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世界上的“愛”, 分為很多種。

謝星辰清楚，張赫對他的疼愛純粹得很, 是一種毫無邪念的寵。不像他, 夾雜着太多不可言說的欲望。

今天也在努力克制、壓抑着那些欲望。

飯後，沈灼華打了個車，把他帶去了市中心一個地段不錯的住宅小區。

“星辰你看, 這個公寓是不是很棒？精裝修，采光通透、交通方便、樓下就是便利超市，下個月就可以搬過來了。”

謝星辰站在房子中間。

陽光打在木質地板，很明亮。

确實是一間不錯的loft。阿灼以後就住在這了，真好。

沈灼華：“等過幾天劇的錢結下來就能付房租了。債也可以還上, 這些年欠你的錢到時候我也一起打給你。”

“所以，星辰……”

他一臉認真, 問他：“等交房了, 你想不想搬過來跟我一起住？我現在完全養得起我們兩個了。”

沈灼華是真心的。

在小黑屋裏相依為命那幾年，星辰幫了他那麽多，他都記得。

如果有朝一日脫離泥潭，絕對要帶着星辰一起, 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的。

一直沒說，是因為不敢說。

即使幸運地有了公司, 得到了魚雲骨這麽好的角色, 即使劇集已經開拍了，依舊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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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怕說出來就不靈了。

怕一旦說了，美夢會被什麽無情的意外戳碎。

直到播出的當天, 他都還在擔心會不會突然不播了，會不會戲份被剪掉，會不會……觀衆不喜歡。

好在，擔心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

像是做夢一樣，一切都很好、很順。

甚至他的演繹，還得到了一些觀衆真心的誇獎和喜歡。雖然不算多紅，走在大街上也沒人認得出來，但……這樣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誰能想到。

計劃趕不上變化。

沈灼華也是萬萬沒能料到，他蓄謀已久、無比真誠的邀請，此時此刻說出來，卻無論怎麽聽……都像是他在故意逗着星辰玩兒一樣。

畢竟，人家已經跟張總一起住了哎。

每天能跟喜歡的人睡在一起，誰還要跟你住loft？友情哪有愛情甜？

“……”唉。

即使如此，還是要問。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很清楚——

所有脫離苦海、初嘗甜頭的人，哪個不是刀尖舔糖。

一邊幸福着，一邊擔憂。不知道幸福會不會如流星般短暫，不知道暗礁是否就在身邊。害怕才看到光明又被打入黑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

“行啦~~~就問你一句而已！你看你，一臉為難的！”

謝星辰那茫然若失的表情，也真是……嗨！

“不住就不住呗，你愛跟誰住跟誰住去，我一個人住還更寬敞！不過星辰，你記住啊，我這裏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随時可以來。”

就比如萬一，和張總吵架了、或者鬧別扭了。

有我在，起碼不會讓你無家可歸吧？

……

沈灼華演了那麽多年的戲，經驗還是有一大把的。

謝星辰讓他教，他就教。怎麽走位，怎麽看人、看鏡頭。能言傳的都還說了，還幫謝星辰拿紅筆在書上做了一整頁的謝雪羿人物分析。

一直弄到黃昏。

終于，一個該回劇組，而另一個則該回家做飯了。

從小區往大門走，沈灼華伸了個懶腰，其實他明天還有試鏡，得早睡早起。

有個超級靠譜的老總，就是活兒多。

就在同劇組的白雪绫還在抱怨經紀公司不給力、一切靠自己，而卓一青常常吐槽老東家坑爹，幸好當年跑得快的時候，張總已經馬不停蹄已經在給他接洽新劇。

一部是華視正劇《少年犯》。嚴肅探讨青少年犯罪問題，對演員的演技要求非常之高。

而另一部，則是原作小說超火的校園純情劇《那些年的彩虹糖》。

頂尖的團隊在做，女主角已經定下了朱楓。朱楓是天才少女，十六歲就拿下了含金量極高的國外某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好多小鮮肉怕被碾壓，都不敢來。

……也就他這樣不怕死的，還躍躍欲試。

“其實這些，我以前都不敢想的。”

“華視的劇，朱楓，哈哈哈，感覺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現在，想要試試看了。說不定運氣好膽子大，努努力、踮踮腳，就夠到了呢？”

他說着，露出小虎牙，笑着看向謝星辰。

一半打啞謎，一半也是真心實意。

“星辰現在也有特別想要的東西了吧？”

“加油啊，把他拿下來！你一定行的！”

“……”

我不行，我不配。

謝星辰垂眸，眼底盡是細微的苦澀。

沈灼華：星辰！

本想好好說道他幾句，卻見謝星辰忽然停下了腳步。

小區門口有個花店。

擺着各式各樣的琳琅鮮花，橘色的郁金香開得正好。

謝星辰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溫暖的明亮，走了過去。

“這個，請給我一束。”

“客人真有眼光，買這個準沒錯，您女朋友肯定喜歡！”

利索地掃碼付錢，付完才發現沈灼華正愣愣盯着他。

謝星辰一僵，臉頰一紅：“我、我買回去裝飾客廳花瓶，不行嗎？！”

是真的買回去裝飾花瓶。

之前有一次，他在網上訂菜時訂了“新鮮百合”，本意是買做百合粥的那種百合。沒想到，跟着一大籃子黃瓜茄子送過來的，是一捧白色的、怒放的香水百合花。

沒辦法，只好插進餐桌上的花瓶。

那天張赫回家：“哇，好漂亮的花！看着心情都變好了，好香哦，辰辰真會買。”

從那之後，謝星辰就學會了，隔三差五地給家裏買鮮花。

就買個花而已……

不能買嗎？！

阿灼他那是什麽見了鬼一樣的眼神？

……沒有不能買。

沈灼華只是默默想起，以前他們住小黑屋時，有次樓下超市小花盆打折，十塊錢三個。

他說星辰，咱買兩個回去種花？

日子夠苦的了，種點什麽開心一下。

結果當然是遭到了謝星辰的強烈反對。謝星辰這人，購物計劃森嚴得很，不必要的東西一件都堅決不買。那個花盆，後來還是沈灼華改口說不種花、種蔥吃，他才勉強同意的。

走在路上，看到別的男生買花送女朋友，也向來都是一聲冷哼。

在貧窮又不浪漫的野狗眼裏，買那玩意，吃撐了吧？

……結果，呵。

現在是誰買花？

店員小姐姐抱起一大捧橙黃。沈灼華：“啊，等一下，請問郁金香配什麽花會好看？”

小姐姐：“搭配百合花、小蒼蘭、滿天星或者玫瑰都不錯喲？”

“那，幫我搭一份蒼蘭吧，就當是我一起送的。”

他說完，掏出手機就打算付錢。

受了那麽多恩惠，一直沒有明白地向張總表達過感謝。雖然送花也算不上什麽，但至少心意上……

結果一轉臉，謝星辰的那個臉色啊。

沈灼華：“……”

沈灼華：“……………”

沈灼華：“小姐姐，不用了，不用蒼蘭了！”

剛剛是誰一臉“我不配”的酸楚樣子？

結果一轉眼，還不是只有他能送他花！別人都不準送！啊——踢翻這狗碗。

謝星辰偏過頭，別別扭扭：“沒關系啊，你想送就送，随便送。”

沈灼華：不送了，不敢送！

……

兩個人磨磨蹭蹭，走到公交車站。

果然都還是曾經的那個彼此。習慣了省錢，能坐公交絕不打車。

正要道別，忽然一群年輕人圍了上來。

“你是……魚雲骨嗎？”

“哇，真的是哎，我剛剛盯了好一會兒了，果然是小骨！”

“可以給我簽名嗎？求簽名！能合影嗎？”

看到沈灼華被團團包圍，謝星辰笑笑，阿灼現在是真紅了。正打算悄然離開，突然——

“小骨，這是你朋友啊，可以一起合個影嗎，你們兩個都好帥呀。”

“等等，等一下！”

“我的天啊他不是那個誰嗎？十五秒熱搜那個……”

“啊啊啊？謝雪羿嗎！天啊，真的是！請也給我簽個名吧！拜托合照一張可以嗎？”

當天晚上。

【我們在車站遇到了小骨和小謝将軍！羨慕嗎！有圖！】

劇粉圈瞬間就炸了。

【卧槽？】

【卧槽真是小骨，卧槽十五秒那位活人？！】

【嗷嗷嗷，這運氣太好了吧？在哪遇到的，我明天去蹲！】

【原來小骨和謝小将軍私底下是朋友哎。】

【哈哈哈明明在書裏，是完全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呀，同框感覺好奇異。】

沈灼華也是沒想到，他漲粉最多的一天，不是首播，不是妖化黑骨，甚至不是和卓一青上熱搜的高燃cut。

而是蹭上了謝小将軍的熱度？

謝星辰沒有微博。CP粉哭唧唧蹲那麽久，總算蹲到一點新消息，浩浩蕩蕩全跑他這兒來了。

【骨骨，啊啊，你們倆現代裝都好帥啊。】

【站在一起太萌了！】

沈灼華：謝謝你們的尬吹。

那張照片他看了。同框照片那麽多人，一言以蔽之——“鶴立雞群的謝星辰，與一衆路人”。

他甚至不算路人裏樣貌出衆的。

即使如此還是收獲了一晚上的彩虹屁，連同人圖都有了。

……

後續的幾天，謝星辰反複看了劇本，寫了謝小公子的人物小傳，還把沈灼華教他的那些也複習了一遍又一遍。

終于到了去片場的那天，張赫：“辰辰，其實也不用太緊張的。”

“放輕松，自然點。不會演的地方導演會教你，嗯？”

“……嗯。”

他也安慰自己，不用太緊張。畢竟，對手戲80%以上都是和容若一起。

對着野男人，總不至于緊張到開不了口吧？

更何況……

劇裏的容若，是“喜歡”謝雪羿的。

一言一行，都是別扭又不肯承認的熱烈愛意。編劇還怕演員看不懂，在備注裏直接寫得清楚明白——按、照、愛、情、演！

謝星辰暗戳戳地，滿懷期待。

現實裏，他這一輩子未必能從他那裏得到“愛意”。至少在劇裏，得到了。

能被他用迷戀、喜歡的眼神看着。

多好啊，多幸福。

只是想着，胃裏就有小蝴蝶在飛。

……

萬萬沒想到。

唐紗紗：“星辰，你看你看，他就是演少年容若的小韭了。也是卓一青他們團的，應該是年紀最小的那個。”

“是不是和赫哥特別像？所以啊，從一開始就定下他演，都沒考慮過別人！”

謝星辰：“………”

張赫莫名奇妙，又被小狗回頭兇狠瞪了：“呃，又咋、咋地了？”

“少年容若？”

張赫：“是啊，小版的我。咋？啊，我忘了跟你說是嗎？哈哈哈，但應該能猜到的吧，我這張臉演不了十七歲啊？”

說話間，叫顏處韭的男孩已經走到了面前。

唐紗紗小小聲依舊超激動：“是不是！是不是超像赫哥？”

哪裏像？

反正謝星辰看着眼前的少年，是完全沒看出來哪裏像。

張赫是那種成熟、張揚又燦爛的魅力，而眼前的男孩，卻是一身瓷白的皮膚。樣子清秀、唇紅齒白，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少爺感覺。

“……”

謝星辰初見生人，多少會有點不自在。

好在張赫教過他，笑不出來也不用勉強笑，用真誠的眼神看着對方，握個手打招呼也是很好的。

“你好。”于是，謝星辰向少年伸出手。

對方卻沒有握過來，只是潇灑地拍了他一下他的掌心，随即擡手撥弄了一下他領帶上的貝殼裝飾。

“這領針真好看，約克郡買的吧？”

“……”

謝星辰沒聽懂。

“我是說，你領帶上的這朵約克郡五瓣白玫瑰，看着是古董店的東西呢。”

謝星辰低下頭。

他的領帶上，此刻正別着一朵貝殼的玫瑰花領針。

這領針，是他從張赫那一箱英倫郵過來的昂貴衣服裏拆出來的。

今天早上，張赫親手給他別上。

打扮完他之後，還在鏡子前笑得非常燦爛，看，我家辰辰多好看。

“五瓣白玫瑰，在中世紀時是‘上帝之郡’貴族身份的象征。可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戴的？”

顏處韭的聲音很低。

擦着他的耳朵說完這幾句，就去和別人打招呼去了。

謝星辰心裏狠狠一沉。

這個人，他……

……

一個上午，弄妝發，大家一起研讨劇本。

不讨論的時候，張赫全程托着腮、勾着唇角，笑眯眯盯那個顏處韭，一直盯一直盯。

謝星辰垂眸，指甲嵌進掌心裏。

他以前，明明都是……只看他的。

以前，他一臉兇狠地護着阿灼的時候，野男人也最喜歡這樣笑着瞧他。被他冷冰冰地回瞪了，反而笑得更開心。

可現在，他卻只看那個顏處韭，根本不看他。

而顏處韭，竟然也敢用毫不留情的冰冷眼神瞪他。張赫也不在意，仍然自顧自地樂。

謝星辰從來沒有經歷過那麽漫長、難捱的一個上午。

……

中午，顏處韭出去了。

他前腳剛走，張赫就跟了上去。

走廊上。

顏處韭：“可以啊！我在英國親手挑的衣服、配飾，你都送人了？”

張赫：“你也還好意思說，在我倉庫放幾年了！讓你來拿來拿，一直不來。說寄給你吧，你又說先放我這，我看你也根本不是真的喜歡。”

顏處韭：“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也不能給別人！”

張赫：“嚯，你可拉倒吧，我付的錢！何況你衣服還不夠多啊？一天臨幸一件，臨幸的完嗎小少爺？”

“卧槽，你幹什麽？你放我下來！”

張赫：“不放。哈哈哈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我要好好rua。”

“張圖斐你給我放手！你，嗷！”

那邊哈哈哈，這邊謝星辰站在牆角，忍着，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他沒猜錯，那個人是衣服的主人。

一個好看、貴氣，驕傲的小少爺。又很不馴。

這樣看來，野男人八成就喜歡那樣的。

那他算什麽，殘次的替代品？

作者有話要說：  氣到變形。

Hhh放心，不胃疼，張總就是為了不胃疼而存在的！這可是甜寵沙雕文啊。

小韭姓顏。懂~？沒懂明天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