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兩人淡定的下樓，在老鸨“歡迎下次光臨”的聲音中離開紅樓。

晁汐和荀珩走到一條小胡同裏，晁汐讓荀珩把女屍放出來，荀珩卻像沒聽見似的，兀自沉思。

晁汐拉住荀珩的衣袖，不解地看着他：“想什麽呢？趕緊把女屍給我，天亮以後鬼市入口關閉，我就回不去了。”

荀珩停下腳步，低頭看着拉在自己衣袖上的晁汐的手，他總是喜歡拉拉扯扯。在紅樓裏，他握着女鬼的手腕輕輕撫摸，女鬼既嬌羞又享受的樣子荀珩想起來就煩。

荀珩解開面紗，說：“我想給你另外找一個肉身。”

晁汐眨眨眼，笑道：“怎麽，天尊怕我被獄鬼王纏上？”

荀珩不語，微微斂目，掩去眼中的情緒。

晁汐将手插在褲兜裏，一副輕松閑适的樣子，擡頭望着幽暗的青冥，悠悠道：“這副皮囊很好，既然獄鬼王要找四柱純陽體，我只需布個小局，就能守株待兔。”

晁汐一派天真，完全沒把獄鬼王放在眼裏，荀珩微微皺眉。

晁汐到天宮不過五千年，不知上古時期的仙魔大戰是何等悲壯，更不知被天帝下禦旨嚴禁談論的獄鬼王有多危險。

獄鬼王本是魔界的一員大将，魔界戰敗後他被打入冥界，天帝專程委托太乙天尊下界做冥帝看守着他，九千年來，獄鬼王一直蟄伏着沒有異動。

由于太乙天尊手握仙界一部分軍事大權，負責東天門的軍事部署和安全，神位空懸太久也不是個事兒，天帝便将他召回天宮，又派了一位元君下界掌管冥界。

從那時起，冥帝三千年一換，只有位列中央天宮的神仙才有資格做冥帝，但衆仙都知道冥界是個污糟的地方，瑣碎事又多，遠不如天宮清淨逍遙，除非迫于無奈，沒有神仙願意下界當冥帝。

就在挑選第四任冥帝的時候，剛剛養好燒傷的晁汐自告奮勇跳出來要下界當冥帝，淩霄殿上所有神仙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荀珩當即站出來反對，說晁汐年少輕狂，資歷不足，無法勝任冥帝一職。天帝想想也是，便拒絕了晁汐的請求，但是晁汐鐵了心要下界，天帝看他如此執着，加上沒有神仙願意接這個差事，最終遂了他的願。

荀珩勸說無果，便十分關注冥界的動靜。

果然，晁汐到冥界上任沒幾天，蟄伏已久的獄鬼王就聚衆叛亂，逃出冥界。

這時恰逢仙界尊神在大道坐忘期，散形為氣，以沐日月精華，冥界之亂無神鎮壓，荀珩冒着傷神的危險強行聚形，下界處理此事。

等荀珩到了冥界，為時已晚，獄鬼王已經逃往人間。人是三界中最弱的存在，出于保護弱者原則，天帝劃出三界之限，禁止神妖鬼怪在人間攪弄風雲。

荀珩雖知冥界之亂與晁汐沒有直接關系，但他畢竟是現任冥帝，以免日後無法回天宮述職，荀珩才讓他親自去人間追查獄鬼王的下落，将功補過。

荀珩給晁汐找了一具四柱純陽的身體，原是為了百邪不侵，沒想到獄鬼王竟然想找這樣的人來合和雙修，誕出鬼嬰供他重修魔道。

晁汐以為男人無法生育，沒把這件事往心裏去，殊不知魔界有一種特殊的育嬰魔法，即便是男人也能受孕懷胎。

荀珩很想把這一切告訴晁汐讓他有所防備，但天條有規定禁談魔界之事，荀珩只能間接點撥他：“你把獄鬼王想得太容易對付，他沒點本事如何能在惡鬼環飼的十八獄中稱王？你現在随我去冥界，換一個肉身。”

晁汐不明白荀珩為什麽對獄鬼王有所忌憚，好好的誘餌放着不用，非要折騰。

“人間是否只有我一人是四柱純陽體？”晁汐問。

荀珩說：“不是。”

“既然不是，始終有人會被獄鬼王殘害，我作為冥帝，當身先士卒，你時常把慈悲和教條挂在嘴邊，怎的又不顧凡人安危，放過抓獄鬼王的最好時機？”

荀珩耐心解釋道：“你現在沒有仙術也是凡人，即便獄鬼王修為被廢，也不是普通小鬼那麽容易對付，況且你還這麽……放浪。”

晁汐挑起眼尾看着荀珩，片刻後笑嘻嘻道：“荀珩君，你是在擔心我嗎？”

晁汐只有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叫荀珩的名字，“你若放心不下，就來人間陪我嘛，省得三界來回跑，累着了，我心疼。”說話間，晁汐又蹭到荀珩面前，擡起頭，用炙熱勾魂的眼神向荀珩放電。

荀珩垂眸看着晁汐，他雖用的凡身，但撩人的目光和充滿魅惑力的聲線絲毫沒變，像極了引魂之花，鮮豔絢爛，即便知道被他迷惑是罪孽，卻無法移開目光。

兩人的眼神膠着在一起，晁汐越靠越近，伸手去吃荀珩豆腐的時候，荀珩捉住他的手腕，退後道：“你動手動腳的壞毛病總是改不了。”

晁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也總是破壞氣氛，哎～～～我遲早被你搞冷淡，趕緊把女屍給我，時間不等人。”

荀珩最後問道：“你當真不換身體？”

“不換。”晁汐很堅持。一來麻煩，二來換身體又有凡人提前壽終，荀珩或許覺得這是凡人的功德，但人的陽壽只有一次，沒必要再次剝奪別人的生命。

荀珩無奈地嘆了口氣，拿出乾坤袋放出女屍。

晁汐像扛麻袋一樣把女屍扛在肩上，頭也沒回地走了。

晁汐在一家玉器店找到還在和老板讨價還價的朝初陽，這小子也是個不聽勸的主，手肘上多了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裏面全是他在鬼市血拼來的“寶貝”。

朝初陽仔細查看晁汐扛着的女屍後，拍手稱贊：“小夕出馬果然一個頂倆，厲害厲害。”

“走。”晁汐不跟他廢話，趕在天光破曉前離開鬼市。

回到村裏，晁汐直接把女屍送到祠堂，讓受害者家屬前來辨認，這起“一夜四屍”案塵埃落定，村民們懸着的心終于放下，晁汐還讓朝初陽給枉死的四人做了一場法事超度引魂。

朝家兩兄弟辦事的效率得到村民的一致稱頌，村長親自設宴款待二人。

吃飯的時候，朝初陽不時扭動身體，手在胸前抓來抓去。晁汐問他怎麽了，朝初陽說我胸口癢得很。

“你幾天沒洗澡了？”

朝初陽翻了個白眼：“做法事的時候剛洗過。”

“你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檢查一下。”

朝初陽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對晁汐耳語了幾句。

晁汐立刻起身，告別村長，回到朝家老宅。

剛進屋，晁汐就把朝初陽的衣服扒了，朝初陽的胸口處赫然浮現出一朵盛開的紅蓮，小兒巴掌大，花瓣薄如絹紗，色澤殷紅似血，絢麗中透着一絲妖冶。

朝初陽見晁汐一臉嚴肅，看着紅蓮默不做聲，心裏更慌了。蓮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顏色。白蓮濁惡世而不染，象征聖潔高貴，乃聖佛的果位坐蓮。紅蓮代表鮮血和罪惡，和紅蓮沾邊的都不是好事，像紅蓮業火，紅蓮地獄……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在鬼市亂碰東西嗎？”晁汐伸手去摸紅蓮，蓮瓣像活的一樣微微動搖。

朝初陽咬牙忍着巨癢，說：“我就買了點陰貨而已。”

晁汐叫朝初陽穿上衣服，把在鬼市裏買的東西拿出來看看。

朝初陽從袋子裏倒出一大堆東西，雜七雜八啥都有。

“看嘛，就這些，都是些普通玩意兒，沒什麽特別的。”

晁汐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尊歡喜佛少了蓮花底座。

“哥，你得償所願了，入夜後，洗洗幹淨，在床上等着交歡吧。”晁汐說。

“啥意思？”朝初陽頭頂豎起一個大大的問號，交歡？跟誰交歡？

晁汐将歡喜佛拿起來，只見男佛盤腿而坐，一赤。身女子面向佛身，雙腿纏在男佛腰間，極盡媚。态。

“你請了一尊歡喜佛，身上被做了印記，不交歡的話，身體會如墜冰窟，越來越冷，最後皮肉綻開，分裂成蓮瓣狀。”晁汐不是故意吓唬朝初陽，事實如此。

“卧槽。”朝初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雙目呆滞，微微發抖，“我沒有請這尊歡喜佛啊，不知道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朝初陽一想到要和鬼做那種事，整個下半身都不聽使喚了。

晁汐微微皺眉，被這種印記标記了，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寬慰朝初陽：“用紅蓮作标記的不一定是鬼，也許是個仙。”

朝初陽哭喪着臉說：“小夕，我讀書少你別騙我，鬼市哪有仙？”

“鬼仙也是五仙之一。”

“你別忽悠我，被鬼折磨，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朝初陽就是個嘴炮王者，天天嚷嚷着要為神仙獻身，真的遇上，秒慫。

晁汐安慰他道：“你也別太擔心，這朵紅蓮剛種上，它的主人不會這麽快找上你，我記得家裏有個三清缽，可以将紅蓮從你的胸口吸出來。”

朝初陽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哦，我把這茬給忘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晁汐點頭道：“這件事不要告訴爸，他身體不好，讓他在老家修養一段時間。”

“嗯，我也這麽想，他要是知道我們背着他去了鬼市，非得打斷我倆的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