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鸨在看到荀珩那一刻，像被點了啞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用手捂着心口，一雙吊梢眼硬生生被她瞪成了心形。

其他姑娘也對荀珩驚為天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滞了，整棟樓內鴉雀無聲，場面像極一副寫實畫。

荀珩在天宮就是衆仙心裏的白月光，可望不可及。現在現身鬼市，即使黑紗掩面卻也遮不住他一身風華。

荀珩完全無視其他人的反應，直接朝晁汐走了過去，正要說話，晁汐卻搶先一步道：“師兄，你也來啦。”

師兄？荀珩一聽這稱呼不對，晁汐還在對他擠眉弄眼，遂淡淡地“嗯”了一聲，負手一旁，看他要做什麽。

老鸨終于清醒過來，立刻露出職業微笑：“原來這位公子是小道長的師兄，難怪仙姿佚貌，超凡脫俗，想來你們隐世修行之地必定山清水秀靈氣十足，才能滋養出你們這般宛如谪仙的人兒。”

這嘴皮，死人都要被她說活。晁汐微微一笑：“姐姐過獎了，我要的東西呢？”

“來了，紫嫣過來。”老鸨沖紫嫣招手，紫嫣低着頭，用扇子擋住了大半張臉，踩着小碎步就過來了。

晁汐本想移開她的扇子擡起下巴仔細看看，但這動作有些輕佻，不符合目前單純的形象，便道：“小姐姐，能把頭擡起來嗎？”

紫嫣慢慢擡頭，眼睛觸碰到晁汐的目光後，又垂眸閃躲，做盡了矜持之态。

她果然不是照片裏的樣子，在鬼市天眼不能用，晁汐看不到她的原身，只能再耐心試探一番。

荀珩見晁汐目不轉睛地盯着女子，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開口道：“師弟，非禮勿視。”

晁汐回神，尴尬地移開目光，微紅了臉，将無知少年見到美女後窘迫失态的局促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

荀珩冷眼看着他，身上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老鸨敏銳的目光一直在晁汐和荀珩之間來回打轉，發現這兩人都是極品，一個風流倜傥，一個君子端方。溫柔鄉開了幾百年，第一次遇到這種客人，一來還來倆，老鸨恨不得自己年輕幾百歲，将他倆一起收了。

晁汐被荀珩教訓了一句，演技有所收斂，向紫嫣伸手要扇子。

紫嫣沒給，望着老鸨。

老鸨愣了愣，說：“小道長，你還沒付費。”

“哦，我忘了。”晁汐将手裏的一沓錢全部交給老鸨，“這些夠嗎？”

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夠了，夠了，紫嫣好好伺候這位小道長啊。”

老鸨将錢揣進腰包，轉頭又問荀珩：“公子，你要不要挑一個？全場免費，任君選擇。”

荀珩：“……”

晁汐：“……”

晁汐對這種不公平待遇感到十分氣憤，質問老鸨：“為什麽我師兄可以免費？”

“這……”老鸨一時語塞，但腦筋轉得極快：“是這樣的，本店正在搞店慶活動，凡進店消費均可買一贈一。對了，你要不要辦張會員卡，下次來可以打八折。”

“你看我師兄長得好看就免費，我被歧視了還辦會員卡？我怕不是腦子進水了。”晁汐氣呼呼地說，伸手想把錢要回來。

老鸨趕忙捂緊腰包，沖紫嫣猛眨眼，示意她勸勸晁汐。

紫嫣拾起晁汐的手，将竹絲扇放在他的手裏，軟聲道：“小道長別生氣，是媽媽疏忽大意，沒給你講清楚，這的确是本店的福利，沒有因人而異，況且你師兄帶着面紗，我們哪裏知道他好不好看，紫嫣溫了一壺好酒給小道長賠不是。”

晁汐抄着手，心氣難平，沒好氣地問紫嫣：“聽說你會變戲法，還能變換模樣？”

紫嫣點頭。

“那我要看變臉。”

紫嫣摸着臉頰，委屈道：“紫嫣現在的樣子小道長不喜歡嗎？”

晁汐說：“還行吧，可是我就想看變臉，從來沒見過，很好奇。”

“好，小道長随我上樓，我變給你看。”

晁汐的臉色終于好些了：“你先上去，我和我師兄說幾句話就來。”

支走紫嫣，晁汐搖着扇子走到荀珩面前，靠近他的耳邊，耳語道：“我懷疑那女子和獄鬼王有關聯，我上樓去看看。”

晁汐靠得很近，聲音很輕，凡人的鼻息又是溫熱的，絲絲縷縷拂過耳畔，荀珩自降世以來只有晁汐會這樣親密地與他接近，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從耳邊蔓延至心間。

荀珩下意識想避開晁汐，但他說的是正事，沒有絲毫輕浮之意，荀珩忍住沒動，沉聲問道：“這就是你來鬼市的目的？”

“不然呢？你真以為我來找快活的嗎？”晁汐哼哼兩聲，突然覺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可以向荀珩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我的心裏只有‘師兄’你，其他神鬼仙魔對我來說都是浮雲。‘師兄’你懂我的意思吧？”

荀珩目光微動，沉住氣道：“看來你是罪多不怕罰，天條對你來說才是浮雲，你的口業我已記下，辦完正事再與你清算。”

晁汐笑笑，也覺得自己狗膽包天，竟然敢在清醒的時候當着荀珩的面向他表白，但是話已出口，說完整個人都輕松了，至于後果如何，管他呢。

晁汐不想荀珩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久待，清了清嗓子道：“師兄一身正氣，我就不請你上樓喝酒了，你先去找師父，半個小時後我們在鬼市門口彙合。”

晁汐這聲相當響亮，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姑娘們都看着荀珩，很是依依不舍，心中還在埋怨這個小道士不懂事，自己要玩，卻不讓師兄玩。

晁汐以為掃了荀珩的面子，他會轉身就走，沒想到荀珩卻說：“師弟，你心性不穩，師父不放心才叫我來尋你，不過既然你已答應邀約便不可食言，我陪你上去小坐一會兒也無妨。”

“這……不太方便吧？”

“有何不便？”

晁汐擡頭望着樓頂的明月燈說：“光太亮了，刺眼。”

荀珩加重語氣喊了一聲：“師弟！”

“好吧，好吧。”晁汐問老鸨：“加一個座位收費嗎？”

老鸨連忙擺手：“不收，還能多送一個姑娘。”

荀珩立刻拒絕：“不要。”

老鸨嘴角抽抽，白送都不要，是不是男人？！

晁汐和荀珩上樓，紫嫣站在一間廂房門口候着，看到小道士的師兄也來了，不禁喜上眉梢，嘗過很多男人的味道，卻不知道士吸起來是什麽滋味。

紫嫣請兩人入座後，跪坐在晁汐身側，拿起酒壺為他斟酒，肩上的薄紗随着她傾身的動作滑落半邊，隐約可見高聳的雪峰。

晁汐支着下巴，瞟了一眼紫嫣的**。

坐在兩人對面的荀珩完全不為所動，眼睛一直看着晁汐。

紫嫣拿起酒杯送到晁汐唇邊，嬌聲道：“酒以初溫為美，紫嫣敬小道長一杯。”

晁汐用食指推開酒杯：“沒有節目助興，酒喝不下去。紫嫣姑娘，是時候表演變臉絕技了。”

“好。”紫嫣放下酒杯，站起來走到屏風後面，片刻後再出來，已變成另外一個人。

一身鵝黃羅裙，頭發绾成随雲髻，透着一股清麗婉約的氣息。

晁汐還是不滿意，搖頭道：“小姐姐，我是現代人，你別看我師兄穿的複古就配合他，我喜歡長發披肩，臉蛋圓潤的女孩子。”

紫嫣會意，又轉回屏風裏，在她準備的間隙，一直當背景的荀珩終于說話了：“何必如此費事？”

晁汐放松地半靠在軟榻上，聲音也慵懶起來：“我現在還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不能打草驚蛇，萬一搞錯了，我又多一道業障。”

荀珩看晁汐衣冠不整，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很想把他的衣服提起來。在天宮時，他就與衆不同，時常穿一件輕薄透視的雲紗禪衣，一條簡單的紫緞絲帶随意系在腰間，上淩霄殿議事也不穿官服，因他不嚴謹的着裝問題，被天帝說過幾次，他卻狡辯說久居水域，怕熱。

“你屢犯三綱五戒，還怕業障？天帝念在你救過溺水的神嬰，才寬容你的無禮。這次冥界之亂，若不是我隐壓下來，有你好果子吃。”

晁汐不想聽荀珩說教，如此優美的聲線說說情話多好。

“好嘛，謝過天尊。”晁汐懶懶道：“我随性慣了，但對待工作是很認真負責的，獄鬼逃脫這件事，我也盡了全力，天尊都看在眼裏，對吧。其他什麽口業，你左耳進右耳出，別用記在心裏，只要你不打小報告，天帝不會知道的。”

荀珩對他這番話不作表态，反而道：“你能不能整理一下衣冠？”

晁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将領口拉起來，擡眸一笑，軟聲細語地說了一句：“天尊明知道我怕熱，還說我，一會兒熱暈了，你背我嗎？”

荀珩：“……”

紫嫣很快又出來了，這次還原了晁汐在監控裏看見她的樣子。

晁汐終于露出滿意的表情，坐起來将扇子遞給紫嫣：“這樣子我喜歡，再用扇子半遮面，啧，完美。”

紫嫣接過扇子，含羞帶笑，終于松了一口氣，剝皮換顏很費修為，再折騰幾回，恐怕會原形畢露。

晁汐心情很好，哼起小曲兒，紫嫣一聽，這不是我的主打歌嗎？為了和晁汐消除距離感，也附和着輕哼起來。

晁汐詫異道：“小姐姐也會？”

紫嫣點頭：“這首曲子已經絕跡多年，小道長竟然會唱，紫嫣也覺得驚訝。”

晁汐說：“我在一座古墓裏發現一副竹簡，上面記載着這首神曲，我琢磨了好久才悟出一小段，你呢？”

“祖傳的。”紫嫣沒想到小道士會自投羅網，這首曲子一唱起來，是男人就逃不過自己的招魂媚術。

“小道長要不要聽完整版的？”

“好啊。”晁汐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大腿恰巧壓在紫嫣的裙擺上，紫嫣伸手扯了扯，晁汐順勢握住手腕。紫嫣一愣，臉上羞紅，心中偷笑。天下男人都一個樣，在美色面前正經不過三秒，道士，呵。

荀珩的目光落在兩人親密接觸的手上，沉聲道：“師弟，五色令人目盲，五音……”

關鍵時刻即将到來，晁汐打斷荀珩的話：“師兄，小姐姐要唱曲兒了，非禮勿言。這首小曲兒很特別，你別聽入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荀珩：迷我心的不是曲兒，是你。

晁汐：這句話我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