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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從山上下去的時候, 紀歡的腿微微打顫, 有些軟。他将大半的身子挨在封遲身上, 一時間有些弄不明白——為什麽封遲那麽厲害,他們不能直接下去。反倒是跟個普通人似的一步步往下走。
他真的有點累。
紀歡拉着封遲的手,聲音很軟,“我們不能直接飛下去嗎?我好累啊。”
“我背你下去。”扔下這話,封遲也沒征得紀歡的同意,立刻将細胳膊細腿兒的人往背上一扔, 一邊說着什麽,一邊垂眸往山下走。
日頭鼎盛, 高高挂于天幕之上。紀歡一手勾着男人的脖子, 一手張開, 光線穿過五指灑在石板上。紀歡用臉蹭了蹭封遲的脖子, 低聲道:“男朋友加油, 下山多吃一點。”
“那你親我一下。”
紀歡聽話地在封遲側臉上印下一個吻。柔軟貼在臉上,封遲眯起狹長的眼眸,低聲笑了笑。
他的小男朋友太乖太可愛了。
封遲雖然走得慢, 但男人步子跨得大,下山倒也沒花多少時間。在山腳停留時,紀歡與封遲遇到了幾張熟面孔, 其中還有之前小聲抱怨的一對情侶。那男生的目光在封遲身上轉悠一圈, 立馬便湊到女友身邊, 小聲說話, “你看他們下來得那麽快, 肯定也沒上去。這男的連頭發都沒亂,估計就往上走了一點點路。”
女友嫌棄地将男生的頭推開,還未來得及開口,守在山腳的工作人員便笑着問起封遲和紀歡這一趟旅程感覺如何。紀歡從男人背上滑下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腿,“還行,就是有點腿軟。山頂風景挺好的,走一趟不虧。”
工作人員捂嘴偷笑,“你男朋友的腿才應該軟。”
畢竟背了一個成年人走了好長一段路呢。
工作人員言語間的調侃沒有絲毫遮掩,帶着一些戲谑,聽得紀歡立馬紅了臉。他捏捏耳朵扭頭看站在一側的封遲,眼神交錯間,封遲笑了笑,“還行,他一點都不重。何況,以後要背一輩子的。”
“嗷——”
女生細長的手指揪着男朋友的耳朵,氣得一腳狠狠踩在對方的腳背上,“聽見沒有?!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沒上去。人家的思想覺悟可比你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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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明天就去健身房,争取一個月後再來也能背你上山!”
山腳的交談與笑聲交織成一片,熱鬧得不行。風拂過臉頰,紀歡眯了眯眼睛,有點困也有點餓。他捂着空空的肚子又沖封遲張開了手臂,男人挑眉,背起他的時候順口問一句:“我今天這麽努力,有獎勵嗎?”
紀歡将唇貼在他耳邊,“今天晚上想做什麽都可以。”
話音一落,紀歡便察覺到扣着他腿彎的手一緊,很快又卸下力道。男人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石子路上,小小的圓潤的小石頭嵌在一起,一腳踩下去腳步有些不穩。封遲将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嗓音極低,“好。”
下午五點,遠處的山頭遮擋住斜陽,天邊只留下燦爛的餘晖。紀歡坐在副駕駛座椅上,歪了歪頭。男人近在咫尺,晚霞透過車窗落在他的臉上,将封遲臉上的細小絨毛都印得清清楚楚。似是注意到了有人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封遲微微扭頭,露出俊臉。
“怎麽了?”
“看你長得真好看。”
“那你多看一會兒。”
回到別墅已經六點多了,超市送來的食材都放在保安室那兒。封遲順手拿了,回家脫了外套便開始做飯。紀歡下午休息了好一陣,如今精力十足,跟在封遲伸手時不時幫忙洗個菜又洗鍋,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黏糊糊的勁兒。
就連封遲炒菜的時候紀歡也揪着男人衣服往前探一探腦袋,來回幾次以後就被封遲打橫抱起扔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将遙控和手機以及新買的游戲機全部塞到紀歡懷裏,又在仰頭看他的少年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他道:“坐着,別來廚房。”
紀歡頓時擰起眉,連臉都皺起來了,“你是不是很嫌棄我?”
封遲目光淡淡,“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跟着你?我又不搗亂,你看我洗菜洗得也很認真的。”
“我會分心。”
輕飄飄的四個字像是小石子倏然落在了平靜的湖面,頓時讓紀歡扭頭推開封遲的臉,“那你趕緊走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做飯不能分心。”
封遲:“……”
“所以,我在你心裏還比不上一頓飯?”封遲瞥了一眼廚房的方向,面無表情地按着紀歡的肩膀将人往沙發上一推,單膝抵着沙發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把話給我說明白。”
說是說不明白的,因為封遲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
晚上八點四十分,紀歡坐在餐桌前,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發抖,半晌,他猛地一拍筷子,扭頭就往廚房沖。一分鐘後,拿着勺子走了出來。捧着碗往邊邊上挪了挪,注意到封遲望過來的眼,他龇牙咧嘴地狠狠瞪他一眼,埋頭大吃。
封遲這個狗男人今晚別想吃飯了。
紀歡吃飯的速度第一次那麽快,把所有的菜搬到自己面前,沒給封遲留半點餘地。封遲也不氣,單手撐着下巴懶洋洋地看他搞小動作,還帶着點觀賞的閑情雅致,“慢點吃,別噎着了。”
紀歡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十來分鐘後,他又憋着一股氣将菜碗推到封遲面前,奶兇奶兇的:“給我吃。”
偏偏封遲還不領情似的挑眉淡笑着問:“吃不下了?”
“省給你吃不行啊。”紀歡戳着米飯翻了個白眼。
深夜,紀歡躺在封遲懷裏跟時嬰發信息。時嬰對于他和封遲的約會非常感興趣,生怕他們會玩過頭忘記明天是該上班的周一。紀歡認認真真表明他絕對不是那種玩忽職守的人。當然,封遲就不一定了。
時嬰見狀連連感慨:真羨慕,我也想出去玩,而不是和一只金剛兔子在家裏吵兩天假,我累了。
紀歡的腦袋裏頓時出現了那只白絨絨的小兔子,再一想對方龇牙咧嘴的模樣,不由得往封遲懷裏縮了縮,扔下手機對着封遲啾了一下。
還是封遲脾氣好。
封遲:“?”
“今天又不想睡覺了?”封遲垂眸看他。
紀歡纖細的脊背貼着他的胸口,從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少年鴉羽似的長睫毛。封遲有些手癢,擡起手輕輕捏住了紀歡的睫毛,紀歡一動,眼皮就給拉長了。
紀歡:“……你什麽意思?”
封遲幹咳一聲,聽着那不算溫和的嗓音,默默放下了手。
萬籁俱靜下,窗外偶爾響起的蟲鳴都格外清晰。紀歡擡眸看去,夜色寧靜,路燈通明。他忽然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山頂的一幕。輕輕扯了扯封遲的睡衣,他斂着眸小聲的說話:“我們來說說話吧?”
“想說什麽?”
“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故事的開頭很平淡,封遲聽不出什麽特別的,直到紀歡的敘述中開始出現一本小說。
“我最喜歡書裏的反派,他叫……封遲。”
後面的故事從紀歡嘴裏說出來,聲音帶着一絲絲顫抖。封遲靠在床頭,垂眸看着懷裏的人。紀歡甚至連頭也不敢擡起看一眼攬着他的男人。
“後來,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面鏡子。”
紀歡握住封遲的手,那雙手比他大,五指修長,能輕易将他的手全部包裹住。他清楚得記得這只手擦掉他的眼淚,撫摸他的臉頰,扣着他的腿彎的每一個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的蟲鳴也漸漸低弱下去。一時間,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寂靜之中。紀歡的心髒跳動得特別快,一下一下仿佛即将沖破胸膛。身下摟着他的人遲遲未開口,耳邊只能隐約聽到對方清淺的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歡才聽到封遲開了口,“你還想跟我說什麽嗎?”
紀歡含糊地應了一聲,然而始終未開口。封遲也不催他。大約五分鐘後,封遲看到懷裏的人像只誤入狼群的小崽子,小心翼翼地擡起頭露出一雙不知何時開始泛紅的雙眼,那雙眼睛清澈見底。紀歡輕輕拉住他的手,咬了咬嘴唇,低聲道:“你說過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
從坦白那一刻開始就格外壓抑的氣氛在這一刻突然發生了改變。仿佛春草突破了冰封的田野,顫巍巍露出了細嫩的芽兒,連周圍的空氣裏都染上了清甜和惬意。
封遲擡起他的下巴,手指按下他的唇,“別咬,破了又要喊疼了。”
紀歡乖乖地松開嘴,然而眼底的緊張卻怎麽也無法刨除。封遲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再一次重複了他說過很多遍的話:“嗯,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聽到某些事實的那一刻,封遲終于知道紀歡的患得患失究竟從何而來。
他想,他大概能理解紀歡的心情,也理解為什麽紀歡始終不願意開口袒露事實。
“還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他低聲詢問。
紀歡握着他的手倏然扣緊。
有,而且有很多。
比如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你會不會因為你只是書裏的一個角色而傷心?我這麽突兀地告訴你事實你會不會無法接受?你還會不會死在鄭刈手下,以及很多很多。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被什麽堵住了似的,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紀歡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封遲看出他眼底的掙紮,大手撫上他的臉,輕輕地捏了捏,“如果你沒有想說的話,那不妨聽聽我的?我只想要你的一個回答。”
“什、什麽啊?”紀歡緊張兮兮地問。
“你是真的嗎?”封遲低聲問他,“是真實出現在我的世界裏,還是我做的一場夢。”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我,是熱的。”紀歡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蹭了兩下,旋即睜大眼睛湊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詢問:“熱的吧?”
也不等人回答,他又動手使勁捏了捏自己的臉。一動手,白皙的臉上倏然紅了一片,他下手重,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好疼的。”
封遲遮住他的眼睛,親了親他的側臉,俯身下去的時候言語間終于染上了一絲絲笑意,“只要你是真的,不管這個世界是虛構還是真實,與我而言沒有半分區別。紀歡,我只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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