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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入冬,風堂就又召集了幾個朋友,擱九眼橋香格裏拉樓上開了個包房。

說是白天喝酒,晚上方便去樓下蘭桂坊嗨。

賀情翻白眼,你他媽這情緒切換得還夠快的。

因為此時此刻,風堂的手搭在賀情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皺巴一張臉,唉聲嘆氣,看着就心情特差。

賀情聽他在耳邊一直“哎”“唉”“啧”,再加上手指在肩膀上敲敲敲,都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別尼瑪敲了!”

賀情說着也跟着煩悶,歪頭一躲還被風堂在脖根兒上又掐一把,嗔怒道:“你他媽喪偶了怎麽的?”

風堂悶悶道:“可不就是喪偶嗎?”

梗着脖子一愣,賀情驚呆了,目光幽幽瞟向一邊埋頭打斯諾克的蘭洲,兩人眼神一對上,賀情使勁兒往風堂那邊瞥。

怎麽回事兒?這麽大的事,沒跟我說?

蘭洲一樂呵,舉起杆子揮舞幾下,抓個球往桌下網袋裏塞:“你聽他崩些批?”

瞪着眼,賀情迷迷糊糊的:“糖糖,到底什麽情況?”

只聽風堂幽幽一句:“西成高鐵開通了。”

成都到西安開通高鐵關你什麽事?

在賀情依舊迷糊的眼神下,風堂摸了摸下巴,看包間裏有幾個男孩兒大冬天穿個低腰褲,腰細臀翹的,看過來的目光跟帶鈎似的盯着賀情,要不是風堂在這兒把他攬着,這幾個估計都想把他家情兒直接鈎過去。

風堂默默偏過身子把賀情整個人擋了,又默默地說:“這他媽,南0北調啊……老子的0,又被西北的男人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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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眨眼,賀情問:“0是什麽意思?”

風堂暗罵,這人怎麽一好奇一提問眼睛就濕漉漉跟小鹿似的,回答他:“就是受。”

受是什麽意思賀情知道,但是知道得不多,基本都是平時聽風堂逼逼。

賀情:“為什麽叫0啊?”

忽然神秘地笑起來,風堂咳嗽一聲,湊到他耳朵邊:“叫聲糖糖哥哥,我告訴你……”

賀情身子往後一偏,熱乎的手掌心兒直接捂住他臉怼:“滾尼瑪,老子自己查!”

說一不二,立馬開幹,賀情掏出手機打開Safari,上網推開新世界的大門。

風堂這邊剛喝了口碳酸飲料,嘴裏香蕉味兒還有點濃,湊近開口一股子果香噴到賀情頸窩:“還害羞呢……情兒,開竅了?”

賀情看到浏覽器裏的搜索結果,面上早已一陣潮紅,正想裝作鎮定的模樣,還沒開口就被風堂看破。

縮脖子又一躲,賀情推他:“滾!這味兒,老子以為峨眉的猴子下山了……”

其實在看到百度內容的時候,賀情腦子裏就閃過了那天在監控裏看到的那個男人的臉。

緊接着是蘭洲、風堂,以及車圈兒裏各種朋友哥們兒的臉。至于為什麽第一個想到的是應與将,賀情自己也解釋不通透。

或許是因為身邊沒這號人物吧,在南方沒有遇到過這種純爺們兒的铮铮硬漢,能讓他賀情碰上就有點兒犯怵,讓他心底發慌的。

城北單江別那事兒暫時平息下來,賀情卻明顯感覺到,應與将那邊有點兒小動靜,但還掀不起太大事兒端。

這是個很能忍的人,賀情這麽想。

昨天晚上他開着他那輛邁凱倫P1出去遛彎兒,望着寬敞通暢的道路,賀情心裏高興,一高興就往城市邊緣開,順着南延線往東走,又來到了金港賽道。

在門口站崗的安保看是賀情來了,無奈他這跑車底盤太低,站着看不到賀情臉,又不敢趴他車窗上,于是蹲下正準備張嘴說話。

賀情擡眼:“站着吧。”

那安保見今天賀小少爺看樣子是心情不錯,心中大喜,暗呼謝天謝地。

上次金港賽道出那麽大的事兒,驚動了上面的股東下來巡查,說如果丢了賀情這大客戶,當天晚上在金港輪班的所有人,全都別想留這份工作了。

這安保站着,聽賀情在駕駛室裏,冷不丁一開口:“嗳,今晚裏邊兒有人麽?”

安保:“有,有的。”

賀情問:“誰啊?”

那安保望天,在回想是誰,想起來之後表情跟吃了蒼蠅似的,不敢開腔,嗫嚅道:“是……是……”

賀情心情再好也有點兒脾氣,提高了點兒音量:“哪尊大佛啊?”

“是盤古的應總……”安保說,像生怕賀情想不起來似的,“就,就上次賀少您在……”

賀情都沒心情聽他說了,被打的是我,這事兒你清楚我清楚啊?!

算了,那人五大三粗沒個輕重的,萬一今天又把他的寶貝邁凱倫給撞了屁股,這可他媽的就不止一百來萬的修理費了。

再說……上次自在加貝集團保時捷4s店賣Macan S被拒之後,兩人微信都沒聯系過,就只看到應與将發過兩個小視頻。

是應小二站在城中心天府廣場的四川科技館門口,旁邊是領導人雕像。

這一個茁壯成長的陽光小男孩,學着那雕像的動作,學着那雕像的表情,目光朝着人民南路的方向,一只手在身前指着南門,一副做作的展望未來相。

背景聲兒人聲鼎沸,有車按喇叭的聲音,外地旅游團導游揮着小紅旗的嚷嚷聲:“來各位跟緊點兒啊……”

配的文字是:未來的方向。

賀情當時一樂,什麽方向,應總要當導游麽?

想了一會兒,賀情又垮下臉有點吃味兒,哦,未來全是他弟啊。

賀情想到這兒,心情又不好了,倒檔一挂,踩了油門兒要倒車:“行了,我走。”

那安保一急,伸手去摸他車後視鏡,又跟燙着似的迅速收回手:“不是,賀少,哎呀,您看這……”

話還沒說完,身後亮起白熾車燈亮光,隐隐約約還透着點兒赤紅,這顏色賀情太熟悉了,當即就變了臉色。

那安保感覺背後冷汗涔涔,今晚賽道裏就應總一家,這都跑了一個鐘頭了,現在出來的,除了應總,還能有誰啊?

應與将老遠就在賽道的大燈照耀之下,看到賀情那輛邁凱倫P1了。

這輛車是尤物,他在微博上看到過太多次,他關注的那個小姑娘也轉過,并且配以一句文字:太酷炫了吧,真是好馬配好鞍呢!

應與将看到的時候有點無語,這是誇是貶啊。

大紅色的P1太騷氣了,車身上的漆亮堂堂的,仿佛全場的燈光都為它而亮,老遠都特紮眼,相比較賀情那張臉有得一拼。

應與将打方向盤往右邊給賀情讓了點兒道,踩油門兒往前挪了點,按了按喇叭,示意讓賀情先走。

賀情沒看他,冷哼:“巧嘛。”

應與将的車窗沒搖上去:“巧,賀情。”

他低眼便見着賀情今兒陰測測的,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為什麽這人就老是愛喊自己大名,自己名字本來就念着帶一股子旖旎味兒,老是被一個北方大老爺們兒用這種嗓音喊出來,總覺得……

這人,又他媽,開的越野!

賀情暗罵,他最煩每次和應與将在車上遇到,應與将總是比他高一截,雖然說站着也比自己高,但是在車上坐着都還比不過這種感覺他是受不了的。

偷瞄了一眼他副駕駛,賀情開心了一點點,今兒他沒帶應小二來。

本來想牙尖幾句,轉念一想,應小二還因為自己被捅過,雖然說自己不是間接原因,但也好歹是個直接原因。

算了算了,積點口德。

賀情懶得搭理他,神氣極了,他覺得此役是他勝出了,倍兒有面子。

“賀情。”

應與将低垂着眉眼,喉結上下滾動,又開口了:“飄雨,道路濕。容易滑。”

賀情挑眉看他,重重地,故意地“哦”了一聲。

下一秒,一句“所以呢”仿佛就要從他嘴裏說出來。

賀情覺得這句太沖,又悻欠欠地吞了。

本來想挂倒檔潇灑走人,但應與将這麽說了,他就非要開車進去飚一圈兒了。

老子幹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你不是都不聞不問的嗎?

不問我為什麽不賣車給你,為什麽不過問你弟弟,為什麽好久都不來金港飙車?

也是,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事兒啊,跟你又沒什麽關系。

賀情在心裏默默地拉了應與将的閘。

然後他拴上安全帶,挑釁似的看一眼應與将,空檔換了前進檔,腳尖輕點油門,開進金港賽道的大門。

那個安保驚了一下,脖頸夾着雨傘,手上戴的白手套都濕了卷邊兒,邊跑邊拿着傳呼機喊:“賀少進來了!賀少進來了!”

随即賽道內場裏,大燈都挨着亮起來,在東南面兒的,被城市霓虹燈照得泛紫的天穹之下,形成一道道蜿蜒的銀河。

應與将的大G就那麽僵在門口,雨刮器還在不停地動着。

應與将對着那個氣喘籲籲跑回來的安保道:“等會兒賀少出來,你給我來個電話。”

那安保面露難色:“應總……”

應與将從包裏捏了十張紅票出來,放到那安保掌心裏,又強迫着他合上手。

應與将冷面霜眉,淡淡道:“有勞。”

小雨淅瀝,應與将就這麽把這輛大G停在賽道外的露天停車場裏,熄了火,滿目夜色,靠在座椅上等。

後面等得雨都停了,耳畔電話聲響,說:“應總,剛剛賀少開着車出來了……”

應與将“嗯”了一聲,挂了電話,長籲一口氣。

成都的夜色,真真撩人。

①崩些批:吹牛逼。

②開腔:說話。

③牙尖:刻薄挑刺兒地說話。

④悻欠欠:失望地,不爽地。

⑤拉閘:意思是,出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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