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兄妹情

皎然殿內一派安谧，皎皎午睡方醒，喝了兩口甜茶，正在宮裏描畫兒玩。

“公主這只仙鶴畫的真好，活靈活現的，像要飛起來了似的。”脆雪瞧着皎皎新描的圖，贊不絕口：“奴婢可以拿公主這幅畫去描個花樣子麽？天氣冷了，給公主袖個手筒，月白底繡仙鶴，最好看了。”

皎皎被誇得心花怒放，立刻遞給她：“那你可要繡好看一些。”

想了想她又笑眯眯道：“繡兩個罷。另一個用暮雲灰底色，給——”

“奴婢知道，給五殿下。”脆雪抿嘴一笑，皎皎臉有些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幾人正說笑間，杜姑姑一掀簾子進來：“殿下，坤和宮來人了，說是皇後有賞。”

“皇後娘娘？”

皎皎站起身，有些疑惑。

杜姑姑低聲提醒 ：“皇後娘娘一貫與貴妃娘娘不睦，況且您已與五殿下交好，五殿下萬壽節上又開罪過太子一黨……”

後宮争鬥，連着前朝皇子之争。一連串聽下來，皎皎頭都大了，卻也知躲不掉，硬着頭皮前往正殿。

坤和宮人手中托盤上盛着一物，拿綢緞蓋着，看不分明。看體積，有些像花瓶或者香鼎之類。

溫皇後突然送賞，皎皎本來就滿腹疑惑，一看這架勢，好奇心更盛，心頭微微發癢。

她盯了片刻，忍不住問：“這是……”

宮人神秘一笑。

就在這時，綢緞下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叫聲。

皎皎心裏有了個猜測，臉立刻漲紅了，眼巴巴地盯着那銀紅綢緞瞧。坤和宮人見她這副模樣，很是滿意，伸手抽去了綢緞。

金絲籠內，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咪，正好奇地歪頭瞅着她。

皎皎盯着它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只覺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皎皎想養貓很久了。

“上輩子”她是個雲養貓愛好者，每天抱着手機吸得走火入魔。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能擁有一只自己的小貓咪。

午後陽光正好，皎皎趴在榻上，将小貓咪圈在自己懷中，愛不釋手。它只有一只手那麽大，雪白長毛被陽光曬得發亮，兩只圓眼睛一只是剔透的琥珀色，另一只卻是深邃的紫，生氣的時候會眯起眼睛，嘴巴張成一個小小的倒三角，費盡全身力氣，顫顫巍巍地“喵嗚”一聲。

比如現在，皎皎用手一戳它就翻倒，小聲喵嗚着試圖翻過來，異瞳不滿地瞪着她，天線似的細尾巴一甩一甩。皎皎用一根手指從小貓頭頂撸到尾巴尖兒，一邊撸一邊吃吃地笑。

玉秋和脆雪都有幾分詫異：“公主這是怎麽了，自從得了這只貓，連畫都不畫了。”

“也不去常晖宮找五殿下玩，天天只守着這只貓。”

杜姑姑倒心情不錯：“皇後畢竟是皇後，公主與她親近些也好。”

皎皎完全沒有考慮這些，她最近只愁一件事。

小貓要叫什麽名字好呢？

她從庫房裏抱了一大摞書，研究了好幾天，還是愁眉苦臉。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字詞，可是好像無論什麽，都形容不出正在她的錦被上勤勤懇懇踩奶的小貓咪有多可愛。

杜姑姑看她發愁，終于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公主何不求助貴妃娘娘？”

皎皎下意識“啊”了一聲，意識過來，連忙抿住嘴唇。柔嘉貴妃……看起來實在不像很有文化的樣子。

杜姑姑溫聲：“這貓是皇後賞您的，您卻請貴妃娘娘賜名，這說明您雖接受了皇後好意，但仍舊心系生母。”

年邁的宮人一五一十分析利弊，眼睛裏滿是慈愛。

皎皎看了杜姑姑一會兒，湊過去抱住她的手臂：“多謝杜姑姑。”

杜姑姑失笑：“公主何出此言。”

皎皎埋進她懷裏，聲音細細：“……謝謝姑姑，時時刻刻為我考慮。”

她眨眨眼，覺得鼻頭有點酸。

杜姑姑為了皎然公主，可以說是盡了最大努力。然而皎然公主的榮寵生來便伴随着危機，杜姑姑這樣殚精竭慮，最後仍然沒能保住她的性命。

“這是奴婢的本分。”感覺到皎皎努力往她懷裏鑽，杜姑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慈愛地順着她的背，“公主不嫌奴婢煩就好了。這只貓的名字——”

公主要是喜歡，那就自己取吧。

被小公主愛嬌地抱着不放，她想縱着她一次。

“就聽姑姑的。”皎皎軟聲道，“玉秋，替我去問問母妃吧。”

玉秋領命而去，不多時帶了消息回來：“貴妃娘娘賜了一個小名。”

皎皎接過她手中的錦囊，取出一小卷紙箋，迎着陽光展開。

墨汁裏摻了金粉，寫成兩個閃閃發亮的大字：

「平平」

“平平？”杜姑姑驚訝地念出聲。

脆雪讷讷：“這名字，有點 ，有點……”有點土啊。

她不敢說貴妃的不是，只好充滿同情地看向雪白可愛的異瞳貓咪。

“平平……”皎皎慢慢地念了兩遍這個名字，只覺心裏酸軟一片。

她一下撲到床上，對着小貓展開灑金箋：“平平，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小貓“嗷嗚”一聲，伸手來抓。

皎皎坐起身，笑眯眯地把紙重新卷好收起，宣布：“以後它就叫平平啦。”

平平還那麽小，她一根手指就能戳它一個倒仰。将它從籠子裏放出來時，皎皎的确有過一瞬的擔心，這又小又軟的小寶貝究竟能不能順利長大。

以及，如果自己……這小貓又會怎麽樣？

柔嘉貴妃想到的，應該是同樣的事吧。

對于她們來說，能夠一直平平安安，就是最最重要的事了。

皎皎在宮裏窩着撸了幾天貓，直到一天文太醫來報，說妍貴人身子已經好全，她便派人去請歸衡一同前往探望。

歸衡沒在暄妍殿門口等她，直接先來了皎然殿。今日無風，天氣晴好，兩人便一道慢慢走過去。

歸衡狀似無意，淡聲問她：“這幾日怎麽了，不舒服？”

“沒有呀。”皎皎眨眨眼，莫名地有些心虛。

歸衡沒再說什麽。

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皎皎總覺得後頸有些癢。她想去抓，想到身邊走着的是誰，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對着他讪讪一笑。

歸衡面色沉靜，示意她停住，伸手探過去。

他體溫偏低，微涼指腹碰到溫熱後頸，像一小塊冰。

皎皎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一眨眼的功夫，那只手已經在眼前：“是這個。”

少年指尖猶如玉雕，拈着幾根白色長毛。

皎皎吞了吞口水，怯怯擡眼，正望進歸衡深邃眼潭。黑瞳幽暗，隐約可見一抹深紫，一眨不眨地凝視她。

皎皎忽然明白過來。她嘟起嘴巴“噗”一聲吹掉那幾根貓毛，紅着臉扭過頭，自顧自朝前走：“什麽嘛。哥哥已經都知道了。”

歸衡撚了撚手指，神色自若：“皎皎不想讓哥哥知道嗎？”

皎皎小小聲：“……不是。”

她抿着嘴巴，側過頭看他。“只是我還以為這幾日沒去找哥哥，哥哥會生氣。”

“我沒有生氣。”歸衡語氣平靜：“你可以放心了。”

皎皎瞅了他一會兒，收回目光，臉頰慢慢地鼓了起來。

她當然不敢得罪未來的暴君。沉迷撸貓忘了歸衡，剛想起來的确一陣後怕，但發覺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她好像也并沒有松一口氣。

雖然這樣才最合理。

他們能這樣并肩走在一處，本來就是因為她一直努力的關系，哪裏有什麽從天而降的兄妹情。

作者有話要說：  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