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齊鬙殷輕撫魯曉颦的後背道:“歇息吧,仔細凍壞了。”

魯曉颦笑了靠在齊鬙殷的懷裏道:“你的話便已經暖了我的心頭。”

兩人靠近了說着話兒不知不覺兩只眼爬上了倦意,半合着眼說了些貼心話兒便陷入深眠中。朦朦胧胧天已拂曉,魯曉颦穿衣悄悄下了床,準備燒點水,卻看着爐竈挨了點愁,她一只手搭在門框上尋思如何使爐竈生火,自嘆自己連個尋常農婦都不如。

齊鬙殷也起了身,看她窘迫地站在門檻邊發愁,笑道:“這不是什麽難事,原是你沒有做過。”

他不待魯曉颦反應就舀了一盆水放進鍋裏,坐在爐竈旁,生了火拉了風箱燒水,等到水燒開,讓魯曉颦打了一盆水,漱了口洗了臉,她才出了屋外。

天已經放了晴,卻有幾支發了半合攏着花苞的素梅從老屋邊斜生,黃燦燦的,大約昨日大雪初歇,自己與齊鬙殷匆匆私奔到此處,心亂如麻,不曾仔細注意到有這番別致的臘梅。她倒行在雪中,卻看見一枝瘦骨盡哀的冬枝上開出了團團冰瑩晶魄的雪花,從屋後探出。雖天已放晴,屋頂上的黑瓦片上照樣染了一層霜白。

“鬙殷,鬙殷!快過來!”魯曉颦輕喚了堂屋內的齊鬙殷道。

“天冷須多加保暖。”齊鬙殷出了門邊看到魯曉颦只穿了鉛丹色香雲紗旗袍站在雪地裏,立即抱了搭在床上的虎皮襖子出了屋子。聚在一處的寒雲散在鴻宇盡頭,齊鬙殷踏了積雪走近魯曉颦将襖子仔細地披在她的肩上。

魯曉颦擡眼脈脈含情地打量眼前的齊鬙殷總似看不盡,欲言又止道:“齊郎!”

“你一人站在這兒發呆,天寒地凍的,鑽了寒氣如何是好?”齊鬙殷捉了魯曉颦發涼的手埋怨了數語。

“我看着雪枝垂繞屋檐,聽你踩雪而來的聲音于僻壤之處多了一份野逸。”魯曉颦捏緊齊鬙殷的手道,“從前不敢想的現在敢了,以前不敢做的也敢了。要是在過去崔媽媽可要一堆數落。”說完,止住了聲和齊鬙殷并肩攜手在雪中漫步。

齊鬙殷看魯曉颦提到崔媽媽,有些落落寡歡便問:“想她了嗎?”

魯曉颦見齊鬙殷神情關切地望着她方言:“我偷跑出來,只怕連累了崔媽媽。崔媽媽她有時昏聩颟顸,為我卻是盡心盡力。”

齊鬙殷走到臘梅前,折了幾枝俊梅遞給她道:“韶華勝極,許一世繁華。白羽青燕,望一眼虬川。”

兩人正欲說話間,靳伯縮了兩只手拎了籃子顫顫巍巍地走來,腳上蹬着寸高的大棉花婁兒深深陷入雪中,他的臉上依舊挂了憨厚的笑容遠遠地叫道:“少爺、少奶奶!”

齊鬙殷和魯曉颦轉身見是家仆靳伯道:“靳伯,現在我們身處險境,多虧你費心多次周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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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伯聽了齊鬙殷的話,臉上的笑容堆積如山老,口裏念道:“少爺、少奶奶!餓了罷!”他恭在門邊,待到齊鬙殷和魯曉颦進了屋,才在門前跺去鞋底上的雪,矮了身子進到屋內。

“靳伯,如今北京城內可還好?”齊鬙殷待靳伯也進了屋內問道。

“少爺,您放心吧!有什麽情況我會留意的!”靳伯遞了筷子給齊鬙殷,兩只手疊放一起,站在桌子旁墊着頭搓了手說。

早上還見到些許陽光,過了午後,又是陰霾滿空,細雪斜斜插了薄晝,絲絲穿了凍僵的枝梢凝結成朵朵冰魄的晶花,陣陣虐風掃過,枝梢上的一小撮雪落到地上的厚雪中,被風兒掩了去。過了漫漫長夜雪依舊不止,雪卻更大了些,齊鬙殷掌了明燈,披了棉袍望了窗外面色夾了些許戚戚,屋內陣陣傳來素心臘梅的馨香,将兩人的袖口熏了幾分淡香。昨日齊鬙殷折了幾枝給魯曉颦,她尋到一只褪了色的舊窯瓷瓶添了些水,将幾枝疏影的臘梅養了。魯曉颦見齊鬙殷一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走近了些,卻把虎袍披在他的身上,臉上只溫婉地笑着。

“連日暴雪不斷,只怕後日輪船停渡,我怕生有變故。”

“鬙殷,你在何方我便在何方,天涯淪落心無轉移。”

齊鬙殷聽到魯曉颦如此說道,将她擁入懷着道:“去了槟城,你我再做打算。叔公的船只原也是商船,你我随着叔公在那邊也好生活。叔公是開明之人,他說文明社會,不應仍有愚蒙無知當道,假天下之病以為耳,青年男女追求婚姻自由,掙脫封建桎梏。他對我倆也是鼎力相助。”

魯曉颦聽到齊鬙殷的話,眼前浮想翩翩,想到兒女牽衣、把酒話桑麻的遠景,羞怯地垂下了頭,嘴角噙滿了笑意。

翌日,屋外瑩瑩落雪撲飛,兩人正坐在桌前抱住茶碗邊喝水邊暖手,卻極遠地聽見靳伯的聲音:“少爺!少爺!出大事了!”

齊鬙殷聽到靳伯的話,慌忙出了門,問了詳情,只聽靳伯急得連連跌足,兩手扣打了手背,臉上始終挂着的憨笑被無處安放的眼神的驅逐,寫滿了懼色:“四九城內糾集了官兵要搜查什麽人,我便去打聽,原來是魯府因少奶奶走失的緣故不知怎麽地驚動了張大帥。現在正帶着人要抓人吶!”

“少爺!少奶奶你們趕緊逃吧!我給你叫了馬車!”

“鬙殷!”魯曉颦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心也亂如麻,她忽然想起自己帶的細軟藏在被褥下去取了來,又披了披風抱了齊鬙殷的袍子道,“鬙殷……我們趕緊走吧!遲一步只怕留有後患。”

說完靳伯在前方領了路,齊鬙殷牽了魯曉颦踩了雪緊随身後。一夜大雪紛飛,荒郊野外雪積得更厚。魯曉颦一只腳踏進雪裏,拔了半天才出來,齊鬙殷不住回頭看着曉颦有沒有跟上自己,他見她停下拔鞋,也歇了步等她跟了自己兩人才急急地趕路。雪地上的一叢松樹被他們丢下身後,雪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鬙殷!鬙殷!!”魯曉颦淩亂地邁動碎步,“你聽……有馬蹄聲……”

齊鬙殷将魯曉颦拉到自己身旁,她的手在顫抖,他安慰道:“不礙事的!靳伯叫了馬車。”

離宅子不遠處有名車夫牽了缰繩坐在馬車上發呆,瘦弱的黑馬低了頭。齊鬙殷将魯曉颦扶上車,靳伯揮手要他們去了道:“我自會去找齊二爺!你們放心!”

齊鬙殷要拉靳伯,靳伯拍了馬尾道:“去吧!”馬受了驚甩開四只馬蹄狂奔。

“鬙殷,靳伯他?”

“靳伯他怕加了他一人讓馬車受重……為的是好讓我們早點逃離這兒……”魯曉颦回頭望了望站在雪地中的靳伯,他朝着樹林裏走去,身影在身後變成了黑色的斑影淹沒在松濤中。

“你不用擔心!靳伯跟着叔公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早有了自我生存的能力。”

魯曉颦淡淡笑了,她眼眉如畫,素白的臉上無半點血色,緊緊咬了下唇,櫻桃紅的唇色被她咬出一道血痕。

她收回神思見齊鬙殷在看自己強打精神道:“你不用擔心我。”卻是側了雙耳揣測現下張留芳會對魯府做何處置?對她和鬙殷又是作何處置?

為了躲避後面的兵馬,馬車繞了幾個彎路才到了老前門車站。他們預備到天津去,再從天津海河港口乘船到槟洲。齊鬙殷先下了車,又搭了手讓魯曉颦下了馬車。他從口袋了掏了塊銅板給了車夫,打發他走了。

“你要緊緊跟我一起,切莫要因為人多和我走失了。”齊鬙殷吩咐道,他買了兩張車票,兩人低了頭走到了月臺。

魯曉颦從未見過這番情景,車站裏擁擠了各色各樣的人。有些是穿了錦緞大馬褂剪了辮子的老爺,鼻子上架了一付金絲眼鏡祖上,腦袋上戴了瓜皮帽,接受了半中半洋的教育,肚子裏有些墨水,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張狂。

“讓開!讓開!”前面為他開路的小厮,手裏拎了兩個包斜了身子走路,生怕旁人碰到他,腌臜了他。

魯曉颦躲避不及,被齊鬙殷拉到一邊。穿馬褂的大爺斜了眼從眼縫處瞥了一眼伊,大搖大擺地踱了步子要上車。

還有些洋大人也擠夾在人群裏,也有些穿了破襖子、綻了線的鞋子、光了頭的人一只手抹了口袋追趕過來。

魯曉颦緊了領子,抓牢了手裏的細軟。只見後面有幾個官差模樣的人,手裏拿了槍在找什麽。

火車汽笛鳴響,催促沒有上車的人上車。那些牽着孩子的,或手裏挑了扁擔的還沒上車的打了轉兒地擋了別人去路,或擁擠隊伍,轟鳴般爬到車上。

齊鬙殷用身子把衆人和魯曉颦隔開,魯曉颦被他推到火車門邊:“上去吧!”說完,就将她送上了火車。

車門旁人潮洶湧,人頭攢動,全然看不清人的臉。魯曉颦着急地喚了幾聲,起初齊鬙殷的胳膊還搭在她的手上,後面的人一次次推搡前方,聲音嘈雜。齊鬙殷終于淹沒在人海中沒有了身影……

“鬙殷!鬙殷!”魯曉颦焦急地沖着人海裏喊道,齊鬙殷不見了,唯獨只有孤寂的自己留在了火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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