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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夜雨。
距離上次在金港賽道出事兒已過了兩天,賀情斜着身子坐在蘭洲的路虎攬勝上,嘴裏咬着根寬窄,手裏黑白相間的煙盒被捏得翹了邊角。
晚上的二環高架沒什麽來往的車,一路暢通。
蘭洲剛把車駛入二環高架,限速八十碼他剛猛踩下油門飙到七十五,就聽賀情在後座稱喚:“你慢點開行不行?”
正忙着看旁邊剛修好沒多久的快速公交,蘭洲沒功夫搭理他。
車內未系安全帶的警示聲又滴滴滴滴個不停,警示燈一直閃,他又聽賀情咋呼一句:“你他媽能不能把安全帶系上!”
蘭洲一樂,看他這鬥敗公雞的焉巴樣還不忘對着後視鏡放個電,忍不住笑了:“怎麽,情兒?惜命啊?”
賀情壓着嗓冷哼一聲,半邊臉都隐沒在二環高架路燈澄黃的光輝下,帶出一股子迷離之色,卷翹又長的睫毛跟蝶翼似地扇,在眼下投出一片淺淺的影。
蘭洲手腕搭上方向盤,腳下踩輕了些,又打趣激他:“惜命就少去飙,我看下次你要是沒打那一盤子,直接撞上去,就沒機會飙車了。”
“暴發戶。”
賀情白他一眼,冷笑:“我是怕你這技術,讓我都不敢坐副駕。”
自從蘭洲去年提了這輛攬勝,賀情就老拿這三個字激他,嫌棄他沒品位,至少在他眼裏開路虎的都是暴發戶。
像這種量級越野,他還是喜歡奔馳g500,喬治巴頓,陸地巡洋艦,雷克薩斯570之類的。
賀情想着,指尖夾煙猛吸一口,原本樂得眉眼彎彎,又想到前些天在金港賽道遇到的那輛喬治巴頓,立馬變了臉色。
駕駛位上蘭洲聽賀情又損他暴發戶,其實他可喜歡這車了,大氣霸道,又是頂配。
蘭洲和賀情一樣愛車如命,忍不得誰說自己車不好,這脾氣一上來,一腳又給踩到七十多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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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快車道旁邊的普通車道上,來了一輛讓賀情魂牽夢萦,再熟悉不過的“巨型坦克”。
巨大的黑色車身,視覺效果緊湊,車頂霧燈靠成一排,整體傲氣、一壓群雄,那車型與道兒上其它車一比,其它都成了小蝦米。
這輛喬治巴頓在成都的大雨下行駛,有如海底巨龍,黑夜裏的嘯動狂風,均為它而起。
賀情瞬間精神了,騰地起身,直挺着腰跪在後座上看。
他眉一皺,指着前面超過他們的喬治巴頓,對着蘭洲吼:“你快點兒!”
“追他!”
蘭洲叫苦不疊,這都要超速了:“追什麽啊!”
“追他尾!”
蘭洲白眼一翻:“你那蘭博基尼是撞廢了屁股都傷不了他多少,你讓我一小路虎去撞,那不得把頭都撞沒了……”
賀情看那車越跑越遠,急得不行,都想上手一把掐死蘭洲了事。
到了二環高架永豐路出口,那輛喬治巴頓順着輔道出去了,蘭洲方向盤一打,往科華北路走了去。
他哎喲一聲,只覺得耳上吃痛,一看後視鏡,是賀情在擰他。
蘭洲知道賀情是氣不過,但今天要是真追上尾了,那人他也見過,他和賀情倆再挨幾拳頭,追尾還要負全責,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劃不來。
見自個兒發小一臉陰郁不蹦噠了,抱着手臂在後座又燃了一根煙,蘭洲勸慰道:“情兒,還跟什麽跟哦,你不是查到他了?”
賀情抓一把頭發,不屑道:“自己抓着跟查到感覺不一樣。”
蘭洲笑了,感情這小孩跟自己那天輸得太慘較勁兒,說:“那改天有空,我們喊起人找他麻煩去?”
沒想到賀情表情又垮了,眉心緊擰,張嘴嘟哝:“也沒這個必要……”
蘭洲懵了,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賀情在被打那天晚上,就叫人把應與将老底都給翻出來了。
男,二十有七,北京人,前幾年在京城打拼,在盤古七星那邊開了車行做改裝與買賣生意。
那地界寸土寸金,能在那上面擺那麽大個攤子賣車,應與将自然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應與将在京城闖蕩十年,名下豪車好幾輛,款款都是稀有貨,風頭一時無二,之前還整過賀情最想要的一輛騎士十五世。
況且他家的改裝技術實屬牛掰,簡直是他們西南片區圈子裏膜拜的大神級人物。
應與将這人性子冷淡,心如銅牆鐵壁,萬事兒雷打不動,處理事情雷厲風行,平時跟閻王現世似的,誰都近不了身。
但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傻狍子弟弟,應與臣。
這小朋友跟他哥不一樣,不太會開車,就喜歡念書。平時看着乖巧聽話,緊要關頭惹事卻是獨一份。
去年在什剎海之源同新交的朋友吃飯,硬是聽飯桌上有人說某某某撞了人是因為在應與将那兒修壞了剎車制動。
對方也沒想到他是應與将的弟弟,話才講了一句半,就被掀了桌布。
應與臣也被拖下椅子,兩人你一拳我一腿抱着就扭打起來。
也沒想到那人惹不得,應與臣第二天早晨覺都還沒睡醒,就被他哥一腳油門拉到首都機場t2航站樓,推搡着刷了登機牌推入關內。
瞪着一雙圓眼,應與臣還沒睡醒呢,大概心中估計到是什麽事兒了,也低着頭不敢說話。
那日他哥應與将,同他就隔了一處安檢,一身玄黑風衣緊裹,面部棱角似刀刻入骨,張了張嘴,聲音有些低啞:“你先去成都,那邊有人接你。”
應與臣踮着腳望他哥,跑了一處又一處有空隙的地方,隔着玻璃板看他,手敲得砰砰響:“哥,我錯了……”
他哥回他一個笑,說:“我随後就來。”
說完這句話,他哥帶着機場裏一股溫熱暖氣,留了個潇灑背影給他,消失在關外隘口。
後來應與将花了多少心思把這事兒壓下來,賠了多少罪暫且不提,好不容易保住了部分財産,給應與臣辦了休學,自己全身而退到西南與弟弟相聚。
這事兒也傳到成都車圈裏,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多數人雖知應與将是虎落平陽,但都還挺好奇這以前在京城都能混到冠絕車圈的,到底是個什麽人。
賀情早就聽說他了,只是一直不甚在意,畢竟這是自己的地盤。
那晚他回了蘭洲家裏,進浴室洗澡,怕弄到傷口,脫衣服也脫得緩慢而小心翼翼。
他嘴裏叼着衣擺,浴缸裏放着熱水,引得他眼瞳裏朦胧起霧。
賀情扶着胯,對着浴室裏安了led燈的半身鏡騷包一陣,正準備脫褲子,猛地瞥見褲腰上別了張名片。
指尖夾起那用薄鐵片制成的圓邊名片,賀情看到那三個令他震驚的名字。
應與将。
再往下,成都盤古名車館。
他腦子裏迅速回想起一些關于應與将的新聞,前些日子确實是傳言說他在北京盤古七星那邊的車行關門大吉了,現在來成都賣車了?
操他的,敢來成都跟我搶生意。
叼上嘴的衣擺掉了下來,搭上他小腹。
賀情又想起今晚被應與将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直直壓上引擎蓋的模樣,不由得耳根炙熱發燙。
他面色潮紅,耳後是遮都遮不住的羞恥。
他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眉眼都被水蒸氣抹了層霧,眼尾帶紅,白皙的膚色平添一股說不出的色氣。
之前有東北來的車友,說成都這地兒,天府之國,養人得很,這邊乃至重慶,男孩兒個個生得清秀,皮膚白得發亮。
有朋友打趣,說成都遍地飄零,這還不得等着你們北方爺們兒拯救麽?
賀情是實打實的直男,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後來下了飯桌,他繃着臉問風堂,遍地飄零什麽意思,風堂說就是形容人特別多。
等賀情半懵懂樣點了點頭,蘭洲也喝多了酒,在一旁叫嚷,就是受特別多!糖糖你別怕帶歪他,他這麽純情……
風堂是他們鐵三角裏面的純gay,但是是一,清瘦高挑型元氣少年,在成都圈子裏特別受歡迎。
賀情聽風堂騙自己,梗着脖子,也是喝醉了,嗔怒道:“老子閱人無數……”
蘭洲和風堂聽這話,白眼都快翻到頭頂,異口同聲一句:“放屁!”
賀情想起這些,又想起今天晚上壓自己身上的應與将,想想那輛喬治巴頓,想想自己寶貝大牛的金貴屁股,臉上紅緋又煙消雲散。
對着鏡子暗罵一句,操!
喬治巴頓他撞不動,換一輛總可以吧,他就不信,應與将這麽大個人物,不可能只有一輛車。
又過了幾天,賀情回自家車庫挑了一輛不太起眼的奧迪r8出來,準備開着去會會應與将。
但他掀開車布,都快被那電光紫色閃瞎了眼。
還是基佬紫,我靠。
賀情看着這顏色,犯了愁,怎麽自己當初就那麽騷呢?
這款車的腦袋還是奧迪獨一份,開起來聲浪也是能響徹整條街,輪胎他還改裝過,中心标志給換成了他名字縮寫的點鍍金“H”,屁股安了尾翼。
車牌還是川A000R8,非常拉風。
賀情暗罵自己一句,又拿車布給老老實實蒙上。
最後他走了幾圈,實在挑不出一輛低調的,掏出手機給風堂打電話。
“糖糖,給我開輛低調的過來。”
風堂那邊玩兒得正嗨,賀情暗罵這浪貨怎麽大白天還不給自己放個假。
“低調的……情兒你轉性了?”
賀情咬牙切齒:“少廢話!有沒有!”
風堂聽他有點發怒了,正經回道:“跑車還是suv?”
賀情想了想,猶豫着開口:“跑,跑車吧……”
風堂一樂:“你他媽死性不改!”
然後,過了半把個小時,賀情,他賀家小少爺,成都車圈兒第一人,開着一輛福特野馬,出現在了南門三環上。
賀情吊着漂亮的鳳眼,審視了一圈車內布置,暗罵,這尼瑪……算了。
低調到底吧。
他把車窗搖上遮了個嚴實,要是有窗簾,他都把窗簾拉上了。
他跟着導航好不容易找到了機場路旁邊的盤古名車館,心中暗嘆這門面還挺大。
就離他加貝集團的名車街不到一公裏的路,裏面什麽車都有,但多是二手車。
賀情看不起,但也稀罕那門口停的展示車個個改得精品,這個尾翼是他沒見過的,那個底盤改得好看,那個前嘴真他媽潮。
門口停了輛奔馳大G,通體的磨砂黑,方方正正,尾燈外圈兒改成了血紅,大晚上亮着應該特別像地獄使者。
賀情歪着頭想起他車庫裏那輛原諒綠的大G,頓時心生嫌棄。
人比人的審美,真是氣死人。
他看到應與将從駕駛位上下來,再從副駕駛把他弟弟應與臣接下來。
那溫柔的樣子,簡直與那天揍自己的模樣天壤之別。
死弟控!
賀情怒罵。
也許是野馬實在是入不了應與将的眼,應與将朝他這邊瞥了一眼也沒反應,大概是日光反射的原因,他沒看清賀情的臉。
賀情都快被應與将那眼神擊得犯怵,換了倒車檔,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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