的模樣。

“我看不清它樣貌,它盤旋在我上頭,我用淨化陣,把它攆跑,然後人就摔在井底。”

“很奇怪,我從樓梯上滾落,突然就掉井裏,那只鬼能将樓梯和井連接起來。”

現在何清回憶,覺得就像建立了一個通道,銜接着井。

“它非常熟悉秦宗樓,生前住在裏邊。”

有些邪靈占據整棟宅院,角角落落,都是它的地界,可以随心所欲操縱,人一旦進入這樣的兇宅,只能受邪靈支配。

“九日說他家老宅,有一位執桃花和劍複仇的女鬼。”

“不是她,我聽你室友說過她故事。”

“不是她啊,不過生前住在秦宗樓,應該挺好查。”

何清想是秦旭堯的族親,那就有辦法做調查。

早上,秦旭堯過來醫院,看到何清已經醒來,正在喝粥,身邊有柯師成陪伴。秦旭堯跟何清一通道歉,何清問秦旭堯昨夜是怎麽脫身,秦旭堯說他就是一直跑跑出門還被鬼拽住,幸好遇到巡邏隊,要不他死定了。

在講述裏,秦旭堯顯然不知道他被鬼魂附身的事。

何清沒什麽大礙,跟柯師成和秦旭堯一起離開醫院。他們打算再回去秦宗樓,這次可毫無準備前去,帶着柯師成呢。

三人來到秦宗樓外,發現秦宗樓的大門開着,內院裏邊站着一群人,有老秦,也有其他幾位秦家的族親。

一群人聚集在這裏,圍簇着一口不大的枯井七嘴八舌讨論,他們的讨論結果,都認為有人搬走了井上的石板蓋,這才放出鬼怪。

柯師成站在井邊打量這口水井,他往水井裏探看,雖然是白日,但是井底漆黑一片,井非常深。對于柯師成來說,他在漆黑之中,還是感應到了一股濃烈的邪氣。

這股邪氣,不只在井裏,它遍布着整棟宅子,只是井裏最強烈。

有意思的是,石井蓋的一面,繪制着三個很古老不常見的咒語,就是柯師成也不知道它的來歷,但是柯師成能辨認它的部分咒語,是一個拘魂咒。應該是來自某位能人異士之手。

“當年為什麽将水井蓋上?”

柯師成朗聲詢問在場的秦家人。

衆人将目光投向柯師成,他們無不是帶着警戒,他們年紀有的跟老秦一樣大,有的跟秦旭堯差不多,只有一位老頭,看起來有八十多歲。

老秦跟族親們介紹柯師成,說是請來的師公,衆人的表情,明顯半信半疑。經過秦旭堯的游說,才有人告訴柯師成:“我小時候聽說,有個女婢将嬰兒溺死在井裏,後來井水就沒人喝。”

“井裏有水鬼。”

“我聽說有人跳到井裏溺死,好像是慶加你的姑母。”

“沒有,胡說。”

慶加跟秦旭堯年紀差不多,連忙擺手。

各抒己見,每個人說法都不同,只能證明一件事,秦宗樓的水井很早就蓋住了,而發生蓋水井的事,年代久遠。

柯師成留心衆人的言語表情,捕捉到一位白發男子欲言又止的神情,柯師成看着他。

“是死過一個人,烏坡的老婆。”

白發男子應該有八十歲多了,鬓發盡白,一臉老人斑,他弓着背,說話慢吞吞。

衆人聽到烏坡的名字都閉嘴了,顯然整個家族的人都聽說過桃花和劍的故事。

“啊,不都說死的是烏坡父子……”

秦旭堯說出這句話後,立即就後悔了,連忙閉嘴。

“烏坡父子勾結土匪,被抓去坐牢,烏坡老婆想不開,就投了井。”

“毅叔?”

秦旭堯覺得這位長輩颠覆了家族的傳說,他很困擾,不到百年,傳說會離真相那麽遙遠。

“奇怪,我們怎麽都沒聽說。”

“對哦,我也沒聽。”

幾個年輕後生面面相觑,他們聽到的,大概都是桃花和劍的版本。

“老人家,您知道井蓋上的咒符,是什麽人畫的嗎?”

柯師成指着井蓋的咒符詢問,這三個咒符法力無邊,确保了秦宗樓近百年的安全。

“當年花重金,去惠州請來一位很有名的師公,是黃虛觀的觀主。”

毅叔記憶力真是不錯,他竟然都還記得。

“紫清真人。”

何清很驚訝,沒想到這個咒符居然是紫清真人的手筆。

“是他。”

毅叔點點頭,他看向何清和何清身邊的柯師成,他喃語:“這位觀主說如果鬼魂跑出來,就去找他。”

“井裏本來挂着張法網,井蓋也用黏土封死,現在兩樣都被毀掉。這麽多年了,紫清道人早就不在人世,這下也沒辦法。”

毅叔神情凝重,他年少時見到的紫清真人,就已經是位中年男子了。

何清和柯師成都沒告訴毅叔真人還活着,畢竟真人超出正常人的壽命,屬于特例。

秦家的族親們聽完毅叔的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很快紛紛走了,他們感到害怕。當年桃花和劍的故事亦虛亦實,正義确實得到伸張,烏坡父子去坐牢,然而家族裏真正的女鬼,原來是烏坡的老婆。

等到秦宗樓只剩毅叔和老秦父子,柯師成才詢問毅叔話,他猜測烏坡老婆的死有隐情。生前需要有極大的怨念,死後才能成為邪靈,然而她既然是邪靈,紫清真人卻沒有讓她魂飛魄散,而是将她禁锢在井裏,看來真人手下留情了。

“她投井前,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怨氣在的陽光照射下,仍很強烈,這人死前的怨念極重。

就在秦宗樓的院子裏,毅叔講了另一個版本的桃花和劍。

當年,烏坡一家得到族親的援助,住進秦宗樓,但是烏坡不是善類,勾結匪寇洗劫秦宗樓。

事後還誣陷大宅裏無依無靠的嬌燕,因為嬌燕和匪首是同鄉。

嬌燕病死,死前吩咐娘家人用桃花和劍入棺,一起埋葬,說她死後要複仇。

秦宗樓的大部分住戶畢竟有錢,在他們的敦促下,警局抓到匪首,而匪首供出了烏坡父子。因為是過了一年才抓到,所以匪徒們早就将財物揮霍光了。

秦宗樓的人們很憤怒,一定要忘恩負義的烏坡父子坐牢,付出代價。

丈夫和長子坐牢,烏坡妻子沒有生活來源,她還有兩個半大的孩子要養,她就牽着兩個孩子,到每家的門口磕頭求情,懇請族親把她兒子放了,她兒子并沒參與,被冤枉了。

自然沒有人願意幫助她,嬌燕才剛死不久,沒趕她們母子仨出宅就已經仁盡義盡了。

烏潑老婆死時是個半夜,她在宅裏恸哭,說她一家活不下去,她也要讓秦宗樓的這些人都過不了好日子。

她投井,死後果然成為惡鬼。

秦宗樓的人們請來道士作法,道士說此惡鬼相當頑固,無法超度,讓她魂飛魄散,她兩個半大的孩子又來哭哭啼啼,不如關井裏讓它好好反省。大概秦宗樓的人們對她的死,也有點內疚吧,最後一合計,将烏坡老婆的鬼魂給鎖禁在井裏,反正那口井死過人也不能用了。

因為有這麽件事發生,秦宗樓的住戶陸續搬走,最初那一代,可能是懷着恐懼,他們沒跟後代講述宅裏的惡鬼的事。到下一代,他們開始從仆人口裏聽到各式關于水井被封的傳聞,并且只當傳聞,沒放心上。至于第三四代,他們唯一聽說的,只有嬌燕的故事了。

“毅叔,烏坡的兩個小孩,後來怎樣了?”

秦旭堯覺得這真是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

“他們在宅裏長大,長大後都走了。”

毅叔和其中一個孩子關系還不錯,小時候也曾一起玩耍。

“能聯系到她們後人嗎?”

柯師成詢問,他有一個想法。

“有一個,阿麗就住在市裏,她是個好姑娘。”

毅叔說完這話,他認真看着柯師成,問柯師成:“你有辦法将她超度嗎?”

“看情況。”

柯師成出于私人情感,他傾向讓襲擊何清的邪靈魂飛魄散,但是他師父總說能悔過就給個機會。

經由毅叔聯系,老秦父子游說,烏坡的曾孫女阿麗,答應過來協助。

阿麗是位其貌不揚的年輕女子,她根本不知道曾祖父母的事,聽到秦旭堯的講述,她才曉得,居然還有這麽可怕的事。

等阿麗過來秦宗樓,柯師成和何清已經将秦宗樓的法壇布置好,就布置在一樓正廳。

“柯先生,我需要怎麽做?”

阿麗怯怯走過那口井,小聲問着穿道服的柯師成。在前來秦宗樓的路上,秦旭堯已經告訴她請來的道士名字。

“需要你一束頭發。”

柯師成話語淡漠,阿麗勉為其難答應了。何清幫阿麗剪下一束發,看阿麗害怕的樣子,何清安慰她:“不會有事,你放心。”

師成不會讓邪靈危害到她,何清也會盡所能的保護她。

這次何清可是帶來了何家劍,而且豬隊友秦旭堯不會再來坑他了。

舉行超度儀式時,只有柯師成和何清及阿麗三人在場。

“何清,一會她出現,你……”

柯師成貼着何清耳朵,耳語吩咐。

看着兩位年輕顏值高的男子,親密貼靠在一起,本來惴惴不安的阿麗,心情似乎放松許多。

柯師成交代完何清後,又将一本折子遞給阿麗,告訴她:

“聽到鈴聲,你就大聲念,不要停下來。”

阿麗接過折子,打開一看,似乎是道教的經文,寫的什麽內容,她看不懂,覺得好深奧,好在只需要讀出來就行,不用理解它意思。

跟兩位“助手”吩咐好,柯師成用手托着一件小巧的日晷,在內院觀察着什麽。柯師成站在院中裏許久,他仰頭看天井,留意陽光的投射,等到一個合适的時機,他整理衣裝,走到法壇前,開始他的儀式。

此時,天邊還有一縷晚霞,天很快就要暗了。

天井有霞光,但是正廳大半處于光照射不到,昏暗的地方。

柯師成在法壇上執劍念咒,他焚燒阿麗的一束發,空氣裏很快彌漫着發絲被焚燒的特殊味道。

何清執着劍,站在正廳一側,他死死盯着水井,随着發絲焚燒燃起的煙霧,水井也有氣在袅袅升起。水井的井口敞開,但是罩着一張法網,貼着咒符,還挂着鈴铛。

很快,法網上的鈴聲響了起來,越響越急促,就像被什麽人不停地用力地猛搖。阿麗緊張得要暈,她捏着折子的手,手心全是汗,她想念經文,可是喉嚨像似被人掐住——其實是因為恐懼,她念不出聲來。終于發出聲音,聲音顫抖,斷斷續續。

阿麗的念經聲小小的,怯怯的,井口的鈴铛拼命搖動,極其激烈,吓得阿麗的聲音不時停頓。

天黑得很快,沒多久,四周就陷入昏暗之中。

阿麗真是吓得半死,不停地哆嗦,何清将正廳的燈打開,是一盞老式的燈泡,散發着微弱光芒。阿麗朝何清投去感激的目光,她盡量讓自己冷靜,再次将經文讀出。

與此同時,罩在井口的法網在變型,就像被什麽東西暴怒地撕扯,鈴聲淩亂,法網上的符箓突然焚燒起來。

“要出來了!”

何清感受得到,那股強大的怒意和邪氣。

“護她,別邁出來。”

柯師成一手執劍一手拿符箓,他叮囑何清。

何清曉得是什麽意思,立即擋在阿麗身前,拿劍做戰鬥防禦,他護着阿麗,避免她恐慌下跑出正廳。

整個正廳,已布置成法場,有法力庇護。

看着柯師成走出正廳,站在法場之外,何清讓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井口,而不是柯師成身上。

燃燒的符箓,照亮井口,火勢蔓延到網繩上。井是這只邪靈的宿處,就像人的寝室一樣,它藏匿在裏邊,它已經被人囚禁了幾十年,它厭惡被人囚禁。

聽到刺啦的聲音,法網被撕裂,有什麽東西,像貓一樣敏捷,蹿上二樓回廊,在陰寒恻恻的月光下,展露它的身形。

這只邪靈有着人的形體,但已幾乎不像是個人,它弓身手腳着地,擡起的臉,腐朽得像白蟻蛀蝕的大木盆,坑坑窪窪,兩只眼睛的位置,只是兩個黑窟窿,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柯師成注視着它,它也“注視”着柯師成。

就像所有鬼怪一樣,它們很敏銳,能感應到危險,而它無疑已經知道它的滅頂之災到來了。

它淩空躍下,帶着極大的沖力襲擊柯師成,柯師成敏捷躲避,同時用劍身去抵擋它鋒利的森森手指。

何清還是第一次見到柯師成和邪靈打鬥,他不知道邪靈如此難纏。

它的動作根本看不清,太快了,攻擊又兇狠,還帶着讓人刺耳的叫聲。

當邪靈躍下身,直撲柯師成時,阿麗就發出了一聲尖叫,她看得見邪靈,顯然看得很仔細,充分感受到它的可怕。

阿麗驚恐地連連倒退,她手裏的經文掉落在地,她躲到角落裏,捂住眼睛,埋着頭。

“你還好嗎。”

何清撿起折子,把它放在阿麗手裏,他還是希望阿麗冷靜下來時,能念念經文。

“對不起,我做不到,太可怕了……”

阿麗抽噎,她吓哭了。也難怪她害怕,要是膽小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景,恐怕都吓暈了。

“不用怕,她傷害不到你。”

何清盡量安撫阿麗,院裏,不時傳出柯師成和邪靈的打鬥聲,正廳的燈火忽明忽暗,夜晚的風聲嗚咽回旋。

邪靈意識到近身戰鬥占不到丁點優勢,它再次躍上二樓回廊,挂在欄杆上,像只瘦長的蝙蝠,它就這樣挂在上頭惡毒地盯着柯師成。

柯師成在适才的打鬥裏,趁機用符箓貼遍周身的地面和內院的柱子,他在內院建了一個簡陋法場,只是威力遠遠不如正廳。

突然,欄杆上的身影消失不見,何清大呼:“注意身後!”

柯師成早已迅速布下一個法陣,法陣在他腳下生成,并形成一道圓形的光柱,沖向天井頂部。

光芒四射,這只是一個基礎的淨化陣,何清也會,但是絕對沒有柯師成這樣的威力。

在法陣生成的同時,一聲憤怒、疼極的咆哮聲劃破夜空。邪靈在柯師成身側現身,并很快消匿,它顯然遭到了法陣的傷害,識相逃開。

有柯師成的叮囑在前,何清不能踏出正廳,他的能力還不足以協助柯師成,反倒會讓師成因為他陷入危險而分心。

随後,邪靈的再次進攻,也被何清看在眼裏,提醒柯師成。何清能看見黑暗中的邪靈身影,它周身散發着微微發光的綠色,像路燈蒙層水霧的效果,正常人無法看見這種氣息,何清跟柯師成都能看見。

邪靈再次現身時,何清光顧着留心柯師成,等他意識到是沖他而來,何清沒有驚得跳腳,他揮動何家劍抵擋。

本以為邪靈進不來的法場,它闖了進來,雖然穿進法場,使得它身上破布條似的衣服燒成了灰,空氣中彌漫着股焚燒的臭味。何清沒被吓倒,他揮劍猛砍,邪靈神速躲避,何清砍空。

邪靈再次消失。

它是魂體,不會疲倦不會耗盡靈力,然而人類不同。

雖然是這樣,可是它非常憤怒,闖進它地盤的三人,在它最強大的夜晚,它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它沒有放棄攻擊,它閃現在柯師成身後,一爪子試圖貫穿柯師成腹側,不想柯師成警覺回擊,它仍是機靈的躲避。

但是,這一次,它沒能蹿上二樓的回廊,它躍得很高,然後被柯師成一把拽下。

它每靠近一次,柯師成纏在它身上的蠶絲越多。邪靈掉落在地,柯師成抓緊手掌裏的蠶絲,朝它走去。

殺死邪靈的方法有很多種,柯師成選擇費勁的活捉,他幾乎沒怎麽攻擊邪靈,只是給它制造攻擊的機會,為得是捕獲它。

它速度夠快,柯道長的手速更驚人。

還沒等柯師成靠近,邪靈已經從地上站起,它嘴裏吹出陰氣,像一場龍卷風,四周的符箓被吹散,整個內院在旋轉。它确實很強大,秦宗樓就是它的地盤。整個內院在柯師成眼前消失了,柯師成仿佛就站在井底,四周漆黑,只有頂處,非常非常高的地方,盤旋着邪靈。

仰頭看着水井口,那圓圓的小入口,柯師成知道他不能再和邪靈糾纏。他攀躍水井石磚,迅速沖上井口,他上沖,邪靈下沖,雙方貼靠剎那,一道光炸開,那是柯師成爆發的靈力。

柯師成的劍,插在邪靈胸口。

邪靈像斷線風筝一樣不斷的墜落,同時,水井從上而下坍塌。柯師成從黑暗中看見他纏在邪靈身上蠶絲,他伸手一撈,拽住邪靈,邪靈還在嘶號,呲牙咧嘴,張手狂抓。柯師成用力在邪靈額頭猛點了一下,将什麽東西塞入邪靈額頭,邪靈頓時失去活力,像一個布娃娃一樣挂在柯師成手腕。

一手拽邪靈,一手念咒,柯師成召出小灰,小灰展翅飛來,托住柯師成的身體。就像場景一秒轉換一樣,這刻還是水井倒塌,小灰帶着柯師成往上飛,下一刻,柯師成看見了月亮,還有天井,他從天井上往下降落,穩穩落在了地上。

邪靈躺在地上,身上插着把劍,一動不動。

“黃氏,我要是念句咒語,你便要魂飛魄散。”

适才點入邪靈額頭的是一道符,柯師成跟毅叔問了她的姓氏,知道她姓黃。

“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向不向善?”

邪靈張開森森大嘴,嗚嗚啊啊叫着,那是一個憤怒的回應,如果它不是被刺傷,無法動彈,照它這态度,它肯定要撲向柯師成,将柯師成撕成肉塊。

阿麗清亮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她念經文。她拿着折子,站在正廳的邊沿。她振作起來了,讓人驚喜。

何清走到柯師成身邊,他握緊長劍,警覺盯着地上的邪靈,怕它生變故。

阿麗不停地誦讀經文,一遍又一遍,正廳的燈光終于恢複正常,不再閃動,阿麗看到院中的那只女鬼在一點點變化,它終于像了個人,手指上長彎的指甲消失,恐怖的臉恢複皮肉,她穿着那年頭寬大的衣裙躺在地上,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随着這些變化,血竟從黃氏的胸口汩汩流出,她瞪大眼睛,掃視身邊的人,她失焦的目光從柯師成臉上,移動到何清臉上,她看到那位拿着折子,不停讀經的女孩,她端詳她。

柯師成執着法鈴在黃氏頭上搖動,同時也在誦經文,黃氏的身體微微泛光,是一種橘黃色的光。柯師成一把拔出長劍,黃氏的身體如同被一陣風刮走的沙塵一樣,消失不見。

“是被超度了嗎?”

阿麗仍還捧着折子,問向柯師成,月光下,她臉色蒼白,兩上有淚痕,多半是吓的。她雖然看不見柯師成的法陣和靈禽,但是她看見了大部分的打鬥。

“嗯。”

柯師成一字回答,擦拭劍身。

“多虧你念的經文。”

何清對阿麗微笑着,他見阿麗一直吓得躲在角落,他本來還以為她無法按照柯師成要求的去做,這女子其實也挺勇敢。

“謝謝你們。”

阿麗向柯師成和何清鞠躬。

月光穿透天井,照射在三人身上,那麽明亮,那麽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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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