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大道,逆反
長聖仙子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讓銀川頂替她前去天界受審。
因為她的身份,所以天帝不敢處罰過重。
銀川也深知其中道理,那兩支簽有一只是她的,所以她就算頂替了別凝也不無不可。
“我同意,”銀川方才還抽出自己的手,這會卻一改先前主動當着幾人的面,執上了別凝的手,“你若有恙我必不存六道。所以,你不能去,你安心在此等我。不管天帝怒氣多大,我都會承受,不止是為了你還為了我們。”
兩人交相勸阻,又介于時間緊迫別凝雖然內心十分抗拒但還是将人放出去了。
她在長聖的阻撓下被迫留在竹屋中,并不知曉銀川的境地。往日銀川上天界比誰都容易,如今上天界先是過三萬長階。
銀川被帶到仙階時,有人一身銀甲仙袍,眉間遮不住的氣宇軒昂,她走上前,輕聲有禮道:“二郎真君。”
楊戬猛地一怔,良久才錯愕道:“銀川你變了。”
“啊?”銀川像是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麽似的,“哈哈哈,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兩人難得這麽心平氣和地在一起說話,就小聊了一會兒,一旁等着交差的雷公電母催促道:“真君還是快些開始吧。”
楊戬頗有些同情,他指着自己身後的臺階,“銀川這裏三萬臺階,天帝之令是:不管誰來都是一階一階地上,直到氣力全無。你若是上到一萬就不行了,就結束。若是你三萬臺階上完還能尚存一絲理智,那就從頭開始。”
像是早已料到這個結果的銀川聽聞這個消息,面上并無太大的波動,只輕輕“嗯”了一聲。
作為仙她到天階時根本不信只如此輕易就好,果真,天帝還是那個天帝,在淩霄寶殿說只要她承認就不放她出淩霄寶殿的天帝。
雷公電母面無表情地道:“煩請仙子開始吧。”
天階上有白雲不斷飄過,将一眼望去毫無邊界的臺階遮掩,銀川肅了肅長裙,邁過上書“刑罰之地”的拱門,踩在方方正正,布滿肮髒血跡的臺階,在落腳的那一刻,耳邊“轟”地一聲,一擊萬鈞重雷擦着她的耳邊落在腳下,臺階被擊出一方焦黑。
銀川再一次知道,這個臺階沒那麽輕易走過之後,又上了第二個臺階。這回沒有雷擊,她回過頭向身後三人回以一個狐疑的眼神,楊戬解釋道:“天帝有令:凡右腳踏階則天雷必下,你……不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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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川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心情接受這個氣力全無方罷休,右踏石階則天雷必下的結果,她想以配對簽之罪天帝絕對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天階之後必定還有刑法。
如此一想,兩道天雷夾擊似的從左右直擊在她脊背,割肉碎骨的痛順着四肢百骸游遍全身。
銀川輕緩了一口氣,想她還從沒遭受過大罪呢,唯一的一次是因為別凝,如今這次還是因為別凝,別凝啊,你于我還真是禍害啊。
短短幾方臺階,她腦中想過了很多,想若是就這麽劈死在天雷之下,別凝要怎麽辦?又想自己不能死,她還有千百個歲月要和那人渡過。
憑着那咬牙的堅持,她上了幾百個臺階,随着臺階數量的增加,她背後遭受的傷卻是越來越重,金色的點點星光滴在臺階上馬上就成了濃重的血色,她的血慢慢覆上以往受刑罰者的血。
濃烈的血腥味順着脊背蔓延在她周遭,銀川心下有些想吐但被狠狠地壓下咽喉,她擡起一如往昔的帶着狂傲的,執拗的,不懼天地的臉龐,迎着遙遠的看不見邊的天階盡頭而去,仿佛在不遠的前方正站着一個人,那個人是她畢生所愛,而她正在為她們的将來努力着,拼搏着。
“轟!”
“轟轟!”
耳邊的雷聲不止,每一聲都讓她思緒渙散,許是雷聲擦着她耳邊,沒過多久她就能感受到耳邊一陣嗡鳴。
銀川備受疼痛與天雷的折磨終于到了九千多階臺階,腳步虛浮如秋後落葉搖搖晃晃,沒了支撐。
我還有氣力,我還有心力,我還有別凝在不周山竹屋等我,她會等我。
意識逐漸朦胧之中,銀川眼前突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熟悉的,欣長的,她抱過的。在不久前的日日夜夜,她們相遇不過百年,深入的情卻早已經紮入骨血。
她們,沒了誰都不行。
天階之下,楊戬目不轉睛地盯着正在遙上天階的人,忍不住問雷公電母,“怎麽帶過來的是她?不應該是... ...”他對這些事情并不清楚,只知道不管來的是誰,都要施刑。
電母道:“此事不可言說。”
一個時辰後,銀川渾身血污,碧藍色的長裙早已浸濕,張狂的蝴蝶像是浴血重生一樣。
“啪!咚咚咚——”。
楊戬見狀直接沖了上來,接住正在朝臺階下滾落的血體,入手時濕潤的鮮血還帶着溫熱,他沖身後追上來的人喊道:“她昏了!!!”
昏了,則刑法結束。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幾生幾世。銀川意識混沌了幾秒,方在幾人圍觀之下輾轉醒來,入眼的光暈令她下意識眼睛一閉,又緩了好長時間,方睜開。
此處是天界的雷邢臺,可銀川并不知道也從沒來過。
一個八角形的石臺懸空在一方圓臺之上,而被鐵鏈羁押在八角形石臺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衆人心中猜測,不曾出過九重天的天帝,不知在什麽情況下居然下了韶山?此人是仙不知又犯了什麽事兒?
天帝站在邢臺之下,負手而立時不怒自威,“你可知你有罪?”
銀川胸腔下悶着一口血,不上不下,稍微用力壓下去,整個前胸都跟着疼痛叫嚣着,她吐出虛弱無力的一個字,“不。”
“你不知不重要,本帝知道就行!”天帝道,“你們所做之事別以為本帝不知道,雖不冒名,但是你卻頂替。別凝究竟有什麽好,讓你這個被她踹斷仙骨的人來受罰?!銀川你太傻了!三界六道就你最傻!”
“哈哈——”肆意的笑聲從帶着鮮血的口中出來,銀川發絲淩亂,滿身血污早已經難以與先前相比了,“是挺傻的。不過小仙不悔。”
別凝值得她這麽做。
天帝背過身長籲了一口氣的同時,眼角露出一絲狡黠,他在轉過身的時候,表情已經換上了一副悲傷,“你不悔?”
他猛地搖頭,“不不不不,你會悔的!她不值得,她根本不值得!”
天帝長袖一揮,揮退了天兵,再揮一下時銀川被一股淡淡的輕風從玄重的鐵鏈上帶了下來。銀川受傷之重一接觸石臺就措不及防地跌跪在地,天帝蹲下身,拿着一柄銅鏡,遞到她面前。
“此物你熟悉否?”
怎麽不熟?銀川心想。
她曾經貼身帶着,也用過,這正是已經碎掉的如我所願鏡,不過先前已經碎掉了,她也還給菁華仙子了,也不知怎麽就到了天帝手中。
天帝道:“此物是菁華仙子給本帝的,原來成了廢品,不過本帝又把它修好就。現在本帝把它給你,你應該知道它怎麽用吧?”
銀川擡起一片狼藉的臉,眼底的神情複雜不堪。
天帝道:“本帝是為了你好,你不是說你不悔嗎?那你就證明給本帝看,看看你所愛之人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複雜的空氣下,銀川笑的張揚且肆意,“有賭注嗎?”
天帝嘴角帶着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有。你且看吧,只要你看本帝就會放過你,不看那就另當別論。”
這是一個不是很公平的交易,然而這對于銀川卻是相當于救命稻草,人在極端情況下尋得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會牢牢抓住,而仙也不例外,且身為仙的銀川更不會例外。
或許,這就是她與別凝在重逢之前的最後一道障礙,而她銀川無論如何也要跨過去,哪怕渾身血腥,哪怕身體殘破不堪。她也要跨過去。
鏡中的畫面很模糊,蒼翠欲滴的樹林成為身着月白色長裙的兩人的背景,往後的許多年,銀川依舊記得這紮眼的一幕。
同樣的白,彼此深深對視,在很久之前她還尊一聲姑母的人,突然伸手觸碰了她心愛之人的臉。
一瞬間的茫然,讓銀川手足無措,那是代表暧昧、勾引或許還有她不知道的多種情愫。
別凝在鏡中,只安靜地立于原地,在人間大地之上不動如山,面無表情地看着長聖仙子。
良久而已,不是很長時間。
長聖仙子的性向她已算是知根究底,可這明目張膽的觸碰,別凝為什麽不躲?!
或許,有她不知道的事!別凝逼不得已,還是天帝用了幻術?
鏡中的長聖仙子一改先前散漫,直接摟着別凝的脖頸湊了上去,如此近的距離會發生什麽,銀川不會不知道。可她絕不會移開眼,為了她與別凝,不得不從天帝的賭約。
時間漫長在不斷流逝,她身上的血跡也早已幹涸,境中的一幕幕她都沒有錯過,兩廂交融,你情我願,這或許是別凝不得已而為之。
等畫面突然回歸在黃橙橙的一面,銀川瞬時脫了線一樣倒在地上,明明身體早已經疼痛不堪,為什麽倒在地上還會更疼?
天帝立在一旁,不發一言,無邊無際的沉默留存了良久,等待銀川緩了一會,嘴角才匆忙閃過一絲陰笑:“銀川,畫面你既已看完,不知看完之後,你可有想法?見到這些,你還自以為是地相信你所依賴的別凝是你心中的那樣?”
銀川早已經脫力,喘口氣都是五髒六腑疼痛難忍,天帝見狀便想乘勝追擊,“我告訴你!她不是!沒有人比本帝更了解她!別凝成仙之前原本就是凡人,銀川,你懂不懂什麽是凡人,凡人就是心機叵測,老奸巨猾。他們貪慕虛榮,他們心思龌龊。你以為你在人間呆過幾年就以為他們都是好人?!”
銀川輕笑一聲,對,她在人間浪跡千年的确是這麽認為的。然後呢?她只能這樣想,是我們遇見的人不同罷了。
天帝藏在衣袖中的指尖狠狠掐住了手心,這個銀川真的柴米不進!
“你知道別凝升上天界之間在人間是何許人也嗎?你不過跟她相處百年,又怎麽清楚這些?罷了,這也不怨你你不清楚,畢竟……”
銀川心中發沉,此時也聽不得天帝欲言又止,便問:“畢竟什麽?”
“畢竟,這太難以啓齒!”這些話原本就是胡編亂造,天帝腦中靈光一閃,果真叫他想起了一點,“你可知當初上天界被她踹斷仙骨這件事之前嗎?”
銀川張望虛空,漫無邊際的藍天白雲,都是那麽無依無靠,“不知。”
天帝的話越來越偏,銀川似有所感,但身體因受傷帶來的疲憊卻怎麽也消磨不掉。
她閉着眼睛,感受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腦中昏昏欲睡,所以并沒有察覺到天帝在詭辯。
作者有話要說: 3600吶……下一章多少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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