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留宿

流水上了岸,頭發濕漉漉的,只好松了發髻,讓它在風中招搖。

落花跟在流水的身後,看着流水齊腰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色澤如上好的硯臺被打翻,漆黑深邃。這讓落花動了神,悄悄地伸長了手指,想要觸碰一下它柔軟的姿态。

當指尖被魂牽夢繞的青絲纏繞時,落花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被流水溫柔的發絲包裹着。緊一步慢一步,看着發絲在自己的指間穿梭,落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這些纖細烏黑的發絲繞着落花的手指,撓着落花的心。落花的胸口有種說不說的躍動,他想要感觸只留個背影給自己的那個人更多的東西。他的外在,他的內心,只要是有關他的一切,落花都有強烈的求知欲。好的想要知曉,壞的也不想錯過。那個人的一絲一毫,落花都想收入眼底,就像指間摩擦着的發絲,牽動着他全身的神經。

靜谧的山路,安靜的落花,靜得讓流水有些不适,他突然轉身。

前刻還在落花指尖的發絲絲絲滑落,掃過落花的手心,騷動着落花躁動的心。落花頓時擡首,看見流水有些怒意的神色。對着流水,即便他怒發沖冠,落花只會含笑面對,從來都不願意在他面前洩露自己殘暴的一面。

看見落花不明深意的笑,流水更急了,酸溜溜的開口教訓着:“不愧是上界下來的,不知道人間疾苦。”

落花一時愣住了,不知道流水所為何意。

流水輕哼了一聲,轉身走進雜草堆裏彎腰。

好奇的落花跟上一步,看着流水準備去摘甜心草結的果實,突然了悟:“是師兄思慮不當,讓流水師弟挨餓了。”說完,落花搶前一步将甜心草的果實摘下遞給流水。

流水不以為然的錯開落花的好意,另尋一株,自得其果果腹。

拿捏着手裏的甜心果,落花索然無味的吃下,舌尖突然一酸,落花皺起了眉頭,眼底是流水遞來的青蘭草,耳朵聽到的依舊是流水一貫冰冷冷的語調:“甜心果須伴着青蘭草才能下腹,不然其味酸澀,難以吞咽。”

酸澀的舌尖突然被心頭湧出的甜蜜融化了,吃到嘴裏的青蘭草果真抵擋了酸澀之苦,讓落花整個身子都清爽精神。

鄙夷着落花無知的流水淡定的用青蘭草裹着甜心果放入嘴中,品味着由酸到甜,酸甜可口的變味,手裏也裹好一個扔給落花奚落着他:“死讀書。”

看着流水趾高氣揚的走開,落花幸福的将流水給自己做的甜心果放在袖口裏。這樣的禮物,落花可不想輕易的就糟蹋了。

光亮開始暗淡,流水看到日頭開始西落,想着折返回去勞神勞力還一無所獲,照書上記載應該就在不遠處了。但是繼續前行可能要在外留宿。想着後面的拖油瓶,流水有些後悔為什麽不一個人來,反而讓自己有了局促的尴尬。

遙望天際,落花也注意到了夕陽西下,想着流水應該不會主動要求留宿在外,但是回去天也快黑了。左思右想,落花決定自主一回:“流水師弟。”看着流水停了步子,等待自己的閑言碎語,落花繼續提議:“天快黑了,不如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一晚,明早再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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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方大樹叢生,土地上鋪着厚厚的針葉,四周亂石林立,是個避風留宿的好去處。流水也不僑情,筆直地向着前面走去:“既然落師兄開口了,我悉聽尊便。”

落花在後一笑,有時候很是無奈流水這般死鴨子嘴硬。

針葉滿地,流水很快給自己尋覓了塊松軟的地方,正好靠着樹幹,躺下,閉目養神,四周的冷風被亂石擋得七七八八。

落花四下一掃,向着叢林走去,不一會兒便逮了只野兔,準備烤來當晚飯。

流水一直都懶懶的靠着樹幹,不準備參與落花的勞動。但是聽着枝幹爆裂的聲音,流水睜開了眼,看着落花雙手沾滿了血跡,臉上也有血跡,衣服上還殘留着兔子的毛,他正在專心致志的烘烤兔子。搖了搖頭,流水起了身向火堆走近,接過落花手裏的穿着兔子的枝幹,一臉嫌棄:“不愧是公子哥。”便熟練的翻烤兔子,時高時低,或近或遠。

看着火光下流水冰冷的臉,落花被他熾熱的心感動着,就靠在他身邊,還可以聞到仙露泉香甜的味道。不安分的手指卷起流水的一縷發絲,落花開了口:“幹了。”

流水順着落花的眼神看去,看到自己的發絲被落花肆意的玩弄着,臉上驟然一紅,流水将快熟的兔子扔給落花,撂下一句:“烤糊了看我怎麽揍你。”便疾步走到一邊,胡亂的将自己散亂的頭發系起。

看到有些驚慌失措的流水,落花笑在嘴角,都忘了自己手裏的使命。

等流水轉身時,兔子下半部分已經被烤糊了,空氣裏飄過一陣糊味。氣得流水奪過落花手裏的枝幹,恨着落花:“成事不足。”便将烤糊的兔子肉扯下扔給有些悔意的落花。流水可不管落花是否真的認識到錯了,自顧自地将鮮嫩的兔子肉咬下,嚼碎。

看着手裏有些焦黑的兔子肉,落花眉頭有些無奈。看着流水滿眼的鄙夷,好像在說自食其果,落花只好啃了起來,胡鍋巴的焦味,粗糙的觸感讓落花第一次的野餐有些不完美的收場。

吃飽了,流水摸着肚子靠着樹幹準備安心入睡。落花守在火邊不敢靠近。

“落師兄,莫不要是要睜眼到天明。”流水面無表情:“靠着樹睡,不會毀了你在上界塑造的高大英勇的形象。還是落師兄擔心我會将此事傳出,讓你受姣人伯父的責備。”

聞言,落花起了身向流水靠近。流水只是側了下身子,顯得更舒坦些。

看着火苗掙紮着熄滅了,落花也感到了身邊的流水已經安然入夢了。悄悄地,落花将藏着的甜心果拿出,對着明月慢慢的送入口中,感受它的酸甜滋味。微風一帶,落花如往昔一般嗅到了流水身上極淡的草藥味。

用眼角撇着流水,落花伸出了手想要感受一下他冰涼的肌膚,但是手卻在接近流水的面頰時僵住了。

突然,流水一個翻身,身子随着重心向下倒去,落花想也不想就順勢攬過流水,免得驚擾了他清閑的睡夢。而流水整個身子都癱在了落花的懷裏,感到了溫暖,感到了酥軟,流水往落花的身上蹭了蹭,繼續酣眠。

因禍得福,落花高興之餘不敢移動分毫,低頭便能清楚地看到流水的眉目。他的眼睛不再高傲,他的嘴角不再上揚,他的樣子不再冷漠。現在的他溫順的就像一只小羊羔,乖巧的躲在落花的懷裏尋找溫暖。

隔空,落花描着流水不再冷冽而是清秀的外貌,克制着想要觸摸的悸動,口裏還殘留着甜心果酸甜的味道。落花心滿意足的靠着壯實的樹幹,對着明月淺笑。

抵達上界,清風疾步往木朗府趕。一路上其他仙人看見清風不是竊竊私語就是品頭論足,清風也不在意,只想早點了事,早日返回逍遙島。他不希望在這沒有人情味的上界浪費本可以和朗月一起的珍貴時光。

趕到了府邸,清風就看到了木朗府已經披紅挂彩,一派喜慶的樣子。心頭一緊,眉頭一皺,清風有些厭惡這個在外人眼裏無比榮耀的家族。

“清風少爺回來了,主人在致遠堂正等着您。”管事木朗修畢恭畢敬的候在大門口等着清風歸來,表情看不出喜樂。

清風已經習慣了木朗府麻木的狀态,直接趕到致遠堂,看着颀長的背影,背着雙手,傲視着一排排用靈石雕刻的靈牌。

“拜見父親。”雖然木朗西垣背對着自己,但是清風還是作揖,禮數不差分毫。

木朗西垣秉承了大家風範,高遠的注視着靈牌,每一個靈牌都是家族的榮耀,他木朗西垣自然不願當有損家族的那個:“嗯。知道了就下去吧。”

從小,清風就時常被木朗西垣關在這裏靜思己過。致遠堂在清風眼裏不是緬懷往昔的救贖地,而是陰冷黑暗的地獄。掃過一排排祖先的名字,他相信祖先并不會寄希望于自己這個醜名遠播的子孫上:“我想。。。”

清風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木朗西垣強硬的打斷:“至于逍遙島上的那個,我可以不管不問,但是,你不能給木朗家族抹羞。大婚在即,準備準備。”木朗西垣兩袖一甩,從清風身邊走過,警告着他:“若是靈秀不反對,他可以進木朗家族的門,一個男妾,木朗家族還是養得起的。若是他不安分守己,有非分之想,他一個下賤的坯子,木朗家族還是有能力讓他不會成為給家族蒙羞的污點。”利害分析清楚,木朗西垣潇灑地離開。

木朗西垣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釘在清風的心裏。清風苦笑看着有些迷亂的靈牌:“呵。男妾?污點?”捏緊了手指,清風痛恨被世人供養、不食人間煙火的靈牌。

作者有話要說:

讨厭木朗西垣的有木有~~~~(>_<)~~~~朗月寶寶可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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