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楚延第一次見到舒絡,是去方宇家輔導功課的時候。乖巧可人的舒絡坐在客廳裏陪方母看劇。
方宇當時摸着她的頭,對楚延介紹道:“這是我妹妹。”
小女孩兒還急着補充了一句:“不是親的。”
方母在旁邊攬過小舒絡,調笑道:“呦,怎麽就不是親的了?小嘴叫哥哥不是叫得挺甜的嘛?”
小姑娘當時便羞得紅了臉。
後來楚延時不時就能在方宇家見到舒絡,有時候還有舒絡的父母,看得出兩家人關系的确是很好。
楚延羨慕兩家人的交情,卻不知道舒絡卻在暗暗羨慕着他。羨慕他可以跟方宇天天黏在一起,出雙入對。
可能就是因為這份羨慕,讓舒絡格外地關注,所以才在無意中發現了他和方宇之間的關系,早在方父調查之前。
小姑娘沒有試探和委婉地提醒,反而直接約了楚延攤牌。
“我看見了。”她對楚延單刀直入道:“看見他在那株桂花樹的陰影裏抱着你親吻。”
那是他們做了最後約定一年中的某一天,方宇拉着楚延去他們家吃生鮮宴,飯後和他肩并着肩到院子裏散步賞月,走着走着就犯起了渾,一把把他拉到樹影裏擁吻。
原來,那天被舒絡瞧了去。
楚延難免錯愕,一時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那個看起來文靜乖巧,跟他并不是太熟悉的舒絡。
小丫頭有些黯然神傷,道:“難怪他這幾年都沒再沾花惹草,他跟你那麽要好,原來是因為這個……”
楚延聽小姑娘像是要哭了似得,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
“他跟我就是鬧着玩兒的,你別太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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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絡擡頭,對他怒目瞪視:“誰說我難過的?你怎麽知道我就難過了?”
楚延被嗆聲,只好恢複沉默。
舒絡還是沒忍住淚水如線而下,又道:“我就是難過。我喜歡他這麽多年,忍着他把我當妹妹,當長不大的小孩兒。還忍着他花心,從初中就開始帶女同學回家。眼看着他好不容易轉了性,不再那麽花心風流,誰知道,誰知道居然是跟你勾搭在一起……”
舒絡邊哭邊說,樣子相當得凄楚可憐。楚延到底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再次開口勸解道:“我都說了,他就是跟我鬧着玩兒的,你又不是沒機會。”
舒絡道:“你說有機會我就有機會嗎?他對你這麽好,還好了這麽久,我不信他就只是鬧着玩,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人這麽用心過。你說你一個男的,有什麽好的,讓他對你跟對別人都不同?”
楚延:“……”其實那時的他,也很想問問方宇,為什麽偏偏要拿他做那些事?
聽楚延不說話了,舒絡又很不滿意地瞪他:“我問你話呢,你幹嘛不回答?”
楚延只好道:“是真的,我們兩個男的,絕不可能有什麽結果,所以,你有機會。”
舒絡瞅了楚延半天,想從他眼裏看出一些真僞,最後還是選擇半信半疑:“那……我什麽時候才有機會?”
楚延很認真地算了算日子,最後卻說道:“雖然這麽說有點像風涼話,但我還是想說,機會要靠自己去争取。你都還沒大膽地試過,怎麽知道就沒有機會呢?”
楚延這麽說,也是存了私心,就是說不清出究竟是怎樣的私心。
是想舒絡争氣一些,把方宇抓到手裏,他自然也就自由?還是他隐隐又覺得,或許方宇根本不會喜歡舒絡那樣的女孩兒。
那之後舒絡跟楚延的聯系多了起來。當然,這只是相對來說。他們從前只是點頭之交,幾乎沒有什麽交集,于是後來偶爾的短信聯系,自然就顯得多了起來。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舒絡開始有意無意地模仿楚延了。
一直到舒絡去了B市,那樣的改變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舒絡完全變成了另一個類型。
她再次找到楚延,開始了謀劃:“你幫幫我吧!讓我變得像你。”
楚延難以理解舒絡的腦回路。
“因為我知道我這種類型他不喜歡啊!你以為我沒試着挑逗過,暗示過?在他眼裏,我就是個妹妹級別的小破丫頭,輪誰也輪不到我。
你不一樣,他喜歡你喜歡了這麽多年。但你也說了,你們都是男的,不會有結果。那我可以代替你啊!替你愛他,替你照顧他,替你跟他結婚,替你幫他生孩子……他也可以把我當成你似得那樣喜歡。這樣做,不管對誰都是件好事吧?”
楚延覺得小丫頭異想天開。
但,好像試一下也無妨。說不定就成了呢?
他問舒絡:“你真的願意變成另外一副樣子?你會習慣嗎?值得嗎?”
舒絡一雙眼睛閃爍着奇異的光彩,反問道:“為什麽不值得?你沒聽說過嘛?真正的愛情,會讓人甘願改變,脫胎換骨……”
于是,兩個異想天開的人,一拍即合,密謀開始。
……直到結果呈現。
...
玉施茶樓的一間雅座,楚延和舒絡對面而坐。
他們好歹也算彼此相熟了,但此時氣氛裏卻透出一股子沉悶與尴尬。
兩人守着眼前冒着熱氣的茶盞,各懷心事。
這一次舒絡沒那麽爽快了,于是過了半晌之後,楚延打破僵局,直奔了主題:“為什麽要下藥?”
舒絡未經裝扮的臉色有些蒼白,兩只眼睛下泛着暗黃,看起來有些狼狽。
“我沒辦法了……”她開口說道,語氣裏滿是沮喪甚至有些絕望:“我已經那麽認真地模仿你了,吃我不喜歡吃的飯菜,玩我不喜歡玩的游戲,穿得像你,動作像你,說話的口氣也像你……有時候我能感覺到他看我的時候眼睛裏閃着光彩。可當我真要靠近,他又會輕描淡寫地拉開距離。”
她說着,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瞞怨了一句:“你只離開半年,時間太短了。”
楚延被噎了一下,心想離開多久才算是久?難道要一輩子?
一直以來隐忍随和的個性,沒讓他把這句話說出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用力抿了抿唇,這才又盡量含蓄地問道:“那……糟糕到什麽程度?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舒絡擡起頭瞥他一眼,道:“你不就是想問問我下藥有沒有成功,到底跟沒跟他上床嗎?直接問就是了,扭扭捏捏地幹嘛?”
楚延:“……”
舒絡放下茶杯,煩躁地揉了揉短發:“幹嘛要來茶樓,我現在最想喝的是酒,喝死了才好!”
楚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小姑娘,再次沉默不語。
卻聽舒絡說了句:“他吐了。”
楚延手上一緊,指甲掐進了肉裏。
舒絡又接着說道:“明明喝了藥酒看起來很饑渴,他看着我的臉也動了情,可一脫衣服……”
說到這,她的表情是羞憤又不甘,惱怒地瞪了楚延一眼,指責道:“都怪你,你一個大男人,要是心裏不願意,幹嘛還讓他占你便宜?結果倒好,他占你便宜占上瘾了,一時片刻也改不了。所以才會在察覺到身體構造不一樣的時候吐了,吐得翻江倒海的,好像我有多麽肮髒似得。”
小丫頭一邊說,一邊又要哭了。
楚延心裏頭頗不是滋味,忽然就想起了方宇問他的那句話:
“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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