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千萬不要被抓到

随着他被拽下水,耳邊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水的流動聲。

而這一切發生地太過突然,他甚至沒來得及閉氣,嗆了好幾口水。

姜楚捂住嘴,感覺到了一雙冰冷的手從正面抱住他,托住他的後腦勺。他奮力睜開眼睛,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就連水都看不到,他的眼睛一絲光都無法捕捉,完全墜入了黑暗中,就好像已經失明了。

有東西在蹭着他的耳垂,似乎有些委屈,有冰涼濕潤的觸感覆蓋在他的後頸上。

姜楚猛地打了個寒戰。

他知道自己還在下沉,這個水池不知道什麽原因,居然這麽深,似乎通往不知名的另一個世界。

快要窒息了。

姜楚能感覺到自己的胸腔被擠壓,一點一點失去剩餘的氧氣,但他甚至無法看見抓住自己的是什麽東西,也摸不到實體,更別說……阻止他的動作。

只有水流從他指縫間流過。

他聲音破碎地說出一個“滾”字,就立刻嗆了好幾口水。雖然痛覺被屏蔽了百分之七十,但水壓還是讓他難受地蜷縮起來。

有人在他耳邊問“你願意嗎?”

願意什麽?

“我不……”他還沒回答完,就聽見系統尖銳的發出警報:

【警告!玩家san值下降百分之七十!低于零時玩家将死亡!】

【san值剩餘:30%】

姜楚在游戲面板上看見過這個數值,大概相當于血條。只不過他在這裏呆了這麽久都沒有受過傷害,他差點把它當擺設。

現在他只是回答了個問題就掉了百分之七十的數值?

“……%¥#你願意嗎?”

那個聲音還在問,姜楚依舊開口:“我不……”

【警告!玩家san值下降百分之二十!】

姜楚還就這麽跟他杠上了。

反正窒息而死也是死,血條掉光也是死,大不了重新讀檔,他還怕了不成?

“我不。”

他清晰地回答,漆黑的眼睛裏情緒被寸寸凍結,仿佛被一片白雪覆蓋。

黑暗中的東西嘆息了一聲,似乎妥協般地給他渡了口氣,然後把他往水面上帶去。

在浮出水面上的一瞬間,姜楚猛地大口呼吸,兩只搭在水池邊上,身上的浴袍已經全部濕透,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他一邊咳一邊從水裏爬出來,再回過頭去看時,溫泉已經變成了正常的水池,深度大概只到他的腰處。

小國王又一次大發雷霆,專為國王用的沐浴房間已經被封了,任何人不準靠近。國王還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說以後沐浴只用花灑。

他認為只有現代用的花灑才能保證安全,但是這個時代當然做不出這種東西,經過深思熟慮哦吼,國王忍痛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不洗澡了

反正這裏也是游戲,身體的一切都是數據,又不會出汗。

但是他的決定卻讓兩個女仆愁光了頭發。

“陛下,您這樣可不行,七天後您就成年了……”年長女仆欲言又止,“這對您接受神明的祝福非常不好。”

姜楚坐在王座上一臉凝重,沒有将女仆的話聽進去。

連聖水和銀箭都無法驅逐的存在,只有可能是高等惡魔,甚至是傳說中的魔鬼。他有種直覺,那就是藏在三個人中的任務目标。

但是很不巧,當天晚上那三個人沒有一個人在皇宮,就連教皇都被他特意氣跑了,根本不能借此确定身份。

而且那個惡魔好像盯上他了,到底盯上了他哪裏?想從他身上獲得什麽?

難道是玩家的奇特吸怪體質?

他的思路越來越偏,完全沒有注意到平日影子一樣站在他身後的管家不在。

年輕的女仆怯生生地捧着一雙靴子,向他走進一步,想幫他換上。

另一雙帶着白色金色燙邊手套的手,搶在她面前攔下。公爵從身後走出,溫柔地看着國王:“我來幫您換吧。”

“誰讓你進來的?”小國王皺着眉頭,身體往後縮了縮:“管家呢?我不是說了不準人進來打擾?”

魏爾蘭說:“我并沒有看見管家。”

國王眼裏閃過一絲意外,似乎非常困惑,而公爵已經單膝跪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腳,幫他套上了靴子。

他的小腿本來就骨架勻稱,只覆蓋了一層很薄的肌肉,穿上靴子後更顯得格外修長。公爵幫他系好鞋帶後,小國王就收回了腿。

“你這幾天去做什麽了?”他把自己攏在寬大的深藍色披風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公爵卻誤會他在關心自己,捂住自己心口,露出一個充滿愛意的笑:“沒能在這幾天守護在陛下身邊,我感到十分抱歉。”

“我只是被一些領地瑣事纏上了而已,順便劫獲得了一份密報。”

“密報?”

魏爾蘭用眼神示意周圍的人。姜楚思考後還是選擇了揮退其他人,女仆在離開後将門也關上。

“陛下,”他的神色無比嚴肅,還有一絲絲隐晦的興奮,“阿諾頓親王開始屯兵了。”

果然,該不安分的人提前開始動作了。

姜楚意料到了親王遲早會把尖刀對準皇室,沒想到居然這麽早。而且據魏爾蘭所說,親王舍棄了信仰,投靠了惡魔,他的騎士全都被惡魔詛咒,變成了怪物。

在這種時候,親王居然還有心情邀請他去他的城堡,他要送給國王一個難得的禮物。

這一天飄着小雨。姜楚又一次坐上了馬車。

沒有人阻止他,公爵也只是微笑地看着他離開。姜楚覺得有些怪異,最後寫了一封相當別扭的道歉信,算是對教皇低了頭,讓他幫助自己監視公爵。

監視情敵這件事沒道理不答應,教皇很快就給了他肯定的回複,随信還送給了他一根吊墜,吊墜上挂着一個用彩色玻璃制成的小皇冠。

就像教堂的彩色花窗一樣,在陽光下同樣可以看見“神跡”。

馬車直接朝着親王的城堡飛馳而去。

與上次不同,這次姜楚一沒帶女仆,二沒帶騎士,只有一個訓練良好的馬夫保護他的安全,必要時馬夫可以為國王赴死,是一個優秀的死士。

他這次的行為過于大膽了。但是只有驚險的辦法,才能讓他拿到自己想要的。

“系統,天氣預報。”他召喚出游戲面板。

今天晚上是陰天。

他非常懷疑公爵和親王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默契,但教皇沒有參與,至于為什麽,他們可能覺得教皇是一個變數,讓他們血本無歸。這個可能和他的身份有關,也可能和他的虛僞有關。

所以暫時來說,初步排除惡魔可能性的教皇,成了他目前唯一能夠信任的NPC。

當然,他相信公爵和親王的聯盟不可能牢固,可能公爵更想插他兩刀,畢竟他已經向自己告密,提醒了親王正在屯兵這件事。

他很好奇,親王會用什麽樣的方式給公爵插兩刀。

尊貴的馬車從雨幕中出現,桀骜不馴的烈馬在此時異常安靜。巨大的城堡一層層打開通往深處的門,謙遜邀請着這位尊貴的客人。

一只冷白色的手掀開帷幕,馬車裏的人并不想制造太多神秘感,很快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深藍的厚重長袍逶迤到地上,連帶着國王的身形就嬌小起來。

——雖然嬌小,卻是一把沾着劇毒的匕首。

“宴會?”年輕的國王挑眉,“我怎麽不知道宴會可以這麽安靜?”

親王站在臺階上,微微躬身,對着他伸出了手,好心情道:“自然是因為,除了陛下,誰也沒有資格收到我的邀請。”

小國王無視了他的手,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阿諾德也不惱,事實上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惹惱他的了,好心情的來源自然是走入城堡的國王。

大殿用珠寶和耀眼的銀質餐具點綴,牆上挂着這個家族歷代族長的油畫,他們的眼睛都同時盯着大門,下方兩張長長的桌子延伸到盡頭,透明的葡萄酒從玻璃杯塔的頂層傾瀉下來,顯得奢華而糜爛。

“看上去不錯。”姜楚露出一個虛僞的笑,“透露着一股暴發戶的味道。”

親王的臉一下子黑了。

姜楚覺得自己氣人的功力又有見長,相當滿意。反正他也不是來享受的。

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傳來小提琴的音樂聲。他順着聲音看過去,在角落裏看見了兩個仆人,正動作機械地拉着小提琴。

他想走過去看個清楚,卻被親王攔住了。

“如果您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那麽讓我帶您去看看您的禮物吧。”

國王走了幾步:“城堡裏買了新的鏡子?”

親王莫名停下腳步:“對。”不然不讓人用鏡子嗎?

“我不想看到,都砸了。”他開始明晃晃找事。

親王臉上的笑有點繃不住了,但還是叫來了仆人去砸鏡子。

“還有,有水的地方都封了,包括庭院噴泉。”

親王深吸一口氣,也照辦了。

“您還有什麽要求?”

“沒有了。”姜楚心情愉悅了不少,“愣着幹什麽?帶路啊,我的禮物呢?”

親王臉上的笑挂不住了,勉強說了一聲,然後在前面引路。

給NPC找茬,居然成了他現在為數不多的快樂。

兩人停在一個房間外,這裏似乎是這一層的最深處,門口兩邊擺着兩盞燭火,照亮門上的斑斑血跡。

門打開以後,阿諾德親王突然露出暢快的笑:“這就是,我送給您的禮物,我捕獲的最殘忍的獵物。”

被吊在牆上,胸口被釘穿,綠色的血液源源不斷流出來,面目猙獰,擁有尖銳的爪子和利齒。

姜楚冷汗流下來了。

居然是那天夜裏,趴在皇宮外面盯着他的惡魔。

而讓所有人沒有意料到的是,在見到姜楚以後,惡魔突然發出尖銳惡意的尖嘯,掙脫了牆上的束縛,朝兩人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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