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茫茫人海
“這位夫人,要紅繩麽?”小販看見千秋過來,熱情地解說道:“咱們這裏的紅繩可是 有典故的。”
千秋看了一眼那竹架子上的紅繩,普普通通的樣式,每串上帶着一個銅板:“有什麽典 故,你倒是說來聽聽。”
“嘿,當年咱們太上皇韓朔與天下絕色楚潋滟的故事,誰不知道啊?”小販左右看看, 故意壓低了聲音,偏又說得周圍的人都聽得見。
韓子矶臉色沉了沉。
“他二人天作之合,可惜身份有別,當年的韓太傅癡心一片,用紅繩與楚貴妃定情,又 因這江山,将紅繩一齊沉入了池底。”小販适時拿起紅繩推銷:“夫人看見那邊的水池沒有 ?裏頭有一個小水罐子。傳言啊,您要是能将這紅繩與您的愛人的一齊丢進那水罐子,你們 的愛情就會長長久久,堅貞不移。”
簡直就是為了生意在胡扯嘛,千秋翻了個白眼,回頭看了韓子矶一眼。這主兒不知道在 想什麽,看小販的眼神不太善良。
“那什麽,反正出來了,我們也去丢一下玩玩。”千秋連忙扯了三根紅繩,給了錢,拉 着韓子矶和楚越就往水池那邊走。
韓子矶其實是一個很用心的皇帝,就像上次微服出來,遇見大叔大嬸說官吏蠻橫,他回 去就頒布了政令,要求收稅官員合理執法,态度端正。否則一旦有百姓舉報,立刻革職查辦 。
所以千秋趕緊拉走他,免得他回去頒布政令抓捕诋毀太上皇之人,人家做個小生意也不 容易。
“随意丢吧?”千秋伸頭看了一下池子中間的小水罐,裏頭竟然一條紅繩都沒有,倒是 有許許多多的繩結躺在了外頭。
楚越手裏也被塞了紅繩,鑒于抽簽的慘痛教訓,他這次學乖了,手一揚就将繩結丢得遠 遠的,絕對不會掉進罐子裏。
千秋看着水裏的倒影,她和韓子矶站得很近,身後的人拿着繩子随意一揚,那紅色的繩 結就從水面慢慢沉下去,飄飄蕩蕩,然後安靜地躺在了罐子裏。
“進了?!”千秋忍不住輕呼一聲。
周圍的姑娘已經往這邊看了許久,一個個紅着臉朝韓子矶和楚越暗送了不知道多少打秋 波。見這公子的紅繩進了水罐,個個都轉身去買繩結,小販的生意一時大好。
千秋有些緊張地捏着手裏的紅繩,她有些不敢丢,其實這迷信的東西也沒啥好玩的,只 是……
忍不住側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韓子矶面無表情,負手站得筆直。看見她的目光,微微 挑眉:“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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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千秋深吸一口氣,看準了那水罐子,将紅繩抛下去。
繩子搖搖晃晃,安靜地落在了水罐外面。
眼神驟然黯淡,千秋耷拉了腦袋,垂頭喪氣地蹲在水池邊。
“怎麽?”韓子矶低頭看了她一眼:“舍不得那一個銅板?”
千秋哼了一聲,有些憂傷。不過想想也沒啥,她跟他,本來也不太可能,只是連這迷信 的小玩意都不安慰一下她,真的不是一點點的郁結。
“去那邊寫花燈吧。”楚越笑眯眯地道:“鴛鴦會,也就花燈最有意思。”
千秋抹了把臉站起來:“什麽花燈?”
“鴛鴦會的花燈,寫了心上人的名字放進護城河裏,若是你的心上人也對你有意思,那 便會去尋你那一盞燈。”楚越道。
“好吧,去看看。”千秋算是振作了一下精神,壓了壓腿做了一下熱身運動,然後帶着 旁邊這兩人就往人群裏擠。
半月橋上盡是男男女女,公子小姐,丫鬟紅娘。千秋站在橋上看着,橋邊賣花燈放花燈 的地方正熱鬧。
“柳小姐寫的花燈,張公子還不快去追?”
“許姑娘,這是你寫的花燈?在下…在下也仰慕許姑娘已久。”
“紅兒,他不要我的花燈嗚嗚嗚……”
千秋認真地挑了個桃紅色的花燈,賣花燈的婆婆笑着給了她毛筆,千秋就認真地寫上了 一個名字,而後回頭想找韓子矶和楚越。
啊咧?人呢?
賣花燈的婆婆已經幫她點燃了花燈放進水裏,千秋也沒看,踮着腳尖四處尋人。
周圍的人都穿得花花綠綠的,她看了許久也沒有看見那兩人。
走散了?
千秋有點茫然,因為洛陽這地方她一點也不熟,今天出來身上的銀子帶得也不多,若當 真找不到他們,那她肯定是回不去了。
想了想,她還是撥開人群往回走。
韓子矶老早就想喊千秋走慢一點,可是這丫頭這靈活勁兒,蹦得比兔子還歡快,一瞬間 就沒了影子。
“楚越,快去跟上她。”他往旁邊吩咐了一聲,轉頭卻看見一個茫然的路人。
楚越也走散了!
韓子矶咬牙,站在原地四處看了看,決定往花燈那邊走,那丫頭一定在那裏。
剛走到半月橋,一盞花燈從河裏飄過去,乘着風,飄得跟某人一樣靈活,韓子矶忍不住 停下步子,看了那桃紅色的燈一眼。
就是這低頭的一瞬間,千秋在人群裏,從他不遠處經過,個子太矮,沒看見他。
于是這三個人就當真走散了。
千秋從熱鬧的街市走到安靜的小巷,茫茫人海,她就是找不到韓子矶了。今天出來逛一 趟可真是夠不順心的,老天做什麽都要跟她對着幹,讓她恨不得拿根棍子去捅天。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她走累了,就在巷子口坐着休息,順便看着來往的人。
四周的人越來越少,就是沒看見姬千秋,韓子矶也有些急了,那丫頭人生地不熟,雖然 一身功夫不錯,但是到底也還是個女兒家,萬一出什麽事情可怎麽辦?
找了四條街都沒有找到,韓子矶皺着眉去敲了洛陽衙門的鼓,拿信物調了人,又繼續去 尋。
玩了一天,誰都累得夠嗆。韓子矶臉色難看得緊,幾乎要走遍了這一片區域,都還是沒 有看見那死丫頭的影子。
千秋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突然腳被一個東西點了一下,吓得她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抱歉,借過。”蒙着眼的男子手持未出鞘的劍,探着路經過。
“師兄!”千秋眼睛一亮,連忙喊了一聲。
連眼瞎也可以瞎得這麽帥的人,除了她師兄姬一命,還能有誰?
姬一命頓了頓步子,轉頭看向她的方向:“千秋?這麽晚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迷路了。”千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姬一命沉默,随即嘆息了一聲:“他怎麽會讓你出宮?”
宮?千秋抿唇,看來老爹他們都告訴師兄了,不過她也沒啥好心虛的,皇室本來就是富 貴人家,她沒撒謊。
“他跟我一起出來的。”千秋小聲說了一句。
姬一命捏着劍的手一緊:“在哪兒?”
“走散了啊……”千秋幹笑道:“師兄你別這樣緊張,我已經寫信給老爹說明了情況, 老爹和劉師爺有安排的,你不用着急。”
“千秋。”姬一命表情很嚴肅:“我希望你不會忘記自己是誰,更不要被他迷惑了心智 。”
千秋沉默。
她是誰,她自然記得她是誰。
“我知道的,師兄不用擔心。不過現在師兄能不能告訴我往皇宮怎麽走?”
姬一命抿唇,而後給她指路:“你走過這條街,左拐往前一個路口右拐,一直走就是了 。”
方向感還不如一個瞎子,千秋默默地鄙視了一下自己,然後笑嘻嘻地道:“好的,我知 道了,師兄慢走,我先回去了。”
姬一命聽着她離開的聲音,微微皺眉。
千秋一路跑啊跑,也壓根按的不是姬一命指的方向,她只是想趕緊跑離師兄的視線,免 得自己心裏的愧疚感會越來越濃。
跑了兩條街,累得氣喘籲籲,千秋坐在橋墩上看着底下的護城河,有些苦惱地想,世上 是不是真的沒有雙全之法,可以不負如來不負卿?
“姬千秋!”一聲沉怒的低喝,千秋吓了一跳,差點給栽河裏。
韓子矶黑着臉一把拉住她,胸膛起伏,怒喝:“你亂跑什麽?”
被找到了?千秋眨眨眼,開心地朝他笑了笑:“嘿嘿。”
嘿她個大頭鬼啊!韓子矶氣不打一處來,拽起她就丢給身後的楚越:“你下次再這樣亂 跑,我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楚越接着她,又有禮地放開,小聲道:“娘娘,皇上要氣瘋了,好自為之啊。”
千秋抖了抖,不服氣地小聲道:“走散了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誰讓你們要風度,走那 麽慢。”
“你說什麽?”韓子矶眯了眯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千秋認真地道:“我說我太不應該了,再這樣走散我都該抽自己。”
韓子矶哼了一聲,別開了頭。
楚越帶着千秋上了馬車,宮門快落鑰了,他們得快些回去。
“你們先走。”韓子矶擺了擺手:“我稍後就回去。”
千秋伸出頭來好奇地看着他:“你幹嘛去?”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韓子矶笑得白牙森森。
千秋立刻縮回了頭,馬車飛快地往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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