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逝雪深

做完一天的粗活,回房後,錦繡又為金鴛鴦上了傷藥。金鴛鴦見她十指都生了瘡,十分可憐,問道:“錦繡,你屋裏可有藥膏?”

錦繡不解道:“甚麽藥膏?”

金鴛鴦想了會兒,道:“你可有藥膏治一治這手上的凍瘡?”

錦繡笑道:“姐姐哪裏話?咱們都是下人,哪裏那般金貴?”

金鴛鴦沉默,微微嘆氣。又聽錦繡說:“姐姐卻是有福氣的,瞧姐姐的一雙手,不論多大的傷口,沒幾日自動就好了。更別提這寒冬臘月不會生瘡了。這些些好處,倒是令姐姐的手比那些太太小姐成天兒保養的手還要白嫩些。”

金鴛鴦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果然見雙手豐滿,十指圓潤,顯得玲珑又可愛。誠然這幾日做了不少粗活重活,卻不見兩手生繭子,或是凍瘡。白白嫩嫩的像是千金小姐的手。金鴛鴦失笑,道:“這是給我省了銀子。只是你的手……府裏的嬷嬷出門采買的時候,可否托她買盒藥膏來?”

“真不用的,姐姐。”錦繡給她擦好傷藥,“那藥膏都是貴人們用的,可貴了。再說府裏的采辦嬷嬷亦是管事嬷嬷的人,她不會替我們買東西的。”

金鴛鴦皺着眉頭颔首。兩人閑話幾句,各自歇下不提。

翌日醒來,倒是放晴了。金鴛鴦大概知道這廠督大人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只是他的府邸卻全無榮國府那般氣派。她在浣衣舍洗完衣服,又将它們一件件地挂好,至晾衣繩的末端,見一簇梅花突兀地探出來,白雪紅梅,煞是好看。她想起以往榮國府大雪,老太太興起之時便會組織小姐太太們至院裏賞梅,那日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歡聲笑語猶在耳邊,轉眼間,她面前卻只餘這孤零零的一支梅花。

正出神,金鴛鴦聽浣衣舍外有人喚她的名字。

沒待金鴛鴦回答,一個內裏穿着藍色肩通袖襕短襖,外頭罩着一件紅色無袖坎肩的丫鬟已小跑着到了金鴛鴦跟前。這丫鬟鵝蛋臉,薄薄的嘴皮子,生的倒還不錯。

她一見到金鴛鴦便道:“我都找了你半天了,你适才在做什麽呢?”

“我……”

“不與你啰嗦了。我今日身子不适,可是院子裏的梅花還沒摘。”丫鬟說着便将手裏的一個花籃塞給金鴛鴦,噼裏啪啦迎面又說了幾句,“大人今日回府用膳,管事嬷嬷吩咐廚房要做新鮮的梅花糕,可是我身子不适,就勞你去摘了。”

雖說這麽說,可這丫鬟的語氣全然沒有客氣。金鴛鴦見她臉色紅潤,便道:“可是姐姐你也看見了,我這裏還有衣服沒洗呢。”

那丫鬟立即挑眉,将花籃奪了回去,道:“你生病的時候,雖然是錦繡拿東西去房裏偷偷喂你的,但是,若不是我綠衣為你們把風,你以為管事嬷嬷不會發現?你還能像現在這麽好生生地站在這裏和我說話?”

難怪她的聲音十分耳熟,原是那日金鴛鴦躺在屋子裏,聽外頭有人叫了錦繡一聲,這叫綠衣的丫鬟果然是那天給她們把風的人。綠衣見金鴛鴦抿着唇不說話,倒是又笑了,拉着鴛鴦的袖子,喚道:“鴛鴦好妹妹,姐姐今日真是身子不适,你便替我摘那些梅花又如何?左右是一小籃子,妹妹心靈手巧,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便能摘好的。等你摘完了梅花,再來浣衣不遲……何況,院子裏雖然冷,可怎麽樣也比在這裏浣衣的好?”

金鴛鴦本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便是榮國府偌大個府邸,裏面什麽人有什麽心思,她都是知曉一二的,這綠衣小小的手段,她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自然不吃綠衣這一套,只是心下想着自己在廠督府無立足之地,如今不能随意得罪了人。她微微一笑,接過了綠衣的花籃,道:“姐姐當日為我和錦繡把風,我今日替姐姐摘梅花,也是應該的。”

綠衣看了金鴛鴦一眼,道:“那你去摘罷。摘完了再替我送去廚房……對了,你別和別人說是你摘的。否則,管事嬷嬷追究下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金鴛鴦未曾多話,只道:“姐姐放心。”

綠衣看她應了,才點頭離開。金鴛鴦看了一眼兩籮筐沒浣洗的衣物,微微嘆氣,疾步走出了浣衣舍。

依着記憶裏的方向朝花園走去,卻是不曾在路上見到半個人影。原本“鴛鴦”就是府裏一個粗使丫鬟,依着府裏的規矩,丫鬟是不能亂走的。故而她只大概記得花園的方向,卻是不知确切的地點的。金鴛鴦此刻心生悔意,萌生了原路返回的念頭,倒是這麽一轉身,卻見西南角有一片梅花林,梅花朵朵綻放,粉嫩嫣紅——正是香雪海。

她喜上眉梢,一是這般美麗的梅花林任誰見了都是賞心悅目的,二則尋到了花園,她不必再浪費功夫。

一個一個的腳印落在雪地上,金鴛鴦小跑着到了梅花樹下,見眼前幾朵開的正旺盛,她便伸手折下了。另有一支卻生的比金鴛鴦還要高出許多,使金鴛鴦不得不踮起腳尖去摘。手指正要碰到那梅花枝,忽聞一聲厲喝:“何人在此?!”

金鴛鴦被吓的一跳,立即回頭,卻見是一個戴着獸首面具,青白鬼瞳的男人,她心中驚駭,兩手一抖,一籃子的梅花全數倒在了地上。那男人還在威視着她,渾身氣質陰冷可怕。金鴛鴦哪裏見過這般陣勢?又看他腰間還挂着兵器,金鴛鴦兩腿一軟,勉勉強強地福下|身子,道:“見過這位大人。”

“你是府裏的丫頭?”男人看她還算鎮定,又問了一句。金鴛鴦颔首稱是。這時,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告饒,金鴛鴦才驚覺這附近原是有人的。而男人聽到了動靜,似乎想動身過去,又瞥了一眼金鴛鴦,道:“既是府裏的丫頭,便随我一起過去。”

金鴛鴦規規矩矩地稱是。

跟着面具男子穿過幾株梅花樹,便到了一處亭子前。男子自進亭子去了,金鴛鴦則是站在亭子外。亭子四角又有四名長相陰柔的男人守着,金鴛鴦本是榮國府家生子,後服侍老夫人左右,一慣都在深閨內院,甚少見過外男,此刻不免有些窘迫,自得垂眸站着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退下吧。”

“是、是、是,奴婢告退。”這聲音是之前告饒的男子發出的,他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退到亭子外。面具男子便道:“這些下人難免粗手粗腳的。不如讓屬下為大人上藥吧?”

能被面具男子稱作大人的,該不會是……

又聽清冷的聲音響起,道:“進良豈能做這樣的活?”

頓了下,又道:“外間的是什麽人?”

“大人,應該是府上的丫鬟。”面具男子道,“屬下見她行蹤詭異,見了屬下也比尋常女子要鎮定,所以……”

亭子裏的人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具男子,眼底有些無奈。

“還不見過大人?”面具男子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反而是對金鴛鴦道。金鴛鴦福身道:“奴婢見過大人。”

男子掃了一眼金鴛鴦的雙手,道:“起吧。過來給本督上藥。”

“大人,這……”面具男子欲言又止。倒是金鴛鴦微微一怔之後,立即又道:“是。奴婢遵命。”

金鴛鴦進了亭子,便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循着香味看去卻是從一盒淺綠色的藥膏中散發出來的。金鴛鴦又擡眼匆匆看了看這位“大人”。只見亭子外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幾簇臘梅争妍鬥豔,而不管是白雪還是紅梅都因這“大人”黯然失色。他在此間一坐,天地間再無風景。倒是他渾身散發着迫人的氣息,令人不得不謹小慎微。金鴛鴦心中又是驚豔又是忌憚,幸而從前在大觀園,幾位姑娘都是天姿絕色,金鴛鴦尚能把持住神智。

雖說拿“大人”和幾位姑娘對比實在不妥。

他随意攤着手放在石桌上,掌心裏的是一道結了疤又裂開的傷痕。仔細看,似乎是被畜生抓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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