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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天狗為人, 封遲會覺得天狗在故意耍他。但仔細一想,他本人的這個要求也确實讓人摸不着頭腦。封遲抿着唇, 心情愈發壓抑。
然而身體卻格外誠實,側步越過天狗,掃了一圈露頭的妖怪們。
北海沼澤的大部分妖怪都是普通的動物修煉成精,和某些上古神獸例如九嬰兄弟完全不同。九嬰是長得本來就奇奇怪怪,而這裏的妖怪們則是因為受了罰, 可能缺胳膊少腿兒, 是後天的醜。
“就他吧。”封遲指了指某只探頭探腦的妖怪。
天狗的視線掃過去,先是看到了一條東西。再仔細一看, 是水蛭。這水蛭與普通稻田溝渠裏的長得不同, 體型龐大, 一個可以抵一坨普通水蛭。但天狗又看了好幾遍, 依舊覺得這不符合封遲的癖好。
長得也就一般,并沒有很醜。
天狗試探性的問:“封先生, 要不您再看看?我們這兒還有質量更高的。”
封遲:“……”
封遲總覺得天狗這話聽上去有點奇怪。但他也不想深究, 只道:“我記得你們這兒不止一條水蛭。把這兒的水蛭全叫來。”
十分鐘以後, 封遲手裏拿着一面鏡子,不遠處一大團水蛭鑽入泥土又翻起來,拉長的身體糾纏在一起, 努力讓自己變得惡心。如此場面維持了一刻鐘,天狗按捺不住地湊過來, 小聲問:“封先生, 這是有什麽講究嗎?”
封遲冷着臉, 目光直接從水蛭上空劃過,落入遙遠的沼澤盡頭,“沒有。”
天狗迷茫地撓着腦袋,‘哦哦’兩聲。
他想,或許還是有講究的,只是講究得比較深,而他理解不了。
一個小時後,有條水蛭苦兮兮地趴在其他同伴的身上,雙眼無神地望着封遲和天狗,“大佬們,我真的沒力氣了,而且我快吐出來了。”
他們做妖怪的,視力都好得過分。雖然鏡面是黑的,可卻也能印出他們糾纏的畫面。封遲要惡心誰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再這麽下去,他們要把自己惡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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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這……”
他尴尬地咳嗽一聲,站在封遲身後小聲問:“封先生,您滿意不?不滿意的話,咱們再換兩個?”
封遲瞅了眼鏡子,應了聲好。
妖管局。
卓光送走了又一個帶着禮品來感謝他們的妖怪,癱軟在椅子上不願起來,“這些妖怪們太客氣了,每天都來,還要帶禮物。我昨天都貼了張紙在外頭了。”
紙上寫着不收禮,可是沒用。對于那些妖怪來說,孩子走丢了很久,久到他們差點放棄了,可這個時候妖管局的出面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也迎來了新生。這樣的恩情,他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他們也是激動的。寶貝,來吃塊牛肉。”宋淑靜垂眸将大塊鹵牛肉喂進小應龍嘴裏,那過分溺愛孩子的模樣看得卓光啧啧稱奇。
宋淑靜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像是個女孩子。
他移開視線,目光恰巧落在了封遲的辦公室大門上。封遲離開了七八天了,中途完全沒有任何消息。若不是提前知曉封遲的去向,他都以為封遲是不是出事兒了。
他撐着下巴,撈過放在一旁已經冷掉的奶茶猛吸一口,“老大怎麽還不回來?”
沒有老大和嫂子,他這奶茶喝起來都沒勁兒了。
明明都是一樣的味道,就是覺得沒有之前好喝。
卓光連連嘆氣,“不知道北海信號好不好,要不咱們打個電話慰問一下?”
宋淑靜:“不怕死的話,你可以試試。”
事實證明,卓光其實是怕死的,但他也是真的好奇。将最後一口奶茶喝掉,扔下杯子換了手機,立刻便撥通了封遲的手機。令人意外的是,北海的信號竟然能接通,雖然不是很流暢,但卓光依舊能聽到封遲的聲音以及封遲的話。
他嘿嘿笑了兩聲,不跟封遲胡扯:“老大,嫂子怎麽樣了?”
封遲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鏡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隐約覺得小鏡子和前兩天相比有些不一樣。但這不一樣到底體現在什麽地方,封遲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那就勉強認為宋淑靜提供的刺激辦法是有用的好了。
“有什麽事?”
“哎呀沒事沒事,我就是擔心老大你和嫂子,所以來問問。老大你們大概什麽時候回來啊,到時候我給嫂子弄個接風宴,什麽零食小吃都有的。”
封遲面無表情按斷了電話。
什麽時候小鏡子出來了,就什麽時候回去。
紀歡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酸軟,連擡起手臂這個簡單的動作也費了不少時間和力氣。他躺在地上,涼意緩緩從地面升起、從四面八方鑽進他的肌膚,害得他打了個哆嗦。
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一層朦胧的雲霧漸漸消散,他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目光掃過四周。
二十多天前的記憶開始複蘇。
他記得照妖鏡突然異常,他不能伸手去外面拿東西,扯開嗓子喊也沒人聽得到。後來,罵了封遲是個大憨批後沒多久,他就暈了。這一暈,好像朦朦胧胧睡了很久,夢裏偶爾有一片暖光,也有封遲的臉和聲音。其餘的,都不記得了。
他撓撓後腦勺,正欲伸手往上探一探、試試看照妖鏡的屏障是否還存在,然而眼睛一瞥,吓得差點拔腿就跑。
眼前是一截帶着花紋的鱗片,那鱗片在月光下閃着細光。再往邊上一看,粗壯的軀體上有一個成人手掌大小的傷口。這傷口對于軀體來說并不大,可上面泛着白,濃水順着軀體緩緩流下落入沼澤地內——
紀歡:“………………”
他該不會是睡了一覺突然變得厲害了,連封遲的原型都能照出來了吧?
如果是這樣,那眼前這玩意兒豈不是……
紀歡:“……”
原來封遲長這樣!一條流膿的森蚺,還不如石頭怪呢!
紀歡白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但很快,在紀歡打算移開視線、找點美好事物清洗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森蚺突然從龐然大物變成了一個男人。是一個和封遲截然不同的男人。
男人頂着一頭板寸,露出肌肉鼓起的的上半身,他叉着腰,粗聲粗氣地喊道:“封遲你他娘的看夠沒有啊?老子當年做錯了事兒被處罰,在這兒待了一百年老子也認了。但你要像今天這麽侮辱我,我不答應!”
封遲在沉默中擡起眼,面對森蚺的怒吼,他顯得格外平靜,“再看兩眼,确實挺惡心的。”
“封遲你他媽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氣急敗壞的森蚺氣得瘋狂拍打尾巴,濺得腥臭泥土飛湧而起,封遲連忙後退一步,躲過了這攻擊。
封遲沒理會森蚺的暴怒,只垂眸看小鏡子。剛才,小鏡子好像亮了一下。
封遲擰着眉,尋思着難道真是這森蚺看多了有效果?他回頭,對着面露嫌棄的天狗道:“再去找其他的妖怪,要比他效果好的。”
天狗跟在封遲身後二十多天,能立刻便理解到‘效果好’這三個字等于‘醜得離譜’以及‘惡心到離譜’。他點點頭,“封先生放心,我立刻去安排。”
接下來的七八天時間,紀歡感受到了封遲對他深深的惡意。同時,他也對眼前這個破地方存在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妖怪表示非常不可思議。他捂着嘴,對着鏡子裏的屏障又踹又打,屏障被撞擊時發出的聲響很大,但沒有人能注意到。紀歡心累地癱軟在地上,月光落在他身上,雖然很舒服,卻依舊不能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淩晨,天邊的圓月落下一地光輝,将整片北海照亮。沼澤內的妖怪們紛紛從污泥中露出腦袋,小聲交談:“今天的月亮好亮啊。”
另一邊,封遲如同往常,扣着鏡子對一只蛤蟆上下照了兩遍。蛤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扭身體,他之前犯了事兒被雷劈了好幾道,把臉都給劈壞了。沒想到今天這張壞了的臉還有用武之地。他體貼的問封遲:“封先生,我還會做鬼臉,你要看看嗎?”
封遲嘴角一抽,差點沒握住鏡子。
但蛤蟆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下一秒鬼臉已經成型。
被荼毒了十來天的紀歡終于忍不住轉身彎腰,口吐白沫。其實這蛤蟆沒有多醜,但他這幾天經歷得有點多,一時半會真的承受不住了。
封遲剛想對着蛤蟆喊停,手裏的照妖鏡鏡面一閃,忽然變亮,緊接着小黑點出現在他視線中。封遲定睛看去,小黑點滿臉憤恨地用睡衣袖子擦了一把嘴,随即又想起點什麽,拎起地上的白襯衫就捂住了嘴,生怕再一次口吐白沫。
這一刻封遲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情,松一口氣是必然的。小黑點消失得很突然,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擔心了很久。而除此之外,他心裏又有點奇異的不爽快。
封遲發呆的時候,紀歡終于艱難地緩了過來,他捂着胸口扔掉封遲的白襯衫,又狠狠踩了兩下,“封遲你個混蛋!”
被悄悄罵了一通的封遲挑了下眉,唯一一點隐秘的不爽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垂下眼,眼裏帶着點笑意,忽地開口問道:“好看嗎?”
紀歡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反應過來封遲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擡起頭就是一聲怒罵:“封遲我去你大爺的你個臭不要臉的混——”
随着封遲手腕一轉,鏡子正好照上了右手邊原本等待寵幸的巨型蛀船蟲。
紀歡:“………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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