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幽火之門
不解風情的流水養足了精神毫不費力的從落花的懷裏站起,碎了句:“也不怕把我吹涼了。”便毫不留情的走了。
落花好不容易營造的浪漫氛圍又碎了一地,卻只能乖乖的跟上,老媽子似的問着:“涼了嗎?回去我熬些藥把。”
流水依舊高哼一聲,不理不睬落花,全不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但是這幅落日美景已經烙在了流水的心底。
“哈哈!我贏了。”米氏老人撫掌大笑,整個屋子都回蕩着他的笑聲。
木朗書無奈的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盤,有些悲從中來:“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晚輩受教了。”木朗書拱手向米氏老人致敬。
心情大好的米氏老人揮揮手,掌心從棋盤上走過,剛才還錯中複雜、暗藏殺機的黑白子已經乖乖的回到自己的盒子裏,等待下一局。米氏老人捏出一顆白子,回味着:“你輸了,就罰你再陪老朽下三盤。”說完,便利落的下子。
木朗書有些無奈的取出黑子,只能默默不作答。一局就下了一天,三局不得再在這兒耗上三天。木朗書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米氏老人莫不是在籌謀些什麽吧?”
米氏老人棋性大開:“籌謀怎麽再勝你一局,把你就困在這裏好了,沒事就陪老朽下下棋,解解悶。你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了,去哪兒都不方便。他們也來不了,可無聊了。”
“你不是還有五個徒兒。”木朗書接着落子。
“哎。”米氏老人嘆着氣:“都是些不争氣的。心不在焉,不學無術。還不如養些花花草草可以煉丹。”
都說青出一籃而勝一藍,若不是木朗清風随性好玩,應該是木朗家族的繼承人。而落花從小就養在深閨,被四葉仔細的照料着,不會比其他人差。至于已經被封印的流水和朗月,若是解除封印,以他們的天資聰穎,必将超過清風和落花。至于默默無聞的小遙,木朗書覺得他日後也不會是個小人物。所以,木朗書落下一子,擡首對着米氏老人笑道:“您說笑了。”這五個徒兒四個來自五大家族,光是身份背景就足以震懾他人,加上他們的修為都不差,除了朗月和小遙,不争氣一說實在是冤枉了他們。
米氏老人又勝一步,笑道:“小子,還是專心下棋吧。”
被米氏老人這麽一提醒,木朗書才發現自己又下錯一步,真是一分神就錯了。
連續幾日木朗書被米氏老人困在棋局裏不得脫身,朗月有清風陪着在百草島可謂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尋找草藥,而落花則時刻緊跟流水,怕他生了悔意,再登百草島。
就在大家相安無事時,島上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師,兄。”黑澤站在爻的前面,咬了很久才喊出。讓他直呼其名,黑澤有些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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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則筆直地站着,口裏帶了些許惆悵:“我和你已非同門師兄弟了,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爻側了臉,細碎的頭發把他的模樣都要遮擋完了。被逐出師門的人,何德何能再背上同門的名號。只怕會折殺了爻的自尊。
黑澤也不糾結,直接問來:“看來四爺在這裏游玩。”木朗書突然失蹤,又不留字言片語,搞得木朗西垣有些措手不及。加上下界突然動亂,木朗西垣更希望族人能站攏,共商大計。
“你是來找清風的?”讓黑澤來逍遙島尋的人只能是他了。但是看着清風飛一般的登上百草島,爻不确定才逃出牢籠的清風會乖乖的跟着黑澤回去。
“嗯。”黑澤看不見爻,但是他的模樣在黑澤的記憶裏從小看到大就沒有變過。真不知道那個風流成性的木朗書怎麽就勾住了爻的魂,讓他在師傅離世之時都未能歸來。當知道師傅已經歸去,黑澤驚得連木朗西垣都沒有請示就往山上趕,并且給師傅足足守了三百年的靈,只可惜,想看到的那個人,他遲遲不來。看着師傅的肉身慢慢消散,黑澤知道他永遠也不會來了。所以,師傅才會選擇塵歸塵土歸土,了了世上的一切挂牽。
“他沒有在島上。”爻善意的提醒。
誰說只有女人善變,黑澤也很善變:“若是能請得四爺回府,主人會更滿意。”
爻警覺起來:“上界發生什麽事了?”若是小事,木朗西垣不會找木朗書這個麻煩解決,除非是用得着木朗書,有關三界的大事,木朗西垣才會想到啓用被大家唾棄遺忘的木朗書。
“不是上界。”黑澤從來都是只言片語,話不多。
“既然來了就上來說話吧。”突然從閣中傳來米氏老人的話。
黑澤也不客氣,直接飛升而上,但是爻沒有得到木朗書的命令,不敢随意上閣。
“拜見米氏老人。”黑澤向米氏老人請示後又轉向木朗書,客客氣氣着:“還望四爺随我回上界,主人有重要的事商讨。”
“哦。”木朗書語氣傲慢,手裏的子依舊不慌不慢的下着:“有什麽事是需要大哥和我商讨的?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從來都是被排除在外的木朗書,也不願意參與大家族內的争鬥。
黑澤想了想,米氏老人遲早都會知道的:“下界躁動,魔天出沒。”
聽完木朗書和米氏老人的手都停了。自從天石裂變,魔天趁機擾亂三界之後就被五大家族趕到了下界,元氣重傷。
把棋子放回盒裏,木朗書有些不安:“那冥火。”
木朗書還沒有問完,黑澤就已經開口了:“冥火炫為鎮壓魔天,已經魂歸了。”
這個慘烈的消息吓得木朗書心頭一緊:“那,其他。”
“冥火家族還在奮力抵抗,主人已經召集其他家族不日下界,但是冥火炫一死,幽火之門緊閉,上界和人間的救援都不得而入。”
當初天石之裂被修補好了,木朗家族、金钰家族和上善家族守在上界,土圭家族來到人間駐足,冥火家族為鎮壓魔天而留在下界,并且合五家族之力鑄了幽火之門隔絕了人間和下界,防止魔天侵襲。而能開啓幽火之門的人必是冥火家族的族長。當初木朗書游歷人間,意外的游蕩到了一處森林,正是幽火之門的附近,恰巧,當時的準族長的候選人冥火炫私自開啓了幽火之門,到人間游戲。倆人初看對方不順眼便大大出手,誰知不打不相識,打到最後倆人成了好朋友,找了一酒肆就開始大碗喝酒。
木朗書還記得當時冥火炫是跑出來躲婚的。好像是家族給訂了一門親,但是冥火炫不願意不打個照面就掀開紅蓋頭成了一日夫妻百日恩。趁族裏的人都在張燈結彩替自己張羅的時候,冥火炫就把剛學會開啓幽火之門的法術用上了,出門就碰上木朗書,還以為是追兵,問都不問就先打了起來。
木朗書還記得冥火炫拿着酒壇子就開始往口裏倒酒,心裏是說不出的委屈。誰規定了族長就一定是木朗西垣那樣一本正經,高高在上的樣子。誰又規定了當族長的人一定是心甘情願成為衆人的傀儡。看着冥火炫一臉的不甘,滿心的不願,木朗書很慶幸自己有個天生就喜歡并适合當族長的大哥,不然,自己也會像冥火炫一樣,族長所來的苦,只能自己嚼碎了咽下去,還不能把哀愁透露絲毫。
喝盡興了,冥火炫還拉着木朗書拜把子,并揚言要把自己的妹妹冥火諾曼許配給他。吓得木朗書連連搖頭。最後看夕陽西落了,冥火炫也知道自己鬧夠了,該回去了,便和木朗書話別。看冥火炫暈暈乎乎的,木朗書好意将其送到森林。
看着藍藍幽火焚燒不滅的幽火之門因冥火炫的靠近而慢慢浮現,木朗書譏笑道:“這幽火之門豈是兒戲。”
木朗書本以為冥火炫已經無意識了,不料聽了他的話,冥火炫卻精神飽滿的走進森林,看着高高聳立的幽火之門前喟然道:“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是為兄的疏忽了。”便把一只手伸向幽火之門,看着木朗書:“還望書弟幫個忙,上前來幫我推開這扇門。”
木朗書以為冥火炫真的是喝多了,沒力氣了,便走了過去,伸出一手之力,不料這扇門像一塊吸鐵石,牢牢的把木朗書吸附在門上,似要吃了他。當發現事情不妙的木朗書想要收手時,才發現中計了。木朗書目瞪口呆的看着冥火炫沒事人一般穿過了幽火之門,從另一面伸出一手和木朗書對掌相接。
“書弟,你說得對,怎能因我一時兒戲就随便開啓幽火之門,若是魔天借機出了下界,我們冥火家族就成了千古罪人。所以,還望書弟幫哥哥一個幫。以後只有你木朗書和我冥火家族的族長合力才能開啓這扇大門。還望書弟不要忘了今日之言。”冥火炫說完也不等木朗書同不同意就開始下了咒語。
木朗書在這頭想要開口辯駁,幽火之門再度消失不見了,差點害得木朗書摔了個跟頭,空氣裏還殘留着冥火炫的忠告:“還望書弟為了大局着想,珍重,珍重。”
這也怪不得木朗西垣會急着尋找自己,木朗書有些不得不感慨人生的際遇。若是當年不好玩就不會下界,也就不會遇見冥火炫,更不會糾纏出這麽多事。自己再是木朗家族不屑的子弟,可為了三界的安穩,如今的大局,木朗書也不得不回到自己應該回到的位置。只是,這盤棋才開始。。。木朗書将棋盤上的黑子一顆顆揀拾收好,耳邊冥火炫的話清晰依舊:“身為家族的人,死為家族的鬼。再不願,也不得不為了大家着想。沒了大家,何來自家。哎,你我皆一樣。再自由最終也逃不過家族的束縛。因為我們的骨髓裏,留着家族的血。”
把棋盒蓋好,木朗書起身向米氏老人行禮告別:“還望米氏老人替我帶句話。”
看着突然畢恭畢敬、一本正經的木朗書,米氏老人有些意外:“說吧。”
木朗書看着棋盤上還剩餘的白子,明白黑子一落子就已經輸了,兜兜轉轉這麽久不過是在做最後的掙紮:“書齋,有幅畫,望清風燒了。”說完木朗書就轉身離去了。
看着木朗書決絕的背影,米氏老人長長的感嘆了句:“明明知道那顆子是錯的,怎麽還下。年少輕狂呀。”看着顆顆分明的白子,米氏老人有些惋惜的一顆一顆的收進盒子裏:“真是的,又少了個可以陪我下棋的。”不光木朗書察覺到了,連米氏老人也感到了蓬山此去無多路:“魔天,也安靜夠了。”
上古的那次混戰,大家除了要保住天石,還得抵抗生了反心想要獨大的魔天。那場混戰,不知用多少白骨才平息了。最後,魔天踩在森森白骨上,不情不願的一退再退,躲到了下界韬光養晦,準備東山再起。五大家族也知道魔天野心不小,此次鎮壓成果,但是沒能斬草除根,勢必會成為後患,但是五大家族也元氣大傷,若是再死坑下去,結局未嘗不會改變。從長遠着想,五大家族決定先休養生息,再找機會滅了魔天。所以五大家族裏元氣損傷不嚴重的冥火家族請纓到下界,以防魔天再次暴動。只是大家都沒有想到,魔天這一沉寂居然是真麽多年,要是他再不發威,米氏老人都快忘了那個曾經和自己把酒言歡過的魔天。
這次魔天再次出現,依舊意味着他準備好了,要大幹一場。沖破幽火之門是遲早之事。米氏老人只是有些可惜了這些小輩,不知又要累起多少白骨,才能又平息一場浩劫。
“主人。”看到木朗書下來,爻有些好奇,以木朗書我行我素的性格怎麽就輕易答應黑澤回去了。
木朗書有的有些急,并沒有解釋也不要解釋。
當鈴铛響起,流水和流水感到空中閣時,才發現木朗書和爻都不在了。
“清風呢?”米氏老人靠着椅背,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些。
看流水不開口,看師傅盯着自己,流水上前一步跪下:“怕朗月在百草島有危險,清風正護着他。”
“不要老是把朗月當小孩子寵着,都這麽大了,去趟百草島,找幾味藥,還要什麽人護着。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了逍遙島的人。”米氏老人揮揮手:“去去去,把清風找來,我要見他。”
米氏老人的命令流水自然不敢怠慢,立馬出發。
流水正準備告退,米氏老人又開口了:“你也是,不要多想,想多了也沒用。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誰沒個過去。重要的是以後,你和朗月的以後。”
流水只是躬了身,什麽也沒有說。但是米氏老人知道自己又廢話了。
米氏老人第一次這麽急,所以流水上了島沒有避諱直接出現在二人面前,傳達了師傅的召喚。但是清風依舊不慌不忙,拉着朗月去找最後一株草藥,不管二人再怎麽勸,清風都不聽,直到摘到了草藥,清風拉着朗月的手才一起下了島。米氏老人突來的召喚讓清風有些不祥的預感。若是再失了朗月,清風寧願立馬自隕。
朗月看見流水等在閣下,急忙掙脫清風的手心,卻被他死死地握住。流水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麽。倒是清風讓朗月照顧好自己便上了閣。心虛的朗月戰戰兢兢的不敢擡頭看流水。而流水憋着一副不爽的樣子,不開腔。乖巧的雪兒在一旁打轉。
“回家吧。”米氏老人單獨召喚清風說得便是遣散令。從黑澤出現的那一刻,從知道魔天又恢複生機的那一瞬,米氏老人就知道了是時候該讓他們回家了。三界有難,人人有責。
但是清風叩首道:“清風不會再出島,受那俗事纏身。”
“連木朗書都知道大局為重趕着回去,你小子還帶勁了,竟敢忤逆師命。”恨鐵不成鋼的米氏老人一個扇柄就扔向了清風,霎時清風的額頭就紅腫了。
“還望師傅成全。”清風不甘心,重重的在叩首。
想米氏老人當年也是鐵铮铮的漢子,為了三界蒼生可以抛頭顱灑熱血,怎麽就教了個這麽不争氣的徒弟。怒火中燒的米氏老人順手把手裏的茶壺又扔向清風,茶壺碎了一地,茶水灑了一地,清風砸傷的口子流了一地。米氏老人還不解氣,狠狠的訓斥着清風:“你小子,真給你祖宗丢臉。當年他們為了驅除魔天不知死了多少族人,你倒好,自己一個人躲在島上逍遙,讓族人們馬革裹屍。你對得起木朗這麽姓嗎!對得起木朗家族的一門忠烈嗎!”說得激動,米氏老人拿什麽砸什麽,真是錯看了清風。
清風到不介懷,穩穩地跪在地上被砸,就好像這樣能減輕自己的罪惡感。米氏老人都發話了,可見是大事。但是再大的事,清風覺得都比不過朗月。若是贏得了三界,輸掉了朗月,清風情願輸掉三界,只要朗月一個。只可惜他這樣的小心願因為木朗這個名號而不得不背上罪人的罵名。
扔夠了,米氏老人衣袖一揮,失望道:“自己去靜思堂,想不清楚就不許出來。”
清風領命,慢慢的退出。
當大家焦急的等在閣下,看到清風帶着傷、流着血下來時,都呆住了。他們認識的米氏老人從來都是一副慈祥的樣子,怎麽可能會動武,最多就是耍耍嘴皮。第一次看見米氏老人動真格的了,大家才發現大事不妙了。
清風才落地,朗月就沖了上去攔住清風的手臂:“怎麽回事?”
清風只是用自己的衣袖拭去污跡,沖着朗月笑着:“惹師傅生氣了,讓我去靜思堂悔過。”看到朗月一副要哭的樣子,清風安慰着:“沒事,我去去就回。流水,該你了。”交待完,清風就把朗月的手拉下,擦掉他将要掉下的淚珠:“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就像是咒語,朗月立馬精神了。清風笑着離開了。
“師傅。”流水進門時便看到一地的狼藉。
“魔天出現了,你爺爺不會讓你在這久待,收拾收拾,回去盡自己的一份力吧。”要是再聽到像清風那樣的混蛋話,米氏老人不敢保證暴怒的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好在乖寶寶流水雖有一時的猶豫,最後還是跪下拜別:“是,師傅。”
至少還有一個是有良心的,米氏老人安心的松了神經,揮揮手,躺在了榻上。
流水安靜的退出。回到地面,當然是被拷問的對象。
“師傅找你所為何事?”流水看得出流水眉間也有一絲憂愁。
流水苦澀的笑了:“沒事,不過我得回家看看。”魔天在下界,即使暴走裏逍遙島也很遠,危險不會波及到這裏。既然沒有危險又何必唯恐天下不亂。
流水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立馬追問:“是不是三界發生什麽大事了?師傅才讓你回家。”
看着流水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流水有些躲閃。
這時朗月拉住了流水的手臂,哀求着:“師傅為什麽傷了清風,你就告訴我們吧。”
看着朗月眼裏就要滑落的淚水,流水于心不忍:“魔天出沒了。大家族們應該會集結一起抵抗。但是,清風應該不願意回去才被。”流水還沒有說完,朗月就一溜煙的跑了,雪兒也追了上去。流水不敢看流水,心裏不知道在怕什麽。
倆人不知僵持了多久,風已經吹亂了流水的發絲才不溫不火地開了口:“流水師兄保重。”便信步離開。
流水聽完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什麽清風可以割掉家族使命而選擇不離不棄朗月,為什麽自己必須承受家族命運而不得不選擇離開流水,為什麽在聽到流水的話別後會這麽痛,痛得還不如剜了這顆沒用的心。躊躇間,流水已經擡腿去追流水。不只為什麽,也許只為了不讓心再這麽痛下去。
這時空中閣卧榻上的米氏老人咳嗽不斷,心肺都要被吐了出來:“溶月呀,不知你見到我這麽個老态龍鐘、雞皮鶴發的模樣,是不是又該笑了。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朗書也開挂了O(∩_∩)O~處處遇高人
漏了一章 補在後面 所以這是兩章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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