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大王回來的時候,手裏捏着一條濕淋淋的帕子, 另一只手則拿着一塊糕點。

“哪來的?”

大王笑呵呵的把帕子遞給他, 解釋糕點的來源, “我剛剛去廚房要水嘛, 有個大娘給我的。”

趙先傲邊擦手邊冷笑。

看來,小胖虎到哪憑着這張騙人的臉都餓不死。

大王咬了一大口糕點,與此同時抓起桌上的胭脂盒塞進了懷裏。

他根本就沒看那裏面,也不知道胭脂長什麽樣,就是聽人家吆喝是胭脂,過去挑了一個漂亮盒子罷了。

趙先傲看着他把胭脂盒收起來, 松了口氣。

沒一會的功夫, 菜上齊了。

趙先傲也是難得不用操心政務,還要了一壺酒。

大王看他拿着筷子,如魚得水般的夾菜吃, 惬意的喝着小酒,捏着勺子眼饞的不得了。

注意到他的眼神, 趙先傲嘲笑他,“你不會用筷子, 傻。”

大王認了傻,絲毫不辯解,谄媚的湊過去,“皇上教教我呗……”

趙先傲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把大王坐着的椅子猛地拉到自己身旁, 自然的将大王摟緊了懷裏, 握住了他肉呼呼的手,“你看,要這樣。”

大王沒有察覺此刻他們的姿勢有多奇怪,專注的學習着怎麽使用筷子,趙先傲卻教的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大王長長的睫毛上,還有他身上淡淡的草香味。

原來,喜歡還真的會覺得他香香的,軟軟的,想要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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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短短半柱香,大王已經能夠從容的夾起花生米。

“我會啦!皇上你真是個好皇上!”

一出師,大王挪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用他新掌握的技能在桌子上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

趙先傲搓了搓掌心,忽而露出似春風般溫暖的笑容,“要喝酒嗎?”

“要啊!”

一只初出茅廬的老虎精,有着常人無法想象的好奇心,而這好奇心之下,藏着無所畏懼的勇氣。

“有點辣,你先嘗一點。”趙先傲嘴裏冠冕堂皇的說着嘗一點,卻無比親切的給大王斟了滿滿一杯酒。

大王端起酒杯,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皺眉。

味道沒有他想象的好,可在趙先傲身邊待了這麽久,大王也知道他挑剔的很,不是好東西不往嘴裏送的。

這一定是好喝的。

大王一口悶了半杯。

“唔!”

“咽下去!這酒貴着呢。”

大王咬着牙硬吞了下去,辣的舌尖發麻,肚子像火燒一樣,白嫩嫩的臉頰飛上一抹蜜桃般誘人的緋紅,他把舌頭耷拉着,一個勁兒的搖腦袋。

趙先傲給他夾了一塊肉,聲音溫柔,“壓一壓。”

大王筷子都來不及用,抓着肉便送進了嘴巴裏。

嚼着嚼着,他眼睛亮了幾分。

辛辣的酒在口中仍有餘味,與鹹香多汁的牛肉混雜在一起,竟生出一股獨特的味道,爽口不膩,回味悠長,等他将肉咽下去,嘴巴裏剩下的便是稻谷的甜味。

“如何?”

“嘿嘿嘿……好吃……”大王頭一次喝酒,不過一口,已然微醺,暈乎乎的看着趙先傲,看着趙先傲的眼睛裏透着幾分迷蒙。

趙先傲搖頭,有些可惜這窖香幽雅口感醇厚……嗯,價值不菲的“美人歌”。

正當趙先傲打算與他好好的小酌一杯時,大王熱了,擡手摘下自己的貂毛小帽,還算規矩的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咳咳咳……”趙先傲突然狂咳不止,捂着自己的嘴,臉漲的通紅。

不為別的,只為大王腦袋上變戲法似的冒出來的一對圓圓的虎耳朵。

大王暈乎乎的并沒有察覺,他直勾勾的盯着“美人歌”,“皇上,我頭疼……這酒……有毒。”

話音剛落,他的腦袋嘭的砸在了桌子上,再無動靜。

趙先傲謹慎的觀察着他的身體,确認除了那一對耳朵外沒有其他的變化後,趙先傲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不過,這耳朵還能回去了嗎?

趙先傲站到大王跟前,俯下身捏着他的耳朵輕輕的揉搓。

好神奇……

已經醉倒的大王忽然坐起身,包子臉皺巴巴的,很不高興的推開他的手,“嘤……不要動。”

“朕摸摸。”

大王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是在看他,表情很是嚴肅,“不給摸……再摸,吃了你……”

……

大王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側躺在馬車的坐塌上,頭枕着趙先傲的大腿,他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的道,“回宮了嗎?”

趙先傲戳了戳他的額頭,“醒的還挺快,記得自己怎麽倒得嗎?”

大王坐起來,點了點頭,“酒有毒。”

看得出來,從這往後,他就不記得了。

“酒沒有毒,你喝醉了而已,頭疼嗎?”

大王摸了摸頭,他的帽子還戴着,“不疼。”

趙先傲笑了,“恢複的倒是快。”

也不知道是誰剛剛站都站不起來,他給從靠山樓背出來的,人看着不胖,身上肉挺多,趙先傲下樓的時候差點沒把他從樓梯上面甩出去。

“我們現在就要回宮了?”

“怎麽,沒玩夠?”

大王沒回答,低下頭從懷裏拿出胭脂盒,看沒有問題,又揣了回去。

趙先傲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将視線移到了車窗外,

已經進皇宮了。

一回到皇宮,大王急忙換上了太監服,往清茶坊跑去,“惠心姑姑~”

大王人還沒進院,聲音先進來了。

惠心放下手裏的東西迎了出去,“這一天你跑哪去了?”

“我,和李總管一起出宮了。”大王捧着胭脂盒笑眯眯的遞到了惠心手裏,“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看到是胭脂,惠心姑姑心中一暖,她不過是那日随口說了一句自己的胭脂用光了,沒成想被這個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小孩記在了心裏。

惠心姑姑打開胭脂盒的同時,大王的笑意僵硬在了臉上。

“嗯?!這個,裏面沒有東西嗎?”

惠心姑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買的時候都沒看看?”

大王尴尬的撓了撓頭,“我明明,聽到那個人吆喝賣胭脂香粉的……”

憑空消失的胭脂成了将永遠被埋藏的迷。

距離過年的日子越來越近,宮裏終于傳來了好消息,都州城百姓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已有五十人完全康複,剩下的疫情較為嚴重者也在逐漸好轉,即日端王和宰相便會帶着都州刺史及所有涉案官員回長安。

熄滅數日的長安城紅燈籠再次點燃,長安內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皇城腳下的長安百姓對政治格外敏感,百姓們在茶餘飯後紛紛談論起這次端王的英雄事跡。

比如,端王如何與患了疫情的百姓同吃同住,如何不眠不休的翻閱古書尋找治療瘟疫的藥方,如何懲治漠視百姓生命的都州刺史。

總之,提及端王,沒有人說一個不好。

現在,百姓口中千好萬好的端王,正面無血色的站在議政廳內,一字一句的将都州刺史的所有惡行告知皇上。

趙先傲坐在上位,聽完後冷眼看着下面瑟瑟發抖的都州刺史,“割掉四肢,游街示衆,挂于午門,暴屍七日,三族皆流放西北。”

大王在一旁站着,聽的自己都渾身發冷。

趙先傲說完,在一旁的禦林軍便将都州刺史拉了下去,而那即将被割掉四肢的都州刺史一個勁的謝皇恩。

他謝的是皇上沒有株連九族。

趙先傲看着他被拖下去,轉頭對端王笑了,“端王此行着實勞苦功高。”

趙先永沒有笑,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臣弟分內之事。”

“又無外人,無需多禮,賜坐。”

李總管順手推了身旁的大王,小聲道,“搬椅子去。”

“哦!”大王還沉浸在趙先傲那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裏,被李總管一推才回過神,他跑着去搬椅子,往趙先永那送的時候不小心左腳絆倒了右腳上,連人帶木椅都砸在了趙先永身上。

他原本就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被這麽一砸,剛站起來就栽倒在地上,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趙先傲的身上。

趙先傲也很無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串通好故意整趙先永的。

李總管連忙去扶趙先永,“端王,您沒事吧,小太監手腳不穩,沒傷着您吧。”

端王表情不變,擺了擺手,“無礙。”

待端王坐在椅子上後,看了一眼大王,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那只到宮外養病的老虎,他本想問問,那只老虎的近況,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端王可是身體不适?”

“臣弟一切安好。”

安好就怪了。

看到端王一副病恹恹的樣子,趙先傲并沒有以前痛快。

他想,或許對那件事,他不似以往那般在意了。

寒暄了幾句後,趙先傲便讓趙先永回府休息,帶着大王回了禦書房繼續批奏折。

很快,趙先傲發現,這小胖虎總用一種畏懼的眼神打量他。

“有話你就說。”

大王也實在憋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問,“皇上,那個端王說……都兜刺史……都州刺史,欺君罔上,罪大惡極,奴才想問,欺君罔上,是什麽意思?”

趙先傲笑笑,“你是怎麽理解的?”

“是欺騙你的意思嗎?”

“嗯,孺子可教也。”

大王一點沒有被誇贊的高興,他額頭上都直冒冷汗,“那,騙了你就要被割掉四肢,暴……暴屍七日嗎……”

趙先傲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被吓着了。

是他的錯,不該總那樣吓唬他。

“這個得看什麽程度的欺騙了,朕,還是很講道理的。”

“程度?呃……就只是騙了皇上,但是沒做其他的壞事,這算是什麽程度啊?”

趙先傲這會笑的格外溫和無害,就連語氣都輕柔的不得了,“俗話說的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果是這種程度,及早的告知朕真相,朕不僅不會懲罰,還會給予賞賜。”

大王聽後,一臉沉思的到旁邊琢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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