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人魚被他噴暈了?
手裏的花灑還沖着人魚的方向,熱水依舊開着,即使對方早就失去了意識的倒進自己懷中。
大概是水生生物體溫過低,才不能接受高溫度的熱水吧。所以,從最開始,跌落進裝有滾燙熱水浴缸的捕獵者就在劣勢,那他襲擊自己,是不是也是本能的自我防禦?
一動都不敢動,金笙僵硬着身體在浴缸裏保持着半坐的姿勢,感受着那具身體特殊的滑涼觸感,入夏季節這溫度讓人舒服。人魚海藻色發絲滴下水珠,落在金笙早已濕透的家居服上,人類黑發同樣半濕,水痕沿肌膚滑落、交彙,熱量蒸發帶來一陣涼意。
金笙當前的認知裏,甚至所有人類的認知裏,人魚這一物種只存在于童話故事和神話傳說中,頭一次見到活的人魚,他對他的了解,只有面目兇狠和……懼怕熱水了。
其實……也不是很兇。
浴缸裏的人魚乖巧的睡着,散落在鼻翼的發絲輕輕顫動,過于美好的輪廓讓天生仰慕‘美麗’的人類如何都挪不開眼睛。
停留半晌,通過均勻的呼吸聲判斷人魚是真的失去意識而不是狡猾假寐後,就關了花灑,小心翼翼推開人魚,從浴缸裏起身爬了出來。
未放下防備,手裏依舊緊握着‘救命武器’,又把被甩遠的菜刀取回、舉在手裏,金笙居高臨下的看着淹沒在溫水浴缸裏的人魚,輕輕嘆了口氣。
明知其對高溫度十分敏感,人生魚不熟,也沒把他從盛着一半溫水的浴缸裏撈出來,
脫離了生命危險,也找到了‘控制’人魚的方法,對于這只平白無故闖入他生活的魚類,金笙表現的十分無措。
要把他交出去麽?
天生帶有奇幻色彩的物種,他的存在真的适合被宣揚麽?且不說有多少人會相信他的浴缸裏有一只人魚,金笙連人魚出現在他家的原因都說不清,就算到時候找其他的理由報.警成功,下一步又要怎麽做?
人魚被帶走是肯定的,至于是解剖、研究還是隔離、保護,新物種研究方面金笙也摸不準,但作為‘特殊物種發現者’,他可能因此獲得一大筆獎金做封口費,也可能為此生命受脅……
發現‘新物種’,自己未來處境尚不能斷定,但宣布這一‘發現’,對躺在他新浴缸裏的人魚以及他可能存在的同族來說,一定不是好事。
金笙猶豫了。
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麽無私,而是不想因為這個‘意外’,牽扯出一個嶄新的種族,太過相似的物種難免會有利益沖突,若是日後人魚為人類所奴役,那樣的話……他的罪惡實在太大。
……
精致的面龐随着身體的放松慢慢沉入水面,呼吸方式轉換,讓金笙發現了人魚耳後藏着的鰓,正一開一合的小幅度顫動。似乎是姿勢不太舒服,狹小的浴缸、未過半的水面,容不下那一條巨大的魚尾,睡夢中的人魚不滿的皺着眉頭。
一切都映在人類純黑眼眸中,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決定。
掙紮片刻,緊了緊拳頭,金笙暫時選擇了逃避。将花灑放在浴缸旁,帶着刀子離開了浴室,并将外間未被破壞的門鎖住,離開事發地點且逃離了惱人的問題。
……
除了浴室燈泡碎裂,家裏四處燈光還大開着,廚房裏倒的半鍋水早已燒開沸騰,菜刀在空菜板上剁了半天,金笙還是沒找到合适的解決方案,三番兩次想要打電話給信任的朋友,又兩次三番的删掉了撥出的號碼。這種事情,如果決定保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煩躁的将半鍋燒開的熱水倒進易攜帶的電熱水壺,不久前的心悸讓他沒了煮泡面的心情,這些熱水也可以當對付人魚的武器。
離開廚房,進了卧室,從床頭櫃最下面取出醫藥箱,簡單包紮了大.腿外側的傷口後,才發覺手臂也破開了狹長一道,大概在掙紮時撞上了人魚魚尾堅韌的鱗片。
手臂的傷口比大腿的淺,面積卻大了兩圈,最大號的創可貼都概括不了,只能用繃帶代替。生澀的用白色長條纏了一圈又一圈,單手作業完成的并不美觀,白繃帶纏住半只手臂的樣子十分奇怪,鼓鼓囊囊的像制作了一半的木乃伊。
不知道人魚有沒有受傷。
帶着醫藥箱,提着裝滿沸水的熱水壺站定在浴室門前,盯着被自己鎖嚴的大門發愣。
答案還不明确,又好像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懼潛在危險的站在這裏,就是證明。
看了眼受傷的手臂,暫時把東西放到一旁的鞋櫃上,回廚房摸兩下救自己一命的菜刀,換了一把便攜帶又不是鋒利的刀子作為武器。只是刀刃更窄的‘新武器’若是又因為應激反應刺向自己的話,金笙大概半個月都不能獨立行走了。
大.腿外側的傷口因這設想一陣疼痛,金笙果斷的把它插回刀架,空手離開了廚房。
重新提好了水壺和醫藥箱,一鼓作氣打開浴室門,全身緊繃,卻沒有遭受想象中的襲擊,從浴缸裏外漏的半個尾巴得出,危險的人魚還在沉睡。
松了口氣,蹑手蹑腳湊到浴缸邊,想不到新浴缸的第一次使用是給這家夥。
少了那一雙海藍色眼睛的注視,壓抑氣氛緩解了不少,可刀削般鋒利的面部輪廓以及略有蒼白、甚至泛着淡淡青紫色的細膩皮膚,仍讓他‘難以靠近’。
還是不能放下警惕,距離一點點拉近,金笙只邁了一只腳出去,前傾着觀察狀況,保持着随時可以後退的姿勢。人魚上身肌肉分布的十分均勻,強健卻不粗壯的上半身線條勻稱,蘊藏了強大力道,魚尾在浴缸曲折下也彙了完美弧度,鱗片在屋外燈光下閃爍着細碎光芒。
喉結滑動,金笙的目光掃視一圈,又回到了那雙緊閉的眼睛。
人魚完全沒有受傷,就算自己拼了命的掙紮,傷了一只胳膊一條腿,拿着菜刀花灑各種工具,都沒給這家夥造成影響。靠的更近了些,才發現人魚蒼白的皮膚隐約有些紅腫,特別是脖頸位置。
浴室沒開燈痕跡也很明顯,鎖骨處攀爬着荊棘般藍色細條,層疊不休至下颚,像血管又像是紋理紋身,大概是金笙逃脫時、花灑攻擊都瞄準在此處,才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
雖然愧疚,但就算再來一次也會照做不誤,生命威脅下,并不會因為這種愧疚而手下留情。
暫時放下手裏物件,蹲下身子打開醫療箱,取了自己用剩的半卷繃帶。燙傷需要涼水沖洗,但這樣做會驚擾人魚,受傷的野獸往往更加暴躁,只能用浸冷水的繃帶冷敷代替。猶豫着找出一只消炎軟膏,又不知道人類用藥對人魚有沒有不好反應,只能暫時拿在手裏備用。
起身又彎下,将剩下的繃帶對折,浸水後輕輕按在人魚傷處,伴随着劇烈的心跳聲、緊密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絲絲涼意浸入皮膚,繃帶幾層也不厚,透露着人類溫和的體溫,人魚的睫毛輕輕抖動幾下,呼吸急.促起來,卻在金笙緊張着準備後退時消失了動靜。
看起來,高溫的水暫時能麻痹人魚的神經,也能保護他的安全。
徹底安下心來,為闖入家門、霸占浴室的怪物按摩着傷口,萌生了與其交涉的想法。大概是人魚與人類實在相像,金笙總覺得他能聽懂自己的語言。
不過,這應該不可能吧,跨物種交流什麽的,只有在童話故事裏才有可能發生。
思緒微一飄遠,明顯感覺到手下魚脖頸有吞咽的動作,瞬間清醒,低頭便對上那雙深藍泛着水光的眼睛,瞬間,寒意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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