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城主問您肯認錯了嗎(6)

司馬婉怡拿劍的手微微顫抖。

她當然心動。

就算虞明瑤不這麽說,她也覺得心動。

她是真的想要直接把虞明瑤捅個對穿,最好還能在她心髒的位置攪一下,讓她死得不能更死。就算死不了,至少也要把她的舌頭拔了,讓她再也不能在這裏巧舌如簧。

但是她不能。

她的顧慮太多了。剛才虞明瑤說話的時候,這一屋子的仆人都聽見了,指不定就會傳出是她心虛所以才要殺人滅口。剛才虞明瑤在外面已經說了那麽多,這會兒又說什麽“只要我死了,你做的所有事情就都能永遠都深埋地下了”的,顯然是還有未盡之意。

虞明瑤這一番話看似寥寥幾句,但實際上,已經把她的路都堵住了。

而且她現在更在意的是,虞明瑤在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以後為什麽還能看起來這麽從容?

難道她……她真的知道什麽?!

“你的心亂了。”虞明瑤迎着她的劍尖向前一步,笑容越發肆意:“修道之人,道心卻亂了,這可真是讓人心痛呢。妹妹啊,要我教教你,道心怎樣才不會亂嗎?”

從之前吊在城門上開始的時候,虞明瑤其實就已經感覺到自己體內似乎有非常洶湧的力量了,只是這些力量一直以來都被壓制着,等到她看完劇情以後,才确定自己的感覺是對的。果然原主一直都在努力壓抑自己的境界。

虞氏樹大招風,雖說虞氏大小姐已經足夠盛名天下了,但其實還是有所隐瞞的。

原主是千年難見的天生道骨,換句話說,對她來說,別人非常難參悟的道意,對她來說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天地之間,萬物之上,空氣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為她的道。

如果這麽說太玄妙的話,還有一個更加直觀的認知。

別人破境,一着不慎滿盤皆輸,走火入魔家破人亡。她破境,無聲無息,毫無風險,只要修為積累到了,破境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虞明瑤暫時還沒有境界的明确概念,她分不清什麽樣的狀态是什麽境界,但回憶劇情的話,大約可以知道司馬萬逸身為城主,修為自然一騎絕塵,年紀輕輕已經是化神大圓滿的境界。

從入門開始,修道之路漫漫如登山,等級更是劃分嚴明。

煉氣、築基是入門,結丹後可登堂入室,可以被稱為一聲“小真君”,再進一步,元嬰境後,就可以把小字去掉,成為“真君”了。等到了化神、煉虛的地步,就可以被尊為一聲“道君”了。再向上,則是合體、大乘、真仙,自然就是“仙君”。

這其中還有些許細分,略過不表。總之,這一小會兒,足夠她有許多個“一念之間”了。

虞明瑤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到了什麽境界,也不知道原主到底囤了多少修為在體內,但是在她掃向司馬婉怡的時候,就天然地有了一種強者看弱者的感覺。

司馬婉怡的境界還停留在元嬰,而且是那種丹藥吃出來的、毫無實戰經驗的元嬰境界,她被虞明瑤剛才的幾句話攪得心神巨震,本就覺得今天的虞明瑤實在是不同于往日,哪裏都奇奇怪怪的,虞明瑤這樣一眼掃來,她只覺得被攝住,等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反駁道:“道心不穩是所有修行者都會遇見的事情,虞氏要是有什麽穩固道心的秘訣,也不至于凋零到現在的程度。”

不提虞氏凋零還好,這一提,虞明瑤的臉色頓時變了。

是了,這個司馬婉怡,除了和原主本身的奪夫毀容的不共戴天之仇外,還有毀宗滅族之恨。

雖然這一切并不是虞明瑤的親身經歷,但是她卻能共情到原主的憤怒與悲痛。

她原本還想再多說兩句,但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毫無意義了。

于是她冷笑一聲,看似散漫地向前了半步,下一瞬,她就約過了司馬婉怡指向錢的劍,直接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擡手捏住了她的脖頸!

“想要道心不亂實在是太簡單了。”她手指用力,感受着血液在指尖下方的皮膚裏奔騰,劍氣在她的指尖微微吞吐,幾乎是瞬間就劃破了司馬婉怡的肌膚!痛楚和驚愕還沒傳到司馬婉怡的大腦,虞明瑤的下一句話已經先一步響了起來:“人死了以後,道心就不會亂了。妹妹,你說是不是呢?”

空氣中出現了一剎那的寂靜。

沒有人看到虞明瑤是怎麽動作的,修道界已經太久沒有戰争了,現在大家就算是決鬥也要講究好看,能用飛劍的自然都是飛劍開路,哪有像她這樣直接欺身到如此近的距離,親自動手的?!

而且她怎麽可能破開司馬婉怡身上的護體真氣?!

身為城主的妹妹,司馬婉怡身上自然帶着整個司馬城最好的護體法器,甚至可以擋住化神中期的道君的全力一擊!

司馬萬逸萬年不變的表情裏帶了明顯的驚愕,而一直覺得虞明瑤還是元嬰初期的窦玉樹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虞明瑤的身影!

為什麽她剛才動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元氣的波動,也根本就沒有看清她的動作?!

這、這不可能啊!!

司馬婉怡并不知道司馬萬逸和窦玉樹的心情,只下意識覺得興許是自己剛才心思恍惚,被抓了個空檔,又念及自己身上有護體法器,自然有恃無恐地冷笑道:“想殺我?”

虞明瑤還沒說話,旁邊已經有目睹了這一幕的侍女尖叫了起來。

“小、小姐!!您的脖子——!”

“吵。”虞明瑤眼神微動,掃了一個眼風過去。

尖叫聲戛然而止,聒噪的侍女在虞明瑤的一眼之下,竟然覺得心神巨震,經受不住一般,癱軟在地。

其他剛準備發出點聲響的人都吓了一跳。城主府裏面伺候的仆人也都沒有普通人,起碼都是入了門築了基的,卻被這樣的一眼之威吓到腳軟,就算是城主盛怒的時候,他們也沒從城主大人身上感受到這樣的威壓啊!

大家心中隐約有了一個想法,卻又不敢相信。

難道夫人的修為……其實比城主還要高?!

司馬婉怡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自己脖子怎麽了,直到痛楚終于緩慢地湧了上來。

她有點後知後覺地擡手摸了摸,卻碰到了溫熱粘稠的液體,再疑惑地舉到面前,司馬婉怡震驚地看到了一抹……血紅。

血?

她怎麽可能會流血!!

她可是有護體法寶的啊!!!

“你放開她!!”窦玉樹這才也後知後覺地撲了過來,聲線裏帶不知不覺帶了顫抖:“你、你要對她做什麽?!”

虞明瑤側頭看向他,眼中依然翻湧着怒意,表情卻天真而疑惑:“為什麽要放開?你不肯替我報仇,我自己親手來,你不為我感到高興也就算了,為什麽反而要救她呢?”

窦玉樹一窒。

司馬婉怡脖頸處的血越流越多,甚至蜿蜒而下,窦玉樹越看越心疼,幹脆豁出去了一般吼道:“只要你放開她!!我就保你性命!!!”

“保我性命?”虞明瑤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心念微動,十步流虹一般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發出一聲清吟,轉瞬間竟然已經架在了窦玉樹的脖子上!

十步的劍氣吞吐,銳利無雙,只是一道劍風,就已經在窦玉樹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窦玉樹萬萬沒想到,虞明瑤在一手牽制住司馬婉怡後,竟然還有餘力對付自己!而十步上吞吐的劍氣居然已經淩厲到讓他忍不住地生出了顫抖之意,甚至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你要怎麽保我性命啊?”虞明瑤的聲音裏帶了嘲弄:“是要像之前我吊在城門上的時候一樣,站在城牆下面大喊你與我有情,玷污我的名聲,還是要和你的婉怡好好傳音一番,密謀怎樣還擊?”

“我看你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麽跪在我面前認錯,求我保你一命還差不多。”

言罷,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司馬萬逸,她靜靜地注視了他半晌:“對了,夫君啊,有沒有覺得‘我保你性命’這句話非常耳熟呢?”

司馬萬逸深深地看着她,心頭抑制不住地一跳。

她……她都知道些什麽?!

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被蠱蟲控制的嗎?!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司馬婉怡終于回過神來,她恐懼地看着虞明瑤,她清楚地感覺到血液順着自己的肌膚向下蜿蜒流淌,而她舉着劍的手卻絲毫無法回轉,甚至就在片刻前,與她心意相通的飛劍也像是突然切斷了與她的聯系,猛地墜落在了地上!

對于修士來說,其實這樣的皮肉傷并不可怕,就算軀體毀滅,只要神魂還在,就可以重鑄軀體。這些血吃一顆丹藥就可以補回來,也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她篤定虞明瑤是不可能真的傷她性命的,所以她在憤怒自己受傷之餘,還有心情思考虞明瑤為什麽突然像是實力大漲的樣子。

她猛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大聲道:“你……你是不是修了什麽邪門歪道的功法!不然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功力大漲?!”

“一夜之間?那也太慢了。”虞明瑤看着她的眼睛,她的長發無風自動,頃刻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無法抑制的凝固在了她的身上!

剛才她還是收斂着自己的氣息的,但是這會兒,她的長發在身後無風自動,衣袂翻飛,周身的氣勢更是開始節節攀升!

司馬萬逸一開始的神色還是淡定的,他與虞明瑤朝夕相處,其實并不是完全沒有覺察到她的修為沉澱,但他早就被司馬婉怡的蠱蟲控制了,就算發現了這種事情,也并沒有非常放在心上,但他絕沒有想到,虞明瑤積攢的修為竟然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

虞明瑤的氣息從元嬰初期開始,一息一升,等到大家回過神來,她毫無障礙地越過了元嬰期大圓滿!

整個司馬城上空風雲變幻,破境的天象聚了又散,瞬息萬變,無數修士都被這樣的天象引來了視線,向城主府悄然投來了窺探的視線,心道這難道是城主又要渡劫了,卻又因為之前在城門發生的事情而感到不确定。

虞明瑤卻偏要所有人都看清楚。

她就這樣拎着司馬婉怡的脖子,毫不忌諱地帶着她從城主府掠了出去,然後站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氣勢再度暴增,直接從元嬰期大圓滿跨入了化神初期!

司馬婉怡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到了她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了起來,元嬰到化神乃是天塹,是真君到道君的遙遠距離!

在這個世界,道君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幾乎等同于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你……你……!”司馬婉怡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但是這還沒完,虞明瑤挑眉睥睨一笑,氣勢繼續攀升!

化神初期,化神中期,化神後期……化神期大圓滿!

化神期大圓滿的境界已經冠絕司馬城了,大家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先吃驚她為何能連着破境,還是驚愕她為何不會引來雷劫,甚至破境猶如呼吸般簡單!

說好的心魔,說好的劫雷,說好的破境劫數呢?!為什麽天上的雲聚了又散,為什麽雲中的雷閃了又消失?!

是逗我們嗎?!

就在大家已經被震驚到幾乎麻木的時候,所有修士的耳邊都清楚地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破壁聲。

煉虛境成。

仙俠界從此多了一位一腳踏進了煉虛境的女道君。

“我忍了一時,不代表我會一直忍耐。你們……實在是欺人太甚!”

“司馬婉怡,你不配讓我親自動手,但是不殺你,難以平我心頭怒火。”虞明瑤看着一臉驚懼顫抖的司馬婉怡,嘆了口氣,冷聲道。

司馬婉怡心神巨震,她距離虞明瑤最近,也是最正面地感受到了虞明瑤節節攀升的威壓的人,煉虛境的威壓逼得她快要瘋掉,修仙之人本就是以實力為尊的,她幾乎是無法抑制地從心底感受到了對虞明瑤的恐懼!

她在她的眼中,此時此刻,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蝼蟻罷了。

司馬婉怡的血沾染在手上,有些粘膩,虞明瑤頗為嫌棄地松開手,同時,已經被自己流淌的血染紅了半身的司馬婉怡經受不住她外放的威壓,噗通一聲,狼狽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殺人總要有個理由,我也不是濫殺之人。”虞明瑤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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