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夢魇
驚吓過度的落花抱起流水拼了命的跑向空中閣。
落花從未想過流水不在了、消失了,甚至是死亡了,他該是怎麽樣的心情。尤其是此刻,落花抱着沉甸甸的流水,卻感受不到流水生命的氣息,就像流水已經奔向了死亡,只剩人世間的驅殼。落花心生寒氣,心跳得極快,眼裏望着前方卻不知道看到了什麽,腦子裏想着流水,卻不知道可以想些什麽。是還有什麽話沒有和他說,什麽事沒有和他一起做,還是自己不應該得寸進尺,親手将他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落花越想越膽顫,連低頭看流水的膽子都沒有了,只怕低了個頭,流水那僅存的溫熱都已經随了風,散了。
落花只覺得自己的心、血、肉、骨都沒了,腦子已經空無一物,世間沒了流水,也沒了自己。
“師傅,師傅!”落花沖沖忙忙的在空中閣奔走着,真怕瞬息之間,流水只是自己午夜夢回的一個夢魇。
以前不覺得,這三層小樓的空中閣竟然這麽難尋米氏老人。慌了神的落花急得大汗淋漓,語調微顫,腦袋前後擺個不停。
“怎麽了,你竟如此慌張。”米氏老人聽到落花焦灼的聲音也不急,慢悠悠的開門出來。
落花看見米氏老人就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風一般的将流水抱至米氏老人眼底,懇切着:“他,他不知怎麽地。”
米氏老人眯着眼看着睡在落花懷裏的流水,又睜了眼,迅速将落花的手腕拿起,一號,一改往昔的散漫姿态,嚴肅着:“抱進去。”
落花聽了米氏老人的話,乖乖的将流水放在床榻上,看着一本正經的米氏老人,落花心頭的顧慮更深了,再一瞧流水,他紅潤的唇已經烏黑慘白,落花的心被糾成麻花。
米氏老人沉着穩定着:“你問了他什麽?”
落花不知所答,不知該不該描述一下流水出事前自己對他出格的行為,但是說了就等于将自己對流水的歪念曝光,到時候不知米氏老人還能接納自己,繼續将自己留下,成為流水的病根。
見落花不答,米氏老人也不含糊:“你們這些小年輕,一天情情愛愛的不好學,真是枉費了我對你們的期許,也枉費了你爺爺對你的期望。”
落花噗通一聲跪地,将頭垂下,屆時,落花覺得自己肩頭沉重的有些不堪重負。
眼睛也不瞟落花,米氏老人閉上眼,細細地琢磨着流水的病情:“流水自懂事起就災難不斷,一生苦命,你,還要再苦上添堵。”
米氏老人和五大家族都為造福天下出謀劃策、費盡心力,他們之間或多或少都瓜葛,其中,米氏老人和上善家族更是有着不可剝離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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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女娲補天,上善守天,火龍出世,橫掃一切。米氏老人還不是老人,赤頭青年憑一腔熱血,持一把□□就開始和火龍博弈。米氏老人被火龍的烈火噴到,差點喪命,要不是上善溶月及時出手從火龍口下就得米氏老人,米氏老人早就被燒成焦炭了。上善家族為鼓勵米氏老人的不畏精神讓其休養在府中,而米氏老人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便韬光養晦的住下了。一住便是幾十年,也和上善家族的大當家上善明成為至交。但是米氏老人能獨當一面之後便離開了上善家,自己開幫立派,但是衆人的悠悠之口把他的耳朵都吵麻了。最後,米氏老人在鼎盛時期隐居逍遙島,也散了三千弟子。若不是得知上善家族一夕被滅,米氏老人也不會出島,在茫茫人間尋找被遺漏的上善族人。為了掩人耳目,為了後繼有人,米氏老人又收了清風和落花,間接聯結兩大家族,鞏固逍遙島不可侵犯的地位。
但是此刻,米氏老人有些困惑自己是否做對了,尤其是看到流水沉睡在過去的痛苦了。若是當初了解了流水對他也不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落花呀,”米氏老人将流水的手放進被子裏,語重心長着:“自小,你爺爺就看重你。你也知你與他人不同。”
“師傅。”落花重重地将頭扣在地上,苦澀着:“師傅,我錯了,我錯了。請您救救流水吧。”能讓米氏老人慌張的病,落花不敢怠慢,即便是廢了自己,落花也不願流水就這般去了,連一聲責罵都沒有留下。
“哎。”米氏老人起了身:“解鈴還須系鈴人。他的夢魇,還得他自己去解。只怪我當初思慮的不周全,怕封得嚴實了,他身子受不了。如今,我身子也老了,去了也幫不了他什麽。若是你不怕污了你的眼,損了你的心,傷了你的情,你就去吧。幫幫他,讓他寬寬心。好醒了那場夢魇,身心都不受滋擾。”米氏老人從袖子裏抽出一條錦帕攤開,上面布滿了細長的銀針,閃閃發亮。
落花雖不懂米氏老人話中的含義,但是看着被夢魇纏繞的流水便迫不及待的坐在床沿邊,将自己的袖子挽上,好讓米氏老人施針。
看着落花義無反顧的樣子,米氏老人會心一笑,就像當年的自己為了上善溶月一般,舍了命,又何妨。
米氏老人拔出銀針看準了便落針。
落花只覺着自己猶如被蚊子叮了一般。
“慢慢的,找到了就好好勸導他,莫要讓他動怒,一切順其自然。讓他跟着你回逍遙島,我在島上等你們。”米氏老人的話就像夜莺啼叫,讓落花睜不開眼,身子乏乏的,腦子沉沉的,心裏沉甸甸的東西也随之蕩開了。
落花是被叫賣聲吵醒的。大雪紛飛的街道,路人稀少,只有讨生活的人還在辛苦的勞動。落花有些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流水的夢魇,至于他現在何處,只得慢慢尋着。
落花仔細地走着,卻發現不管自己怎麽走都是在原地打轉,總會回到藍顏坊。落花看着朱漆粉刷的匾額,大門深鎖的寂靜,便指向藍顏坊問着小販:“那裏可是何處?”
小販瞥了眼藍顏坊,再瞥了眼落花,鄙夷了句:“不就是尋歡作樂的地方。你去早了,晚點再去吧。到了夜間,那叫聲可不輸給姐兒。”
落花可等不到晚上,幹脆直接叩門。
“誰呀,這麽早。”開門的是個睡眼朦胧的小哥,正眼也不瞧落花,只是伸手。
落花腦子一轉,轉手就拿出了銀子放在小哥的手心。
小哥立馬眉開眼笑的給落花開了門,還往大門內叫喊着:“來客人了。”
落花進了門便看見中間是寬敞的大廳,三層樓,每層樓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挂,幾個披頭散發、陰柔谄媚的男子正靠着圍欄打量着落花。不用細想,落花就知道這裏是什麽地了,心頭更加擔憂流水現在的處境。最讓落花頭痛的是他對流水的過去一無所知,也就意味着他不知道流水兒時在人間叫什麽,長什麽樣,也就不知道該怎麽尋覓他。但是這是他的夢,落花只要跟着夢裏的線索走,應該會遇見流水。
惴惴不安的落花在廳裏坐下。
管事的人比較了一番再上前作揖:“在下是藍顏坊的坊主,不知公子這麽早到訪,是為了那位小倌?”
落花環視一周,二樓倚着圍欄看稀奇的小倌越來越多,個個都是睡眼朦胧,歪七倒八,其中絕對沒有流水。心頭有些寬慰的落花再打量着坊主,一身青衫穿得書生氣,惹人憐愛三分,讓人敬畏七分。
坊主也不顧及對着落花一笑:“莫不是找我的?”落花長得俊俏,是四葉嘴裏常誇贊的寶貝,在人間自然是絕美之姿,加上他英氣十足,更是惹得小倌們心花怒放,坊主自然也不想錯過。
落花不留戀二樓的,也不留戀坊主,只是把眼睛看向了三樓,房門緊鎖,但是屋外又幹幹淨淨,燈籠高挂。
看出了落花的心思,坊主笑道:“原來是為了他。真是難為你這麽早就候着了。不過想要見他,早點總是對了。”向着二樓流口水的小倌們一揮手,坊主說道:“都回去吧歇着吧。”
大家敗興而歸。
“既然想見他,自然是少不了這個。”坊主的大拇指和食指摩擦着,略有深意的看着落花。
落花想了會兒了然,從空無一物的袖裏裏取出了幾十張銀票,笑道:“不知可否。”
坊主立馬睜圓了眼,有些瞠目結舌,但是擋不住誘惑還是歡歡喜喜的接下裝進自己的袖子裏,親自起身領着落花上樓:“他有些起床氣,此刻擾了他,他必是不高興的。還望您見諒。”
落花關心的只是三樓那緊鎖的房門後是否有流水或是流水的痕跡,至于其他,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門外,坊主輕輕地叩門,小聲地詢問着:“青山,你可醒了?”
青山?難道不是流水?對于門後的真相,落花有些着急。
“吵了我,晚間我便不見客。”屋裏響起了聲,幹幹淨淨,冰冰涼涼,就像初春剛裂開的溪水。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呢 是誰呢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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