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無常

不管是人是鬼，是虞生煙就好，将虞生煙拉起，入手冰涼，眼圈一紅，定定道，“賢弟放心，兄長一定查明真相，以慰賢弟在天之靈……”

虞生煙抓住他袖子，無可奈何道，“賢兄莫急，我還未死。”

季昌順勢抓住虞生煙的手，雖然依舊冰涼，卻已有脈相，愣愣道，“可是……那魯莽小将誤我！”

他直覺虞生煙身上有什麽秘密不能挑明，挑明了，兩人估計就得永隔，虞生煙身死是真，屍身異樣也是真……但現在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更是真，能求得其所即可，又何必追究過多？

“不能怪人家……”虞生煙幽幽道，“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這是一個秘密。”

“不說就不說，”季昌勉強笑笑，他想起有日太後将他秘密傳入宮中，問虞生煙究竟什麽來頭，臨走前她跟季昌說，虞生煙和她已逝的大表弟，也就是太師的兄長死前一模一樣。

當時他只當太後糊塗了，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不得不在這方面質疑他。

“不說也太對不起賢兄了。”虞生煙知曉他性子，就算他不逼問自己，也會對自己身份有所質疑，與其這樣，還不如在他查到之前想方設法彌補過來。

季昌裝做不在意地豎起耳朵仔細聽

。

虞生煙伸出一只手，合上再張開，一縷幽藍色的火苗出些在掌心中央。

“這是……掌中火？”季昌驚奇地瞪大眼睛問他。

虞生煙微笑着點點頭，季昌果然見多識廣，省得他一點點道來。

“這是道家的法術？”

“對，”虞生煙合上手掌，掌中火迅速熄滅，“不值一提的小把戲罷了，讓賢兄見笑了。”

“哪裏？”季昌心中已自認為了然，但他還是問，“賢弟是……”

“想必賢兄還不知道吧，很多年前我被奸人所害扔入山中，為一老道所救，習得些許玄術，保得這容顏不老……”

燈火明明滅滅，晃得季昌心煩。

季昌走到燈盞前挑起燈罩，将裏面的燭火撥弄撥弄，“我之前偶爾遇到太後娘娘，聽她唠叨起原先之事，太後娘娘說賢弟……不，還不知如何稱呼先生呢！”

虞生煙忙接話，“世間只有一個虞生煙再無其他，本以為此生注定要孤零一身，能遇到賢兄……何其慶幸。”

季昌撥起燭火的手一頓，薄紗內燭光綽綽，映得他的臉如醉酒般微醺顏色

。

“不知太後說我何事？”

“她說……你死前被拔舌頭過……”

季昌的目光盯着虞生煙的臉

一動不動，“确有此事？”

虞生煙直接伸出舌頭給他看。

幽幽的燭燈下，半條舌頭确實吓人，季昌身子一抖，撞到燭臺上，虞生煙忙伸手将燭臺扶住，但手上還是濺了不少蠟油，但虞生煙用袖子遮住了。

季昌自然沒有看到，他張了張口，苦笑，“你說話一向輕飄飄跟斷氣一般，有時候平翹音不分，我還以為……”

“禦史大人，您醒了嗎？”估計是動靜大了，守在外面的精兵打斷了季昌。

“醒了。”

季昌收了收現狀

“屬下有要事禀告！”

“進來。”

兵大哥剛推門而入就想退回去了，不知道怠職會不會受軍法處置……想了想，他突然想起之前一位老兵跟他說過，鬼怕有煞氣的刀，他的刀殺敵無數，也許管用。于是兵大哥抽出刀橫在季昌與虞生煙中間，雙眼怒瞪虞生煙，“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虞先生心中若有怨，也該找害你之人……”他咬咬牙，“未保護好虞先生是在下的過錯，若是虞先生真怨，就找在下好了！”

季昌哭笑不得之時心中又不由閃過一絲佩服，将燈舉到虞生煙前方道，“大哥不必驚慌，今日之事不過……你的兄弟看錯了而已，你看，虞兄還有有影子呢！”

兵大哥見虞生煙腳下踩着的長長影子，送了口氣，又跪倒在地，“禀大人，方才将軍派人來報，皇上病危，不過清醒過來了，非說要見您！”

季昌大吃一驚，拔腿就跑，“快，快帶路啊！”

他在前面跑，虞生煙在後面跟着，兵大哥是練過的，人家能邊跑邊還邊将今日之事告之。

射箭刺殺之人已自盡，不過卓聶将軍還是查到了他幕後之人，也就是何江軒。

這是最簡單最冒險也是最管用的法子，六殿下死了，最好的人選就是大殿下，卓聶是将軍也沒用，可惜，半路殺出個禮儀太監壞了好事。

查明後，卓聶下令将所有牽連之人壓入大牢，厚葬了那位禮儀太監，卓聶

沒親自見到虞生煙屍身，不信他突然這麽咽氣了。回禀将士還沒開口，他就讓人家把虞生煙和季昌送到安全之地，仔細把手，虞生煙身死的消息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知道。

皇帝躺在床上，手中拽着卓楠的龍袍不可置信地瞪着季昌。自己皇榜藏于小九衣李能知道皇榜的，只有救走小六和小九的季昌……定是他搞的鬼！自己如此信任于他，他怎敢啊！

他張張口，像是想說什麽，但他太虛弱了，什麽都吭不出來，只能瞪季昌。

虞生煙橫着季昌前面，替他擋下皇帝的視線。

太醫齊刷刷跪在外面等待砍頭，若是病，他們可一試，但是死亡，他們真是無能為力。

其實他這個樣子虞生煙猜得到，卓楠身上龍氣愈加旺盛他便愈加衰弱，今日卓楠登位，他就已不再是天子，如此，怕是命不久矣。

果然，沒過一會兒，一黑一白兩道鬼影突然一晃便到了床前，倆影都是高帽鬼，白影口吐長舌，笑眯眯的，帽子上寫着“一見生財”，黑影個頭稍矮，皮膚黝黑，高帽上寫着“天下太平”。

是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将鎖魂鏈套皇帝脖子上，微微一拉，皇帝的魂魄已一臉迷茫地被拉出，他還愣愣地看着圍他屍體哭的一圈人。

生者為過客，死者是歸人，生與死本就立于兩端，天地逆旅，萬裏同悲。

無常無常……世事向來無常。

床上皇帝已經咽氣。

一群人哭得更加大聲，卓楠默默扭過頭不去看，但淚水還是不自覺簇蔟而下，悲傷像潮水一般将自己的心淹沒。

疼到窒息。

黑白無常壓着皇帝魂魄走時，皇帝還拼命掙紮着向自己的哥哥跑去，可惜反而被鎖魂鏈拉得更緊，路過虞生煙身邊，皇帝本能地伸着手想讓虞生煙救他，虞生煙向後微微退了一步，搖搖頭。

白無常轉過頭來，沖虞生煙笑得燦爛。

虞生煙不由地一個哆嗦，突然覺得下擺一緊，回頭看，顧莫之坐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腿，滿臉恐慌地看着白無常。

孩子魂魄尚不穩定，看到這些東西不足為怪……

皇帝看到顧莫之被吓成這樣，縮回手，挺直腰板兒，就像他還活着時一樣驕傲地向門外走去，他已經很努力了，努力在孩子面前維護自己威嚴。

算了，不是皇帝就不是呗，卓楠跟他關系最好，有卓楠在，他能一生無憂也是幸事。

虞生煙眼珠子一轉，将顧莫之抱在懷裏，從他兜裏掏出一顆金裹子給他，指着白無常俯他耳邊道，“砸，砸他！”

顧莫之毫不猶豫地向白無常頭上扔，他是小孩子，本沒多大力氣，但白無常的帽子還是被他砸歪了，虞生煙一手抱着顧莫之，一手捂住他眼睛，勾起唇角，回白無常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黑白無常是勾魂使者，都說見到無常倒黴，其實不然，也許這就是轉運的好時機。白無常謝必安會給予所見到他、并對神明恭敬的人好運，而黑無常範無救則對犯過大錯的人給予寬恕。

虞生煙摸摸顧莫之腦袋，雖然坑了他，但是卻為他謀得不小的財運。

跟着這小家夥能發財。

季昌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他看到顧莫之被我某個空地吓得坐倒在地，看到猜虞生煙向空地笑得燦爛的臉，虞生煙的目光好像随着什麽東西在移動，從皇帝身上移開的那一剎那，皇帝死了。

他可以猜到點什麽。

虞生煙看着衆人哀哭，心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太後呢？季昌不是說太後還活着嗎？他們母子倆的關系也挺好的啊？不至于陰陽永隔也不相見吧？

“季兄，”虞生煙悄悄走到季昌身邊，問他，“太後娘娘怎麽沒來？”

季昌不确定，“怕是太後娘娘鳳體有恙，還在宮中休息吧？”

“那……我帶九殿下過去去看看吧？”

虞生煙問他。

“一切小心。”季昌将自己腰間一令牌交于虞生煙，這令牌是皇上賜給他的，可在宮中自行行走，也是便于他随時入宮所用——雖然并未用過多少次。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所有的靈異事件都選自《中國百鬼錄》，當然，這不是靈異小說，只是偶爾涉及到，怕鬼的妹子不用擔心！

另外求回複求收藏，麽麽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