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0.傲慢的你和我

“奶汁烤洋蔥湯這種高卡路裏的東西……你以為我這個人氣模特兒會吃嗎？”

涼香的聲音讓藍停下了腳步。

“不認為。”

藍回頭，朝着涼香看去。

“但是黃濑涼香就喜歡細滑濃膩奶香撲鼻又高卡路裏的奶汁烤洋蔥湯吧？再說——”

藍望見了涼香皺着鼻子，那一臉像是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

“你本來就是吃多少、吃什麽都不會發胖的體質，不是麽？涼香。”

“……”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濡濕了蜜色的眸子。起身試圖掩飾自己狼狽的涼香抽了抽鼻子，卻又在下一瞬放棄了所有的掩飾，“哇——”的一聲嚎哭了起來。

“涼香？！”

“嗚哇啊啊啊……！！！”

見涼香哭得如此凄慘，藍甚至不用思考，身體就已經動了起來。

藍雖然胖，但是四肢、尤其是腿并不短。再加上藍自從回到這個城市之後有意調整了自己的飲食習慣，控制自己的食量。最近一個月來藍又沒少為女子籃球部的複活以及之後女子籃球部的正常部活勞心勞力，所以比起剛入學的時候來說，藍是瘦了一些的。這樣的藍只用了兩秒鐘的時間就已經來到了涼香的面前。

“怎麽了？涼、香……？”

驚慌失措在下一秒變成了莫名與不解。看着涼香抓住自己的制服衣袖，本想伸手去拿自己制服外套兜裏的手帕給涼香擦眼淚的藍只好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哪知不問還好，藍這麽一問，涼香的嚎哭越發的聲勢浩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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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醬是笨蛋啊啊啊……！！！”

“………………”

沒想到涼香這會兒一開口就是埋怨自己的話，藍有些愕然。

（但是好歹涼香沒有繼續不理我了。）

這麽想着，藍又稍微開心了一點。

“是是～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輕聲安撫着涼香，藍已經做好了之後被涼香埋怨上幾小時的心理準備。哪知下一秒事态又一次超出藍的想象，號泣的涼香伸手環住了藍的脖子，用力到幾乎讓藍喘不過氣的抱住了藍。

“藍醬這個笨蛋！！笨蛋……！！為什麽、為什麽要和我斷絕聯系啊？！”

被涼香抱得有點窒息的藍擡頭，旋即對上了涼香那淚汪汪的眼睛。

（——是嗎？涼香已經明白是我主動和她斷絕聯系的了啊。）

（不過也是。一切都很明顯了。）

為了和藍保持聯系，在藍跟着媽媽搬家以前涼香不僅在藍的同學錄上寫下了自己攜帶電話的號碼，還寫了家裏固定電話的號碼和可以收到信件的家裏的地址。同樣的內容藍還寫在了給藍的告別信內。涼香甚至曾經發了有如上內容的郵件給藍，并在藍搬家的前一天讓藍把攜帶電話給自己檢查，看有自己聯系方式的郵件是不是好好的存儲在藍的攜帶電話之中。

盡管是這樣，但是幾個月後藍還是和涼香失去了聯系。即使是天真到可以說是有點蠢的涼香也明白這不是什麽“意外”。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藍醬遭遇了什麽事故……！”

眼淚撲簌撲簌的從涼香的眼眶裏掉落下來，打濕了學校天臺的地板。

“我也有反省是不是我太纏着藍醬……在藍醬面前表現的太傲慢了、讓藍醬讨厭了……”

涼香哭得凄慘，這讓藍的心髒也跟着狠狠一痛。

在還是小學生的藍的眼裏，直線條思考，腦筋不會轉彎的涼香是一個笨蛋。天真又單純、不懂得懷疑更不會帶着惡意去揣摩他人的心思。說實話，那個時候的藍多少有些看不起涼香，總覺得涼香就是那種容貌得到了神的眷顧、用來彌補思維上的殘缺的傻瓜。被周圍的人當成公主捧到天上去的涼香總是傲慢的以居高臨下的眼光去看待周遭的人。她不會顧及到他人的心情，更不會去重視自己以外的人和事物。

但是現在，藍想自己錯了。

（……其實，真正傲慢的人是我吧？）

擅自把有着美麗外表的涼香在自己的內心裏醜化成愚蠢又傲慢的笨蛋，然後只要看着這樣的涼香離不開自己、喜歡黏在自己的身邊，認為自己的內在遠比只有臉好看的涼香優秀、自己就會有種莫名的優越感。

（這不是傲慢是什麽？）

“對不起……涼香——”

千言萬語都只能凝縮成“對不起”這一詞。藍無法很好的用語言形容自己的感受，也無法很好的對涼香做出進一步的安撫。這一刻藍才明白原來自己有多麽的不擅長遣詞用句，自己有多麽的笨拙。

“……”

委屈地嗚咽，淚眼婆娑的涼香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藍醬、是知道我在帝光的吧……？”

涼香問的沒頭沒尾，藍卻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入學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涼香也在這裏的事。”

一連串的晶瑩反射着日光閃耀着往下墜落。被涼香的眼淚反射出的微光刺傷了眼睛與心靈，本來想要回抱住涼香的藍微微動了兩下手指，随即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那……為什麽藍醬不來找我？果然是因為……藍醬不想要和我再扯上什麽關系了嗎……？那藍醬現在又幹嘛來找我啊……？！”

大睜着蜜色的雙眸，抓着藍的肩膀，涼香像是用上了所有力氣那樣湊到藍的眼前、看進了藍的雙眸之中。

“我是個笨蛋！從以前就是個笨蛋！藍醬你知道我是個笨蛋的！所以、所以……！”

自我貶低的話忽然從涼香這樣的天之驕女口中冒出，可現在的藍已經沒有辦法冷靜而理智的去分析涼香是用什麽心情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了。

“……藍醬你不說的話……我是不會明白的啊……因為我是笨蛋嘛……”

涼香說着泣不成聲。

——小孩子的心是意外敏感的。所以從涼香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會只有對自己充滿好意的人。

涼香的童年過得并不寂寞，不，準确的說應該是過得很熱鬧。每天都會有男男女女繞着涼香打轉。每天都會有女生提出想和涼香一起玩，每天都會有男生朝着涼香投來欣賞、驚豔甚至是愛慕的目光。

只不過前幾分鐘還對涼香說着“好可愛！”、“好漂亮～”的涼香的“朋友”轉過頭去就會在涼香不在或是看不見的地方對別人說：“黃濑拽什麽拽啊？不過就是臉長得好看一點！”、“以為有男生喜歡她就了不起了？”、“要不是老師和家長們偏心她，我們怎麽可能會和她玩啊？”、“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看見她那張做作的臉我就惡心！”這類的話。

相比之下，和據說脾氣很差、性格很糟，但不怎麽說話，做事也一絲不茍的黛藍相處反而讓涼香感到舒服與安心。所以涼香主動地黏上了和自己座位挺靠近的藍。

黏上藍之後涼香才發現有關藍的傳聞不僅僅是“言過其實”，而是“子虛烏有”。藍是很少笑，話也不多，但是藍的脾氣和性格都不差。如果說藍一點缺點都沒有那絕對是謊言。但最起碼，藍會對讨厭的東西說“讨厭”。惡心的東西說“惡心”。不會一面對涼香擺出虛僞的笑臉，又在背後把涼香說得一文不值。

『藍醬，一起吃午飯吧？』

『藍醬！一起去玩吧！』

『藍醬～一起回家吧～』

和藍在一起的時間越多，涼香就越喜歡和藍在一起。到最後，涼香和藍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和自己幼兒園裏就認識的那群“朋友”都還要多得多了。

雖然明白藍并不喜歡和總是被衆星拱月的自己在一起，也隐約察覺到了藍其實看不起自己總是憑着一張臉嘩衆取寵的事實。但就算是這樣，涼香也還是想和藍在一起。只要能和藍在一起，就算被藍當成笨蛋、纏人精、麻煩鬼，涼香都很樂意。也因此涼香一直在藍的面前扮演着那個什麽都沒意識到、什麽都沒有察覺到的缺心眼兒笨蛋。

藍的母親決定搬離這個城市是在藍和涼香小學四年級的某個梅雨天。那天，藍和涼香一如既往的去上學。藍的母親則是像被抽空了靈魂那樣呆坐在玄關前目送着來接藍一起去上學的涼香和藍一起走遠。

聽藍說，那天她的父母和平的離婚了。

像是對無止無休的無盡争吵感到了厭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對總是又吵又鬧、就連街坊鄰居都勸不住的夫妻在離婚時顯得很冷靜。離婚之後面對彼此也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

從夫妻共同的財産要怎麽分割到藍的撫養權，就連藍的父母今後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安排都以十分迅速的節奏被安排下來。而藍，只有十歲的她對自己的命運沒有任何的話語權。撫養權被母親拿走的她只能跟着經常性因為工作不在家、在家除了睡覺就是和藍的父親吵鬧不休，現在接受了調職的母親離開這個城市。

涼香不想讓藍走，可同樣還是個孩子的她對藍家裏的家事也無能為力。于是她只能噙着眼淚接受了藍要走的事實。

涼香想藍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是帶着怎樣的心情把寫了自家通訊地址和電話號碼的同學錄還有信給她的。

“……藍醬……”

像是要一次性發洩掉積攢了幾年份的委屈和難過，涼香止不住自己的眼淚，更停不下令人難堪和狼狽的哭泣。

“……不要讨厭我————”

涼香的請求沒能說完。

“我從來沒有讨厭過涼香。”

用肉嘟嘟的雙手抱住涼香，比涼香高上幾厘米的藍睫毛微動了幾下。有一串晶瑩掉落在地。可那并不是涼香的眼淚。

“從來沒有。就算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抱住涼香讓涼香無法看向自己的臉龐，藍閉上了有些潮濕的雙眼。

（不要說讨厭涼香了，我——）

被憋回去的眼淚嗆得咳嗽了兩聲，涼香破涕而笑：“真、的……？”

“嗯。真的。”

雙臂更加用力的抱緊涼香。好一會兒藍才意識到涼香或許會因此呼吸困難或是感到疼痛。

然而當藍放開擁抱着涼香的手看向涼香的臉時，頗不好意思的用手背抹着自己眼淚的涼香卻是露出了個傻笑。

“嘿嘿……”

望着這樣的涼香，藍鼻子再度一酸，險些又掉下淚來。

柔軟的雙手緊緊回抱住松開自己身體的藍，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的涼香帶着一臉安心的笑容開口。

“歡迎回來。”

“藍醬。”

作者有話要說： 抓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