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假裝一聽
“島上”越夜越熱鬧,卡座一角,岑青檸不花半點兒力氣,就把喻思楊摸了個透底。
喻氏集團的二公子,從小叛逆,愛好是花天酒地、沾花惹草。
因為家裏有個模範哥哥,他的叛逆顯得格外驚天動地,挨了無數頓打,依舊初心不改。
時間久了,喻家便也不管他了,實行放養政策。
在和家裏作對的年年歲歲裏,喻思楊唯一害怕的人是喻思柏。
喻思楊小時候粘過一陣他哥,但他哥不愛帶他玩。
喻思柏雖然不怎麽管他,卻承擔了絕大部分家裏的壓力,還要分神給他擦屁| 股,不然他也不能全須全尾地長大。
所以喻思柏的底線,他絕不會去觸碰。
不過這幾年,喻思柏和家裏關系也不好。
兄弟倆回家都不受待見。
喻思楊把這稱之為喻思柏遲來的叛逆期。
“我哥這人,極度迷戀飛行和藍天。”喻思楊說起喻思柏,興致不錯,“小時候我以為他會和我爸媽一樣去造飛機,結果高中一畢業,他跑去了空軍學校。幸好畢業之後又去修了個造飛機的學位,不然家裏一定鬧翻天。”
岑青檸适當地表露出好奇:“我聽說他現在是機長?”
喻思楊兩手一攤:“所以現在和家裏鬧翻了,成天找借口不回家,就怕碰見我爺爺和我爸。”
岑青檸若有所思:“聽起來你們的人生倒置了。”
喻思楊微愣,正想說什麽,忽然感受到一陣強烈的視線,回頭一看,頭皮發緊,暗罵一聲“靠”,小辣椒怎麽來了?
他連忙找了個借口,趁機躲去了洗手間。
岑青檸順着視線看過去,忽然對上一雙充滿打量的眼睛,是個女孩子,清麗又嬌豔。
和她類型接近,只是這個女孩子鋒芒外露。
一看就是被寵大的小公主。
岑青檸湊到容妍耳朵邊問:“喻思楊的桃花?看起來不是他會喜歡的性格,長相倒是。”
容妍悶笑:“前女友,陰溝裏翻了船。”
喻思楊身在花叢,唯一一次陰溝裏翻了船,就是遇見了小辣椒。
小辣椒長着一副不知世事的臉,看似清純小白花,實則霸道蠻橫,頤指氣使,恨不得全世界都捧着她。
兩人在一起半年,分手分了半年,鬧得人盡皆知。
岑青檸立即懂了,不是餘情未了就是占有欲作祟。
岑青檸不欲給自己惹上這樣的麻煩,她在東川想過清淨日子,于是對着小辣椒眨眨眼,起身也去了洗手間。
小辣椒微怔,随即跟了上去。
二樓欄杆的兩個男人,将這場大戲看了個徹底。
周禮安輕笑:“小白楊桃花運不錯啊,比你出息。不過這女孩兒,在小辣椒手裏可讨不了好。”
喻思柏懶懶看着底下三人接連離開,沒什麽反應。
喻思楊再頑劣,不至于做出收不了場的事。至于那女孩兒,在周禮安的場,也不會出大事。
果然,周禮安往下看了一眼,便有人跟了上去。
洗手間內,岑青檸對着鏡子理了理長發,洗幹淨手,水聲方歇,清脆的高跟鞋聲越來越近。
她擡起頭,和鏡子裏的小辣椒打了個照面。
小辣椒雙手環胸,輕昂起下巴,直接宣示主權:“喻思楊是我的人,你有一晚上的時間考慮要不要得罪我。”
岑青檸眼尾上翹,忍不住想笑。
小辣椒還挺可愛的,找麻煩的方式确實“清純”。
岑青檸對着鏡子裏的女孩笑笑,轉過身,一臉無害地湊到她頰邊,悄聲道:“我想追他哥哥。”
小辣椒呆住了,被一句話打得措手不及,驚愕地看着她。
“你……你這更想不開了。”小辣椒緩過神,無語地看着她,“喻思柏出了名的性|冷淡,将來只會和飛機結婚吧。”
岑青檸乖巧道:“那我換個人,哥哥追不到,弟弟也行。”
小辣椒:“……”
她噎了下:“不行,誰都行,就喻思楊不行。”
岑青檸不動聲色地抛下誘餌:“弟弟長得和哥哥有幾分像,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哥哥這麽難追,又沒人幫我……”
“我幫你!”小辣椒飛快阻止她的念頭。
但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喻思柏這麽難搞,誰搞得定啊?
岑青檸卻不給她後悔的機會,十分上道:“那以後喻思楊找我,我随時告訴你他的行蹤。”
小辣椒:“……”
聽起來很劃算。
于是就這幾分鐘,岑青檸和小辣椒在洗手間裏短暫達成了“攻略喻家兄弟聯盟”。
小辣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她想不出來。
“今晚你有打算嗎?喻思柏就在這兒。”
岑青檸微怔:“他在這裏?”
小辣椒嗯了聲:“就在二樓。不過他們那群人不怎麽和我們玩,我和他們關系一般,只能算認識。”
岑青檸撲閃了下眼睫,眼神真摯:“打算來了。”
小辣椒:“……”
她總覺得自己上當了。
臨近午夜,“島上”的氣氛到達頂點。
舞池邊的卡座一陣起哄聲,喻思楊慌忙撥開人群,左右看了看,最後往二樓猛跑。
“哥,借我躲躲,躲躲!”
喻思楊顧不上晚上還在記恨他哥,往喻思柏這桌躲。
喻思柏側身避開,擡起漆黑的睫,掃了眼滿頭大汗的喻思楊,随口問:“鬧什麽?”
喻思楊警惕地往樓梯口看了眼,壓低聲音道:“我們玩抓鬼游戲。‘鬼’噴上香水躲在場內,‘王’蒙着眼睛來抓‘鬼’,被抓到就要滿足‘王’一個要求。他媽的小辣椒要來抓我了!”
周禮安滿是興味道:“你是‘鬼’,她是‘王’?”
喻思楊也覺得自己倒黴:“我哥和你在這兒,小辣椒肯定不會往這桌找,借我躲躲。”
周禮安笑着往後一靠,翹起腿,一副看戲模樣。
喻思柏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正準備離一身酒氣的喻思楊遠點,一抹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尖。
明亮的柑橘味散去,只剩馥郁的茉莉香味。
這股青綠茉莉花香喚醒他關于塔科馬國際機場的記憶。
那天,他曾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聞到過這樣的香水味。
而正巧,她今天也在場。
喻思柏眯了下眼,修長的腿一動,鞋尖踢上喻思楊的球鞋,嗓音微沉:“誰的香水?”
喻思楊:“小辣椒的,她抽到了‘王’。”
正說着,周禮安餘光瞥見樓梯口出現的女孩子,輕挑了下眉:“抓你的人來了。”
話是對喻思楊說的,他卻看向喻思柏。
喻思柏擡起眼簾,因酒意而略顯深暗的視線看向左側。
女孩子雪白的小臉上蒙着深黑色的綢布,遮去了大半張臉,尖尖的下颔讓她看起來孤立無援。
她不安地往前摸索,步子邁得極小。
聽見身邊男人打趣的笑聲,便慌亂躲開,哪敢上去聞味道。
二樓男人們圍坐,所有視線肆無忌憚地往她身上看,而她對此一無所知,一身純白地往深處走。
像鬥獸場內無意闖入的小綿羊,天真不知危險。
喻思柏看了眼恨不得縮成團的喻思楊,再看連步子都不敢邁的女孩子,低嗤了句:“‘鬼’抓‘鬼’?”
周禮安笑得肩膀發抖,可不是嗎。
膽小鬼抓倒黴鬼。
難得能看喻思柏的熱鬧,周禮安擡手,示意周圍安靜,然後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清脆的口哨聲指引方向。
岑青檸在朦胧的視野裏往前走,她知道喻思柏所在卡座的位置,本來想裝久一點,沒想到有好心人幫忙。
女孩子停在卡座前,周圍人群一陣哄笑。
喻思楊整個人往沙發上鑽,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沙發裏,埋頭不看即将到來的末日。
岑青檸短暫思考了一下,怎麽在人群中找到喻思柏。
稍許,她輕聲開口:“能摸一下你們的腕表嗎?”
男人們只當她不好意思湊過來挨個聞,而喻思楊手表特征明顯,都沒多想,也不欲為難她。
她看起來年紀太小,怕是一逗就要哭。
只有喻思柏和周禮安頓了下,周禮安偏頭去找喻思楊的手腕,抓出來一看,兩手空空。
喻思楊壓根沒帶表。
周禮安倏地笑了,什麽小綿羊,原來是獵人進場。
他看向“獵物”,玩笑道:“狙你的。”
喻思柏狀态松弛地靠坐在椅背,襯衫平整,雙腿岔開,西裝褲一絲不茍,一點兒不像上酒吧玩來了。
只有微燙的眼神彰顯醉意。
這話他不否認。
第二次了,這小姑娘的确是來狙他的。
喻思柏沒動靜,把玩着酒杯,眸光淡淡地看岑青檸。
她只是乖乖地伸出手,纖細的指尖懸在半空,那群看熱鬧的男人便心甘情願地把表湊過去讓她摸,都不用人動一下。
小姑娘摸一個,搖搖頭,再摸,又搖頭。
一個接一個,都摸完了,都不是。
場內沒讓摸表的人只剩兩人,周禮安和喻思柏。
周禮安沒往女孩子身邊湊,大方地把表一摘,客客氣氣地讓人摸,小姑娘又搖搖頭。
只剩最後一個,喻思柏。
別人不知道其中關竅,周禮安卻知道。
喻思柏迷戀飛行,且職業需要,飛行員腕表幾乎不離身。
飛行員腕表為滿足高空飛行,特征明顯:尺寸大,表帶長,大表冠。
簡而言之,岑青檸找腕表就是為了找喻思柏。
所以她話一出口,喻思柏和周禮安頓時明白了她為誰而來,喻思楊不過是個幌子。
喻思柏才是她的目标。
岑青檸摸過一圈,偏頭看向某個位置。
朦胧視野中,只有那裏坐着的男人始終沒動靜,不緊不慢地晃着酒杯,冰塊撞擊聲一直響。
她藏在綢布後的眼睛彎了一下。
找到他了。
“沒有了嗎?”她失落地問。
喻思楊喝多了,又擠在沙發上,耳邊聲音忽遠忽近,根本沒聽出來是誰在說話,只以為要被抓到了,連忙扣住他哥的手:“哥哥哥,幫幫我,你是我親哥!快讓她摸一下趕緊走!”
周禮安配合道:“妹妹,這兒還有最後一個,找不到可得換地方了。”
喻思柏一時不防,握着酒杯的手被喻思楊擡起,眼睜睜地看着岑青檸循聲看來。
他頓了下,沒掙開,隔着綢布和她對視。
喻思柏坐着沒動,自然有人給岑青檸讓路。
岑青檸一步步往前方模糊的身影走去,兩只細細的胳膊懸在空中,指尖輕動,試探着觸碰。
倏地,指腹觸摸到一抹涼意,指節分明的手指握着酒杯,因冰塊融化,冷意隔着杯壁傳到他手上。
她抿唇,指尖順着指節往下滑,很慢,很輕。
修剪平整的指節慢吞吞地往下,他的手背是溫熱的,掌心應該很寬大,牽手時有安全感。
肌膚觸碰間,帶出一片酥麻的癢意。
喻思柏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在他手上“作亂”,正要開口,她忽然小聲說:“杯子好涼。”
掌心一空,酒杯被拿走。
她像是受不了涼,才拿了幾秒,指腹立即泛起淺淺的紅,難怪穿這麽多來舞池。
一聲輕響,沁着水珠的酒杯被她放在桌上。
沒了酒杯,他的掌心卻沒空,女孩子的手貼了上來,柔弱無骨,軟紗一樣蹭着他的掌心,像那天蓬松的裙擺。
喻思柏眸光微動,看了眼她的裙子。
格子百褶裙乖乖貼着雪白的肌膚,兩條腿筆直纖細,在黑暗中顯出幾分伶仃。
岑青檸見好就收,像是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掌心,很快離開,往下握住他的手腕。
觸摸表盤的過程中,有意無意都會碰到他。
柔軟的指尖若即若離,喻思柏是個正常男人,傾身靠近,聲音很低:“摸夠了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沒耐心了。
周禮安一直支着臉看熱鬧,見狀笑問:“妹妹,是你找的人嗎?”
岑青檸安靜兩秒,露出一個羞赧的笑:“抱歉,我找錯人了。”
她毫不留戀地松開了手。
作者有話說:
檸檸:裝模作樣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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