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原本的拍攝行程因為林萊演技的生疏而拉長了，所幸結果是喜人的，導演雖沒表現出什麽，但工作人員都能感受到他愉悅的心情，後期剪輯林萊不需要參加，劇組商量好了後天回去，留一天各自閑逛，林萊和路易莎恰巧都想提前一天走，索性一起率先跟工作人員告別。

林萊、路易莎和他們各自的經紀人在機場道別，路易莎直飛南非，去見她的新情人，林萊則老老實實買了去紐約的機票。

“羅文很有才氣，你應該趁這次的機會跟他把關系搞好，以後的mv還找他拍，他特別擅長拍帶有絕望氣息的文藝片。”傑克說。

林萊“嗯”了一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傑克敏感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林萊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林萊突然說：“在我們的拍攝基地，如果肖恩想要聯系我，能不能成功？”

傑克了然，戲谑笑道：“原來是因為肖恩，難怪要提前一天離開，原來是想男人了。”

林萊：“……”她确實是想肖恩沒錯，但為什麽被傑克這麽一說就顯得那麽猥瑣呢？

“如果一個男人想要聯系心愛的女人，哪怕對方在撒哈拉沙漠，他也能想辦法見面，更何況你說的還是有錢有權的肖恩·肯特，他有私人飛機，他随時都可以飛來見你。”

林萊好半晌才愣愣地：“哦。”

傑克想了想，補充道：“別告訴肖恩我這麽說過。”

林萊哭笑不得。

傑克想想還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別告訴肖恩，我說真的。”

林萊無奈地斜他：“你也太慫了。”

被傑克這麽一攪合，林萊的傷感淡去不少。不就是拍攝延長，而肖恩沒有想辦法聯系她嗎，沒什麽大不了的。

到達紐約機場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半，林萊猶豫地摸了摸手機，還是沒有給肖恩打電話。一來，肖恩不聯系她讓她的心裏有點小別扭，二來，她想她突然回家，或許能給肖恩一個驚喜。

林萊很幸運地沒有在機場被堵到，但在上出租車之前，她的眼前突然一黑，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擊中了她，大腦痛到近乎痙攣的感覺讓她站都站不穩，旁邊的傑克連忙扶住她，低聲問：“怎麽了？”

林萊緊緊地閉着眼睛，只是搖頭。

無數的回憶仿佛電影畫面那樣一幀一幀地湧入她的腦海，太陽穴針刺般得疼痛，精神疲憊不堪，被迫接受的感覺讓她痛苦不已，她一時間恨不得哀嚎出聲。盡管大腦混亂又疲憊，但她清楚地知道——這些回憶不屬于她，屬于艾米利亞·伯頓。

傑克攬住林萊的肩，低聲焦急地問：“艾米利亞，怎麽了？”

最後腦海裏浮現出塞巴斯蒂安溫柔微笑的臉，疼痛随着回憶畫面的消退而消減不少，林萊疲憊地揉揉眉心，短短幾分鐘竟出了一身冷汗。

她搖搖頭：“我沒事。”

從機場回去的路上，她側頭看窗外的風景，心裏突然有些茫然。

出租車剛駛出十分鐘，熟悉的手機鈴聲突然想起，林萊懶懶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肖恩”兩個字随着震動頻率一閃一閃，不知道為什麽，林萊突然不那麽想接電話，于是默默地看着手機頻幕由亮變暗。

傑克拿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生氣了？打算吵架了？”

因為剛剛的頭暈，林萊連講話的*都沒有，懶洋洋地搖搖頭，依然看向車窗外，盡管表面平靜，但她心裏有種可怕的猜想——她的意識正在逐漸受到艾米利亞回憶的幹擾，會不會有一天，艾米利亞的思想徹底吞沒她的？

手機鈴聲持續不斷地響，傑克不時看一眼震動的手機，終于忍不住勸道：“你真的不接？”

司機從後視鏡裏不斷往後瞟，林萊壓低帽檐，想了想，終究接了電話。

“你在哪兒？”

林萊愣了愣：“在車上。”

“從機場回去的路上？”

林萊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出發多久了？”

林萊看了下時間，“差不多十多分鐘吧。”

“掉頭回機場吧，我在那兒等你。”

林萊後知後覺地問道：“肖恩，你知道我今天回來？”

“噢，親愛的，我當然知道。”肖恩微微嘆了口氣，“我在機場等了你一個多小時，等着你下機給我打電話，給你個驚喜。”

林萊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哦。”

“聽上去你沒那麽想見我。”

“你不也沒那麽想見我。”

肖恩低低地笑了：“林，你在怪我沒有去拍攝場地找你，還是仍然在吃醋？”

林萊賭氣道：“兩者都有。”

“對于前者，我是被工作絆住了，為了騰出半個月跟你出去旅行，因為下個月我們都會很忙；對于後者，林，我以為你知道我愛你，也只愛你。”

甜言蜜語的作用是強大的，尤其當講甜言蜜語的人是個內斂之人時，因此，肖恩三言兩語就哄得林萊忘了剛才的疲憊，她嘴角不知不覺地翹起，又覺得這麽快就不生氣了怪丢面子的，嘴唇刻意抿起來。

“親愛的林，現在能返回機場嗎？我想立刻見到你。”

林萊心裏高興，直接跟司機說：“返回，去機場。”

她用來遮掩的帽子偏到一邊，整張明豔的小臉清清楚楚地出現在後視鏡裏，司機猜測成真，倒吸了一口冷氣，激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連路也不看，頻頻扭頭看後座的林萊，“你……你是大明星艾米利亞嗎？”

傑克目視前方，瞳孔急劇縮小，右手緊緊摳住身下的座椅，左手指着前方沖司機怒吼：“看前面啊蠢貨——”

林萊電話還沒挂斷，愣愣地看着一輛大卡車迎面沖進視野……

***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萊的意識在黑暗裏浮浮沉沉，一時沉重得仿佛堕入深淵，一時又吵雜得讓她恨不得大喊閉嘴，她仿佛知道自己是誰，又有更多茫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到了嘴邊，但她就是想不起來，她直覺這個名字對她很重要，拼命地想要記起來，但她越想記起來越記不起來，着急得她整個靈魂都在顫抖。

她下意識地低泣，腦袋亂晃，旁邊有熟悉的聲音在說：“林萊，聽得到我的聲音麽，林萊？”

不是這個聲音，不是他！

林萊焦灼的靈魂都快燃燒起來，她的記憶深處雕刻着一雙海水一樣湛藍的眼睛，她愛那雙溫柔的藍眼睛，愛那張俊美面孔上柔軟的嘴唇，可是那眼睛那嘴唇都屬于誰？

“林萊，醒醒，那是噩夢不是真的，林萊，醒一醒！”

她崩潰地哭出聲，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下來，仿佛有一縷光從天而降，照亮她蒙昧的心。那是救贖。

“肖恩……”

“什麽？”

“肖恩……”

林萊睫毛顫抖，就要睜開眼睛，突然，一只溫暖的大手蓋住了她的眼睛，有人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說：“慢慢來，你睡太久了，光線太強你會受不了。”

林萊适應了一會兒他掌心的昏暗，睫毛在他掌心不斷刮蹭，蹭得他心都癢了。

他終于挪開手，林萊眯着眼睛也還是覺得陌生，眨眼眨了好久才逐漸适應這個明亮的世界。

“容晟？”她喊出聲才發現自己的音量跟小貓叫也沒什麽兩樣，嗓子幹得仿佛被砂紙磨過，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是我。”容晟倒來一杯水，扶着林萊靠坐到床頭，拿了枕頭墊在她身後，細心地喂她喝水。

林萊喝了幾口就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想再喝了。

容晟柔聲道：“醫生一會兒過來給你檢查身體，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

林萊剛醒來，腦子木木的，也不看容晟，只是搖頭，過了一會兒突然問容晟借手機。

容晟錯愕：“有什麽事我們等身體好一些了再說，好不好？”

林萊抿嘴，輕聲卻堅定地說：“借我。”

容晟沒辦法，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着林萊慢吞吞地用互聯網搜索“肖恩·肯特”，又想到林萊快醒的時候嘴裏叫的也是肖恩的名字，心裏一陣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林萊這次醒來以後不再像以往一樣，總是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

搜索結果的第一條就是艾米利亞的車禍，然而報導時間都在三天前，林萊愣了愣，看了下時間，才發現距離那天車禍，真的已經過去三天了。

她粗略地看了下搜索結果，終于知道了那天車禍的結果：

——出租車和大卡車相撞，出租車司機當場死亡，坐在後座的艾米利亞肋骨斷了三根，肺部被刺穿，送到醫院後的第二天停止心跳，傑克是唯一的生還者，然而傷勢也不輕，至今還陷入昏迷。

艾米利亞的死讓人猝不及防，不少歌迷情緒幾乎崩潰，失聲痛哭，自動自發地舉辦了悼念活動，紀念艾米利亞為他們帶來的一切。

林萊心裏微痛，嗓子裏仿佛堵了一團棉花，難受不已，新聞都說粉絲怎樣傷心難過，對她最關心的人卻寥寥數語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