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在趙先傲主動親吻他的那一瞬間, 大王已經意識到,在他們的故事裏,趙先傲是黑蛇, 而他是書生, 黑蛇必須要無條件的對書生好。
那他還要對趙先傲好嗎?
大王仔細想了想,他是願意的, 趙先傲是人,他活不長, 一定要好好對他, 在他活着的時候, 讓他開心快樂。
如此想着,大王抱住了趙先傲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胸口, “像畫裏那麽做,你喜不喜歡?”
趙先傲疑惑,“為什麽要問朕喜不喜歡?”
“我說了你會生氣。”大王垂下眼睫,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 “你活的一定沒有我久。”
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是啊,你在虎頭山一晃過了五十年, 而這五十年可能會是朕的一生,朕很快就會變老,變醜。”
大王抱他抱的更緊了,好像他很快就要死掉一樣, “我會一直陪着你,醜我也不嫌棄,你不是也沒有嫌棄我是一只胖老虎嗎。”
趙先傲感覺胸口有些酸脹,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疼痛,令他透不過氣來,“不同,元歡,朕問問你,如果朕變成了李總管的模樣,你會這樣抱我嗎?”
“會的。”大王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那,要是那時候你喜歡上別人呢?你還陪着朕嗎?”
大王不知道為什麽,趙先傲的這句話,以及停頓,以及語氣,都能讓他感受到趙先傲的難過,這同樣令大王也難過,他想要安慰趙先傲。
大王擡起頭,嚴肅的盯着趙先傲似含了一層濃霧的桃花眼,“我以後不喜歡別人了,只喜歡你。”
“惠心還喜歡嗎?”
大王眨了眨眼睛,還是挂念着惠心姑姑,他問趙先傲,“留一點點喜歡可以嗎?”
趙先傲欣然答允,“可以留一點點,不能超過喜歡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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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趙先傲側過身抱緊了大王,沉默許久,輕聲問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朕死了,你怎麽辦?”
大王真的沒想過。
其實,他不想讓趙先傲死。
大王扯着趙先傲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別死了,還是萬歲吧。”
這麽悲情的時刻,趙先傲仍然會被他逗笑,“認真的問你話,好好回答。”
大王腦子裏是不存在殉情這個詞的,他思考着趙先傲死掉之後的事,“我還欠你一百八十三年,我是不會賴賬的,一百八十三年後,我應該也不小了……”
趙先傲的大喜大悲來的太快,一百八十三年對他來說是生死三個輪回,運氣差一些五個都有可能,可對小胖虎來說,只是不小了而已。
真是令人悲傷。
“嗯……”大王一本正經的想了很久,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哭的那叫一個慘烈,把趙先傲的悲傷都吓跑了,“你哭什麽?”
大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在趙先傲的衣服上,哭的快要背過氣去了,“太,太難了,我,我答不……嗯嘤……答不上來!”
他一哭眼睛鼻子就發紅,雖然趙先傲看來很可愛,但是他卻要抽抽噎噎的很久,趙先傲後悔自己問他這個問題,“好了好了,朕不問了……給你講話本上的故事吧?講一個新的。”
大王抽泣着,悶悶的嗯了一聲。
趙先傲又笑了,他的情緒被大王輕而易舉的操控着,“你不是百獸之王嗎?這麽容易哭?”
“我,總是哭,風太大也哭。”
“明天叫禦醫給你開些藥,迎風流淚是病,得治。”
“我沒病!”
趙先傲三言兩語的把不愉快一掃而空,然而他心裏卻還是惦念。
他死了可怎麽辦,會有人像他這樣對他的元歡好嗎?
趙先傲知道,一定會有的,元歡不管到了哪裏,都會有人掏心掏肺的對他好。
趙先傲慶幸着也嫉妒着。
第二天開始,大王的清閑日子就到頭了。
趙先傲的辦事效率很快,晨起和李總管提了找一個師傅進宮教導大王,他上過早朝,師傅便進了宮。
為了方便大王學習,趙先傲特意在禦書房旁邊的藏書閣開放給他使用,不僅清淨,而且很有做學問的氛圍。
偌大的藏書閣內擺放着五十多個比人還高的大書架,上面是滿滿當當的書籍,大王學習的案幾在光線明亮的窗戶旁邊,趙先傲怕他凍着,還在禁止明火的藏書閣裏給他擺了兩個爐子。
教書的師傅是一個将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長,面容儒雅,他讓大王叫他歐陽師傅。
大王盤腿坐在軟墊上,仰着頭問,“歐陽師傅叫歐陽?”
“歐陽是姓,名為亦。”
“歐陽亦。”
“正是。”
大王炫耀般的說了自己的姓名,“我姓王,名是元……呃……”
生生的把那個歡咽了下去。
歐陽亦手握書卷,在案幾前踱步,“如此,我們便是認識了,請弟子端正坐姿,今日要學學何為筆墨紙硯。”
大王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學習,很是積極,“我知道,我會研墨!”
他說完,還美滋滋的笑了。
歐陽亦腳步一滞,溫和的對大王道,“師傅未問,弟子莫答。”
大王抿唇,不說話了。
歐陽亦教大王的是孩童啓蒙,該怎樣握筆,怎樣洗筆,怎樣置筆。
這些大王常看趙先傲做,他上手就會,忍了又忍還是開口了,“師傅這些我都會啊,我想學認字。”
“還沒學會走,如何能跑,一步一個腳印,學問才會紮實。”
大王回憶了一下,對歐陽亦道,“師傅我走和跑是一塊學會的。”
怕他不信自己,大王還強調了一下,“真的。”
“……”
歐陽亦是個古板守舊的師傅,最擅長幫孩童啓蒙,這麽大的孩子他是頭一次教,有些不适應,“不行,一定要先學會持筆。”
大王噘着嘴,将未蘸墨汁的毛筆在自己指尖靈活轉動。
他的手用的愈發自如,等待開飯之前常常轉筷子玩,轉筆也是下意識動作,然而他剛轉了兩圈,身旁的歐陽亦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戒尺,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把大王打愣了,呆呆的看着他。
歐陽亦表情嚴肅,“文房四寶何等莊重神聖,怎麽把玩于手,該打。”
“我——你——”大王氣的說不出話來,除了趙先傲,歐陽亦是第一個敢打他的,“我要告訴皇上你打我!”
文人清高,不畏強權,歐陽亦無所畏懼道,“告去。”
大王重重的把毛筆拍在案幾上,“哼!”
他起身,往門外走去。
進了禦書房,趙先傲正在批奏折,見他氣勢洶洶的闖進來,笑了,“怎麽了?”
“他打我!”
趙先傲愣了片刻,笑出聲來,“為什麽打你?”
“你笑?”大王傷心死了,自己挨打,本想到這來尋個安慰,沒想到趙先傲居然笑了。
“不笑,說吧,為什麽打你?”
大王繪聲繪色的給他講了從見到歐陽亦到現在所有的事,“就是這樣,他就打了我。”
趙先傲越聽嘴角的笑意越大。
走和跑一塊學會,虧你說的出來。
趙先傲啓蒙時貴為太子也被太傅打過,他覺得這挺正常的,可他又不能做惡人……
“那你說怎麽辦呢?”
大王理所當然道,“換一個不打人的呗。”
哪有不打人的師傅……
趙先傲清了清嗓子,“長安只有這一個師傅怎麽辦,如果你不用他,就沒法學認字和寫字了。”
大王太相信趙先傲了,求知欲太強了,聽趙先傲這麽說,他決定挨打也忍,于是耷拉着腦袋委屈巴巴的往出走。
趙先傲見不得他這副樣子,也舍不得他在被打,“等一下。”
“嗯?“
“你和師傅說,你若是犯錯了,讓他告訴你一次,你會改正的對嗎?”
大王看着他,點頭。
“改正了,師傅就不會打你,還會誇贊你聰明。”
大王眼睛彎了彎,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趙先傲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欣慰。
頗有一種,為人父的自豪感。
回到藏書閣,大王規規矩矩的坐到了軟墊上,對着一言不發的歐陽亦道,“師傅,我做錯了,你和我說,我一定會改的,打人不好。”
大王萬萬沒想到,曾經一言不和就想着吃人毀屍滅跡的自己,有一天會說出打人不好這樣的話。
他想,這都是趙先傲的功勞,近墨者黑~
聽到大王這樣說,師傅的臉色稍稍緩和,“弟子此言有理,師傅自當反省,既然已經學會了持筆,那便開始學畫橫。”
“好。”
大王興奮極了,他還是第一次拿着筆往紙上寫字,手腕都發抖,他用毛筆蘸了些墨汁,輕輕在宣紙上畫了一個橫,然後擡起頭,緊張的看着歐陽亦。
歐陽亦露出一絲笑意,“甚好。”
得到誇獎的大王頓時沉迷學習不可自拔,歐陽亦寫些簡單的字在紙上,讓他臨摹,大王便坐在那裏,一遍一遍抄寫着那些字,這過程任誰都會覺得枯燥乏味,而大王卻樂在其中。
不知寫了多久,大王感到手腕有些酸痛,便按照師傅教的,規規矩矩的将筆放置在筆床上。
聽到動靜,歐陽亦放下書,過來看,微笑點頭,“甚好甚好,字跡工整,紙面幹淨,弟子果真聰慧,難怪走與跑同時學會。”
大王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師傅,待會你能在皇上跟前,這樣誇我嗎?”
身後傳來趙先傲的聲音,“朕已經聽到了。”
大王回頭,趙先傲正站在他身後笑眯眯的看着他。
歐陽亦說,“皇上已經在這裏站了許久。”
而且臉上一直挂着如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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