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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如今戰力稀缺, 那位骨将軍又擅武力,能得他相助,将來天庭攻打界外魔窟時必定能省下不少力,說不定也能因此少犧牲幾位仙神。”
天庭能多些戰力雄厚的同僚,廉貞當然高興,只是高興之餘,又有幾分疑惑, “那位骨将軍在人間游蕩了這麽多年,卻從來沒有任何借着功勳受天庭敕封的意思,想必是極愛自由, 這樣一個人物,怎會突然接受天庭的招攬?”
文曲道:“這你就不知了,那位骨将軍在受文曲和素心水神招攬時,說過他生前是開國将軍的後裔, 習武就是為了能上戰場立功,以光耀門楣, 可惜還沒機會上戰場就死了,他死後修成鬼仙,訓練鬼兵,在界外降妖除魔, 也是為了保護界內百姓,如今能受天庭招攬,他自然十分高興。”
“原來如此。”廉貞解開疑惑,心中終于放松了些。
聊完骨将軍, 武曲忽然想起來廉貞下凡的目的,便問道:“對了,那個邪神你抓到了麽?”
聽武曲問起臨訣,廉貞面色一僵,沉默了下來,平心而論,他對臨訣的做法雖然不贊同,卻實在不願與他為敵,也不願為了将他抓上天庭而傷了他,可他更不願向共事千萬年的同僚說謊。
好在武曲了解廉貞,知他雖然面上清冷,但秉性純善,見他沉默,他以為對方遇着了難處,沒能捉到那邪神,便體貼地不再多問。
幻化出來的鏡面破碎成點點白光消散,廉貞看了眼漸漸明朗的天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清風小鎮中。
他如今真是不想再遇到臨訣了,索性沿着清風鎮外面的那條道一直走。
人間的皇帝如今禁止凡人夜間外出,寧願開放官道也不讓百姓走山間小路。大多數凡人都依律而行,然而總有些愛跟官府對着幹的江湖游俠放着平坦寬闊的官道不走,偏偏要完深山荒野裏鑽。
廉貞從淩晨一路走到晌午,救下的凡人就有三十多個。
其中絕大多數是仗着武功橫行無忌的江湖人,無論之前有多大膽,被廉貞救下之人不是感激涕零就是兩眼無神,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被山林中的妖魔吓破了膽,今後應是再也不敢往山林裏鑽了。
雖然救下了這些人,但是廉貞心頭的憂慮卻只增不減,光是他看見的就有這麽多,那他看不見的呢?
尤其是像清風鎮那樣已經出現行屍的地方,又會有多少傷亡?那些行屍大多行動緩慢身體僵硬,按武曲的說法也的确出不了大事,甚至大膽的凡人也能将之殺死,但是觸不及防之下,面對那些長相恐怖的行屍,又有幾個凡人還想得起來自己能有反抗之力?
天庭人手不足,連結界的力量都要抽調走一部分,還有多少力量能護住這些無辜的百姓?光憑他自己,再神通廣大,又能救下多少人?
直到這個時候,廉貞又羨慕起臨訣來,他對人間那麽熟悉,手下又有那麽多人手,如果他想的話,能幫助的人一定比他多。可轉念一想,要真到了那個地步,臨訣身為邪神,只怕會一張嘴就讓那些求助凡人獻出壽元,到那時局面只會更糟。
思及此,廉貞搖了搖頭。
他一路上盡可能地将受難的人都救了,甚至遇到一些有靈性的花草樹木乃至石頭,就一一點化為童子讓他們幫忙救人,可惜被他點化出來的畢竟修為太低,能幫忙,但也幫不了大忙。
他走得越遠,經過的地方越多,就發現受行屍所害的村鎮越來越多,界外早已淪為人間地獄,可一直被結界保護着的凡人依舊歌舞升平,等到現在結界衰弱,他們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生活着的樂土,實則是一個被妖魔包圍的囚籠。
每每看見那些凡人跪在被行屍咬死的家人身邊痛哭流涕時,廉貞眼中總忍不住露出幾分悲憫,面上神色也越來越清冷漠然……直到,他遇見一個除妖師。
那時又是一個尚未天亮的黑夜,他為附近的幾個村鎮除掉從界外進來的行屍和妖邪後,忽然看到遠方的黑夜裏出現點點火光。
這火光實在離得太遠,若不是仙人耳目通靈,根本看不到距離如此遙遠的火光。
自從界內出現行屍後,已經鮮少有凡人敢在夜裏活動,就算有,也只是大城中有膽有謀的官差或者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客,可這附近并沒有那樣的大城。
廉貞目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命令那些被他點化出來的童子繼續在附近搜救凡人,他自己則沖着那處火光騰雲而去。
這距離雖遠,可對于仙人而言也不算什麽了,幾乎不到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就看見了那些火光的出處。
這是一個人口還算稠密的小鎮,此時星月朦胧,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犬吠聲也弱不可聞。
但此刻在小鎮中央的一大塊空地上,卻聚攏了上百人。
廉貞浮在空中向下望去,只見聚在那兒的凡人俱都是些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人人手裏舉着火把,且穿着嚴密,頭部、頸部和手腕這些容易受到行屍攻擊的地方都用布裹了好幾層。
他們人人神情興奮,在即将入冬的冷夜中,額上甚至沁出了汗珠。
廉貞仔細看去,才發現被這些凡人圍在中間的,竟是十幾個面目猙獰的行屍。
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這麽多凡人敢于直面這種邪物。他們手中除了火把,還有各種武器,每一個都毫無畏懼地上前砸打行屍,将那些行動本就遲緩的行屍打得節節退後,一旦有行屍倒下,人群中就會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這跟廉貞這些日子以來遇見的情況完全相反。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這個鎮子中雖然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但是這些凡人并不都只龜縮在家中,年輕力壯的男子有的圍在小鎮中央擊打行屍,有的持着火把三五人一隊在鎮子周圍四處巡邏,一旦遇見落單的行屍就一齊圍上去,用手裏頭的鎬子、斧頭或者種地的鋤頭将之擊打致死。
而老弱婦孺們臉上也不見多少擔憂恐懼,而是聽着外頭男人們的呼和聲,安心地留在家中生火煮食或者縫制護甲。
廉貞神識掃過,發現這個鎮子竟是煥發出一種他之前從未見過的昂揚生機。
見到這一幕,廉貞萦繞在心中的愁緒總算散了。
這些行屍多是被魔氣污染的屍體異化而來的,也有許多是違背官府禁令外出,結果死在外頭或是被行屍咬到而變成的。它們有的是在結界弱化後直接走進來的,也有的是從地底下鑽進來的。
廉貞立在空中巡視而過,見到一兩個太強的、普通凡人應付不了的,就順手解決了。
等他在小鎮中巡視一周再回頭,就發現那被圍在小鎮中央的十幾個行屍已經被百姓打死了,此時正一個個被拖到幹草堆上焚燒。
廉貞也終于發現了這些百姓中的領頭人物。那人和周圍凡人的打扮完全相同,方才混在人堆裏一同擊打行屍還看不出來,此刻行屍被滅,周圍凡人恭敬的态度頓時讓這個看似尋常的凡人變得無比顯眼。
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格外俊俏年輕的臉,看上去還未及弱冠,他在焚燒行屍的火光裏笑得燦爛,大聲道:“大家看,這些行屍也不是那麽可怕,對吧!”
周圍舉着火把的凡人齊聲應和,顯然也十分高興。
原來那領頭的年輕人是個除妖師,這些凡人之所以敢于直面行屍,全多虧了這除妖師的帶領。
廉貞一眼就看出那除妖師修為低微,但他方才神識掠過時,聽到了這鎮子裏不少人的交談,得知這除妖師雖然靈力低微,甚至連一些武功高一些的江湖人也打不過,但他在對付行屍上,卻懂得許多連尋常百姓也能輕松用上的好法子。
比方他囑咐鎮中百姓将糯米灑在門前以及鎮內各個出入口,一旦有行屍經過就會留下焦黑的痕跡,這就便于鎮中百姓及時防範,同時還教他們黑狗血以及桃木這種辟邪之物做成平安牌挂在屋前,行屍遇到這種東西就會本能地退避……
類似這樣的法子還有很多,簡單卻好用,廉貞看了忍不住贊嘆一聲。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他先前也能将這些法子交給那些村民,他們就不用在他離開時露出那種擔憂又害怕的模樣了。不過這麽想時,他又在心裏搖頭,他用慣了仙術,在來到這座鎮子之前,又哪裏懂得還有這樣便于民用的法子?
鎮子內的行屍很快就被焚毀,廉貞看着那些凡人一一告別歸家,而那個年輕的除妖師卻沒有如他所言回去休息,而是等着周圍沒人後,自行出了小鎮。
廉貞見狀略帶疑惑地望了過去,下一刻,他面上微微一僵,只見那本該空無一物的荒野,出現了極樂山的影子。
之所以說是影子,是因為那并不是真正的極樂山,而只是極樂山降下的投影,這種投影同海市蜃樓相似,凡人看得見卻摸不着,但修習了相關術法之人,卻可以通過這道投影,聯系該投影的主人。
那除妖師想要聯系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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