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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捂捂手。”惠心姑姑夾了一塊燒水用的木炭放到黃銅手爐裏, 遞給了大王, “你說你也是的, 好好的去玩什麽雪。”
大王捧着手爐盤腿坐在塌上, 笑眼彎彎的盯着惠心姑姑,很享受這種帶着關心意味的數落。
惠心姑姑偏頭看了一眼窗戶外的日頭,“皇上這會應該在禦書房了,你緩緩手,還得去奉茶呢。”
一提奉茶,大王滿腦子都是昨天尴尬的場面, 他打心眼裏不願意去, 奈何,這就是他每天必須要做的事。
“知道了……”
自趙先傲登基後,改了政策, 宮女滿十四可入宮,最少要在宮裏本本分分勞作三年, 十七時若想出宮大可離去,宮裏會給一筆賞銀, 十七過後也可繼續留在宮中,三年賞銀翻兩倍,六年賞銀翻四倍,但是也只有四倍, 年滿二十三必須離開皇宮, 當然, 女官和嫔妃自己帶的嬷嬷丫鬟是兩說,畢竟她們前者領國家俸祿,後者領妃嫔例銀,不用趙先傲掏腰包。
惠心姑姑明年就要離宮,在臨走前,她要做的就是交班帶徒弟,清茶坊共有兩個職務,一個是奉茶,一個是煮茶,大王便是她選擇的奉茶。
奉茶要近皇上身,那些模樣漂亮的宮女見了皇上,都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總想上位當妃子,心大的很,惠心姑姑換了好幾個,最終放棄了讓宮女奉茶。
也怪皇上這兩年愈發俊美無俦,總惹的少女懷春。
惠心姑姑忍不住瞧了一眼讓他奉茶跟上刑場一樣的大王,“你能不能笑一笑,到皇上跟前可別這樣。”
大王湊到惠心姑姑面前,咧着嘴呲着牙,“這樣總行吧。”
“好啊,你就這麽笑,看皇上不讓人把你那兩顆小牙拔了。”
這兩顆牙可拔不得。
大王不敢鬧了,抿着嘴加快了腳步。
今天不知怎麽回事,李總管頂着冷風站在門口,見他和惠心姑姑來了,便對他說,“你奉茶後,在屋裏守着,我去辦些事。”
“啊——”大王皺着眉噘着嘴,白嫩的兩腮鼓出來一小團,他哀怨的看着李總管,“不是還有那麽多人嗎,為什麽讓我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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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說的惠心姑姑都一哆嗦,生怕李總管責難于他。
換一般的小太監,李總管二話不說就讓人拖到敬事房去,可現在,他只能解釋,“今個宮裏有事忙,禦前缺人手,怎麽,讓你伺候皇上不還不樂意了。”
哼,當他傻啊!
就是欺負他新來的,讓他多幹活!你們自己偷懶回去睡大覺!
大王氣呼呼的用腳尖踢開了禦書房的門,從小養出來的稱王稱霸的小性子顯露無疑。
李總管縮在袖子裏的手緊緊的攥着。
忍,忍。
皇上都能忍,他有什麽不能忍的。
是啊,正看着奏折被踢門聲吓一激靈的趙先傲也忍了。
他筆直的坐着,一本正經的盯着奏折,心思早就不在這上面了,用餘光偷偷的打量着大王。
穿着藏藍色太監服的少年還嘟着嘴,不情不願的往這邊走,幾步就到了他跟前,托着茶盤随意的擱在了書案上,茶蓋茶杯在木盤上蹦了一下,落下時發出叮當的清脆撞擊聲。
皇上是一國之君,為了彰顯皇家威儀,吃穿用度必須得樣樣精貴,就連喝茶飲水的杯子一件也是天價,趙先傲自己用都輕手輕腳的生怕摔碎了,所以,聽到這動靜,他心裏肉疼了一下,按捺不住的說道,“輕一些。”
他輕聲細語的,遠不如打腦袋有效果,大王壓根沒聽進去,我行我素的把托盤上的小碗磕在桌子上,磕完了轉身就要走。
趙先傲被他的态度拉回了現實。
差點忘記,這小胖虎是不能慣着的,稍稍給點好臉色就容易飄到天上去。
趙先傲拔高了聲音,“朕讓你走了嗎!”
這大王就聽得懂了,他手疊在一塊,眨巴着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給朕研墨。”
大王沒碰過這些東西,他覺得研墨比在門口傻站着有意思,那就試試呗。
大王在趙先傲身邊耳濡目染的,也知道愛幹淨了,怕墨弄髒了新衣服,特地把袖子挽了起來。
趙先傲看着他撸胳膊挽袖子,又開始心疼自己的朱砂萬年紅墨。
知道的他這是給皇上研磨,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玩泥巴呢。
大王确實存着玩心,他拿着有祥雲紋樣的紅墨條在硯臺上快速的轉着圈圈,看着墨條和硯臺裏的清水漸漸相融,化成紅墨水,大王忽然就開心了,兩顆虎牙不自覺的冒了出來。
他正玩在興頭上,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纖長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磨墨要輕重,快慢适中,墨與硯臺保持平正,你這樣會生沫,色亦無光。”
他略略清冷的聲音傳到大王的耳朵裏,即便大王沒聽太懂,也覺得趙先傲說的好有道理。
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狗皇帝,也就這麽一個優點了。
別人的優點是一定要學習的,好學的大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認真的感受着研磨該有的力度與速度。
轉幾圈的功夫,大王便領悟到其中的竅門,得意的說道,“會了。”
傻子……
趙先傲忍着笑意收回自己的手,故意吓唬他,“你的聲音,朕聽着有些耳熟。”
嗯?
哎呀!忘記了!
大王連忙壓低了嗓音,“奴才,和好多人說話都像。”
趙先傲其實挺奇怪的,不知道他害怕被自己發現的原因。
趙先傲已然忘記了自己在清秋寺說過的話,他認為大王一變成人就該和他說才對,這麽稀罕的事,為什麽一定要瞞着他。
不過,既然要瞞着,那他就配合,他倒是要看看,這小胖虎有什麽花樣。
至少,就現在看來還挺有趣的。
“嗯,繼續研磨吧。”
大王是個實打實的三分鐘熱度,他磨了一會,站的腿累了,手腕也酸了,圓圓的臉又鼓了起來。
趙先傲玩歸玩,政務是不會耽擱的,專注批閱奏折的他并未注意到大王忽然的情緒低落,只是在寫字的時候會贊嘆大王果真聰慧,墨細膩至極,不比李總管做的差。
大王偷偷的看他,發現他沒有注意自己,把墨條擱在了一遍,悄無聲息的蹲在了地上,不到半柱香,由蹲變坐,又不到半柱香,坐的口渴了。
大王抱着膝蓋,擡眼望着在趙先傲胳膊肘旁邊的茶杯。
想喝,手就不受控制的爬了上去。
趙先傲冷不丁一側頭,看到憑空冒出來的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受到了輕微驚吓。
那只手捏着茶盤,把茶杯緩慢的拖到了書案邊。
趙先傲仗着大王看不到自己的臉,把皇帝的形象都笑丢了,又不能笑出聲,忍的他肚子抽痛。
他的元歡,真是奇妙,不論是虎是人,總能不經意間讓他開懷。
怎麽這麽招人喜歡。
趙先傲在他快要得手的那一刻,拿走了茶杯,一飲而盡。
而大王只覺得茶盤一輕,當他拿到手裏的時候,就只有這麽一個茶盤。
“小元子。”
大王噌的站起來,“皇上。”
“去續茶,這種事還要朕提醒。”
太監也是人,吃喝拉撒一樣也不能省了,所以在奉茶的時候,只會送來一杯茶,感覺皇上喝的差不多了,便借着續茶的名頭出去給自己補給。
大王懊惱。
早知道狗皇帝喝一口他出去續一次。
大王回了清茶坊,惠心姑姑正在挑揀茶葉,看他回來直奔桌子上的茶壺,忍俊不禁,“是不是渴了?”
大王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多水,可憐兮兮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我還餓了。”
“我給皇上續茶,你坐下歇會,趕緊吃些糕點。”
大王也是今天剛知道,在清茶坊當差還有一個這麽大的福利。
有些糕點隔夜了,或是涼了,就不能呈給皇上,便會分給禦前的太監宮女吃,清茶坊有着絕對的優先權。
大王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着杏仁酥,“惠星姑姑,李腫管痕嘛斯轟回奈?”
“你先咽下去在說話,喝點水,別噎着。”
大王喝了口水,把嘴裏的東西順了下去,又問了一遍,“李總管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想幫你忙~”
站累了呀。
惠心姑姑轉身,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嘴角的弧度都泛着柔柔的暖意,“李總管要過了午時後才回來,你真是走了大運,剛調到禦前就能有這種機會,旁人可羨慕不來。”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大王腦袋一偏,一揚,不高興三個字大大方方的寫到了臉上。
“呀,眼瞅着皇上就要用午膳了,今個怕是得你來試菜,哎,你要不樂意,姑姑……”
一聽試菜,大王就笑了,臉說變就變,“樂意樂意,伺候皇上這,光宗耀祖的事,可樂意了。”
惠心姑姑搖頭,無奈的笑。
她真想不通小元子怎麽會進宮做太監,看着性子得是在家裏當祖宗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才是。
“姑姑,你說,試菜這麽危險的事,我和李總管說說,以後我幫他試,他會不會很感激我?”大王攥着栗子糕,神采飛揚的說着,他已經在幻想着皇上今日午膳吃什麽了。
“嗯,感激你,李總管得感動的痛哭流涕,到時候你可得給他擦擦眼淚。”
大王聽她這麽一說,忙走過來管她借手帕,令惠心姑姑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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