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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穆顯是高興至極,他仍是面無表情,卻抑不住左右晃起了低垂的尾巴,顧淵盯着他的尾巴,只覺手癢,可摸個耳朵便這麽大反應,他不敢越矩,又覺得掌心方才被灰毛撓過的地方酥酥/癢癢的,實在很想再摸一把。
黎穆卻迫不及待要去告知栾君此事,顧淵見他走了,這才又從懷中掏出了銅鏡來,喚出賀潺,問他道:“賀仙師,你現在可考慮清楚了?”
賀潺點一點頭:“考慮清楚了。”
顧淵問:“如何?”
賀潺說:“若你真是顧少莊主,那尹千面又去了何處?”
顧淵:“他死了。”
賀潺望着他:“怎麽死的?”
顧淵:“……”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賀潺考慮的結果,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問他這個問題,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回答啊!
賀潺見他有所猶豫,心下了然,怒斥道:“魔頭!你休想騙我!”
顧淵沉默收起鏡子,看來賀潺無論如何也不會信他了,他本來想問問賀潺當年之事,本着同/修一場,賀潺應當會照實告訴他,可現今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他只能跟着栾君與黎穆去一趟束桐鎮,再仔細打探易大先生的下落,只望途中千萬不要再出什麽差錯。
他們準備妥當,當天下午便随着栾君一同趕往束桐鎮,栾君對顧淵的決定頗為不解,卻并不敢去質疑他,而黎穆顯是高興極了,像得了糖葫蘆的小娃兒,連對着顧淵的冷臉也少了許多。
顧淵想黎穆全然是一副小娃兒的心性,面上雖是冷着的,那狼耳與尾巴卻幾乎暴露了一切心緒,倒也不知他現今年歲幾何,看着毫無心機,甚是有趣。
一路禦劍北上,越靠近束桐鎮黎穆便越發沉默,抵達束桐鎮時已是深夜,黎穆不願休息,他們便出了鎮直奔他父母隐居之處而去,正是九月既望之時,皓月當空,鎮外小道被照得分外清楚,栾君引他們進了深山,深秋草木凋零,偶有蟲鳴鳥叫之聲,鞋底踏在落葉之上,發出飒飒聲響,這麽走了一陣,四周逐漸安靜,最後便只剩下了他們三人的腳步聲。
栾君開口道:“死陣近了。”
顧淵忽而覺得一股寒意自腳下上湧,四周景色變幻,轉眼間他們便已站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之間,顧淵抑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覺得極冷,可黎穆與栾君卻是神色平常,顧淵知曉是自己修為薄弱禦不了這徹骨冰寒,怕再露端倪,只好挺直腰背,假裝什麽都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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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君又開口道:“我們已到了。”
顧淵左右一望,他們正立于一片冰湖之上,空中紛紛揚揚飄着些碎雪,腳下冰面透徹,仿佛一路延到天邊,四下空無一物,顧淵尋不着陣眼,還覺得有些古怪,他原以為“死陣”應當是極為肅殺恐怖之處,倒不想是這麽個空蕩蕩的地方。
顧淵忍不住詢問:“這便是你說的死陣?”
栾君答:“是。”
他話音剛剛落,忽而天旋地轉,腳下冰面碎裂,顧淵站立不穩,慌亂間只好匆匆伸手抓住身邊人的胳膊,那人拉了他一把,似是擔心他摔倒,幹脆扶了他的腰将他護在懷中,一面匆忙向後退去,顧淵只見地下裂紋擴散,無數碎冰簌簌落了下去,待那晃動停止,冰面裂紋至他們身前方才停下,顧淵松一口氣,擡起頭正要道歉,這才發覺扶着他的人是黎穆。
顧淵想自己現今可是師父,竟讓徒弟扶着,實在太過丢人,便匆忙拂開黎穆的手。黎穆卻并未注意他的舉動,他與栾君形容嚴峻,顧淵順着二人目光望去,只見冰面下鑽出一只巨獸,形如狼,瞳似貓,卻又平生一對鷹翼,有三尾,龇牙裂目,甚是吓人。
顧淵愕然:“這……這是什麽?”
栾君道:“這是守陣之獸。”
顧淵這才察覺這陣法的陣眼就在這守陣獸身上,可守陣獸實力強大,僅是立于面前,便已形成一片威壓之勢,哪怕三人聯手也難以敵得過他。
栾君壓低聲音與他道:“魔君,我尋至此處,便被這守陣獸趕了出去。”
守陣獸立于三人面前,一雙豎瞳散着幽光,依次在三人身上掃過,先是在顧淵身上稍稍停頓,那目光太過銳利,顧淵只覺脊背陣陣發寒,好在它很快移開視線,最終将目光落在了黎穆身上。
栾君在他們身邊低聲說道:“它應當是識得出狼君後人的。”
守陣獸望着黎穆,張開嘴低低咆哮一聲,顧淵卻聽得腦內傳來一人的聲音。
“你們是何人。”那聲音說道,“你們與主上有何關系。”
黎穆上前一步,正要說話,栾君卻搶了先,他指着黎穆開口道:“他是狼君的獨子。”
守陣獸微微歪了歪腦袋,并未接話。
栾君只好又往下說道:“他不過是想見見父母所居之處,還望神獸放行。”
黎穆抑不住轉頭望了栾君一眼,微微蹙眉,覺得古怪。他們本是想尋仇人蹤跡的,他不明白栾君為何要這麽告訴守陣之獸,卻也不曾多言,幹脆讓栾君代自己往下說去。
守陣獸直勾勾望着黎穆,黎穆也傲然仰首直視他,過了片刻,那守陣獸忽而開口道:“回去。”
栾君愕然道:“他是狼君的孩子。”
守陣獸冷冷說:“你們沒有主人的信物。”
它說罷便展翅飛到裂紋對岸,徒留三人面面相觑,黎穆冷着臉不肯說話,栾君雙眉緊鎖不知如何才好,顧淵只好主動詢問:“現下該怎麽辦?”
栾君搖頭:“我并不知道狼君信物在何處。”
顧淵又扭頭去看黎穆。
黎穆蹙眉道:“不知道。”
顧淵十分苦惱,便試着說:“那我們暫先回去,待尋到了信物再來此處?”
黎穆冷冷開口:“不回去。”
栾君嘆一口氣:“魔君,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
顧淵聽聞有辦法,自然十分高興,便循着他的意思往下問道:“什麽辦法?”
栾君道:“我與黎少主雖不敵這守陣獸,可魔君您卻是能殺了它的。”
顧淵:“……”
栾君:“只要殺了它,陣眼一破,此陣定破。”
此言一出,黎穆立即轉頭看他,那神色間帶了兩分期冀,目光灼灼,顧淵心虛不已,他壓根打不過這玩意,只好轉過頭當做什麽都看不見,心中腹诽這些魔修成日裏只懂得打打殺殺,一面想方設法辯解道:“那畢竟是随了你父母多年的妖獸,它尊你父親作主人,你不該這麽随意便殺了它。”
栾君說:“可不殺了它,我們便無法入內。”
顧淵越發覺得栾君古怪,栾君先是搶在黎穆之前與守陣獸說話,現今為何又非逼着自己去殺了那守陣獸?他皺眉不言,而栾君仍在一旁勸他,黎穆也有些動彈,似是不知該聽誰的才好,顧淵忽而想起栾君是極懼怕尹千面的,便沉下臉來,冷冷瞪他一眼,道:“我說不殺,誰也不許殺。”
栾君一愣,只得垂下眼喃喃道:“是我僭越了。”
顧淵又轉而問黎穆:“徒兒,你且認真想一想,若是你父母知你殺了這守陣獸又會作何感想?”
黎穆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一搬出他父母的名號來,他還是好說話的,點頭答應道:“我明白了。”
顧淵總算松下一口氣來,心想自己又強行糊弄過了一次,現下只需去尋厲玉山留下的信物便好,可天下這麽大,尋一件東西何等之難,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那信物究竟是什麽。顧淵苦惱不已,他細想片刻,雅澤夫人與厲玉山均是被人所殺,那所謂的信物,不是被同道們取走了便是還留在厲玉山屍首所在之處,厲玉山死在何處他并不清楚,栾君與黎穆卻應當是知道的。
他向二人詢問此事,厲玉山死時黎穆尚在襁褓之中,他并不清楚,反倒是栾君說道:“我并未見狼君屍首上有何信物。”
此話說來,厲玉山死時,栾君應當是在場的,而依他所言,或許他還知道那信物究竟是什麽東西。
顧淵問:“你可知守陣獸所說的信物是何物。”
栾君道:“我并不确定,不過我想稱得上是信物的,應當是狼君的其風劍。”
既然厲玉山的屍首上沒有信物,那想必是被人拿走了,顧淵被凍得直打哆嗦,便提議先從此處離開,到外邊再去追尋這把劍的下落,栾君又領着他們出了陣,黎穆一路沉默不言,顧淵仍在想着辦法,他想若是到厲玉山葬身之處布下陣法,不知是否能看到往昔場景。
他正想提出這辦法,栾君卻忽而說道:“狼君的其風劍為竹師兒所鑄,是數千年來竹師兒最為滿意的一把劍,傳聞鑄劍師與所鑄之劍心魂相系,她或許會有尋其風劍的法子。”
竹師兒是一根青竹化形所成的妖,所鑄之劍在妖修與魔修之間頗有名氣,只不過她鑄劍用的大多都是狠辣殘暴的法子,顧淵知同道間對她所鑄之劍極為不屑,也只知道竹師兒住在玉瀾川畔,具體的位置卻不清楚。
“不如我們先在鎮上休息一夜。”栾君說,“明日清晨,我再領魔君與黎少主去尋竹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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