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六十三天踹了
與此同時,習慣了睡懶覺的顧栀剛從床上坐起來,打了個哈欠。
電話響了。
她接起來,是古裕凡打來的,說你昨晚跟大款去和平飯店共進浪漫晚餐,被記者拍到了。
這沒什麽大不了,不是什麽爆炸性的消息,顧栀聽後“嗯”了一聲。
雖然說上次親眼看見,古裕凡還是對顧栀為什麽給自己弄個傍大款的形象在身百思不得其解,問:“那個大款,額,是之前的那個大款嗎?”那個之前蹲在她面前求公開的大款。
顧栀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嗯。”
她昨晚是跟霍廷琛去和平酒店吃飯了。
古裕凡放下心,又說了兩句後才挂了電話。
顧栀慢悠悠地下樓吃早餐。
她并不急着看報紙,上海各大報社的記者每天穿梭于各個大街小巷尋找新聞,有民生故事,時局變化,還有明星八卦,而歌星顧栀和傍的大款在和平飯店吃飯,這只不過是一條非常普通的新聞,甚至連頭條都沒有上。
顧栀吃完早餐,客廳裏的電話響了。
她接起來,電話那頭的人說:“是我。”
是霍廷琛的聲音,很容易就聽出來。
顧栀覺得可能是因為早上那條新聞,霍廷琛又要趁機來跟她說什麽他們應該公開戀情,傍大款對她的形象不好之類。
這男人想的倒美。
于是顧栀兇巴巴:“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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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霍廷琛拿着電話聽筒,聽到顧栀又兇又理直氣壯的語氣後,臉更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問:“你難道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解釋的嗎?”
那張照片裏顧栀的衣着打扮,就是昨天她的打扮,不存在什麽是之前拍到的。
顧栀覺得霍廷琛最近真是越來越愛使小性子了,一手接過李嫂遞過來的報紙展開,一邊沖電話那頭道:“我有什麽好解釋的,我跟你說,小情夫就是小情夫,你這人不要每天總想着上位公開說我跟你在談戀……”
顧栀一邊說展開手裏的報紙,然後在看到報紙上的那張照片時,話說不出來了,愣住了。
“………………”
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顧栀一臉驚恐地看着那張“甜蜜牽手看夜景”照,如果她沒有失憶的話,照片裏的男人,應該是昨晚恰巧碰到的何承彥。
說了是跟大款共進晚餐,她就一直以為拍到的是霍廷琛,結果怎麽拍到了何承彥頭上!
她跟何承彥并肩看夜景說話的時候,霍廷琛應該正在包間裏給她剝蟹。
她昨晚是跟大款去吃飯了,但是報紙上的那個大款,不是跟她吃飯的那個大款啊!
顧栀看到報紙上兩個人拉着的手。
他們根本就沒有拉手,明明是前後錯開的,照片拍起來怎麽跟像在拉手一樣!
霍廷琛感受到顧栀那邊一陣窒息般的沉默,于是凄然笑了一聲,質問道:“顧栀,我到底算什麽。”
他還記得,昨晚顧栀說是出去上洗手間,上了很久都沒回來,他在包間裏給她任勞任怨地扒蟹,自己一口都沒有吃,全都留給了她。
可是這,就是她上的洗手間嗎?
讓他在裏面任勞任怨地剝蟹,自己出去,跟另一個男人,并肩,手拉着手,看夜景。
霍廷琛覺得顧栀很能耐,同時跟兩個男人約會都能瞞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被記者拍到,可能就要被她蒙混過關了。
顧栀此時想撕了報紙的沖動都有,剛剛的理直氣壯全都不見了,忙道:“你聽我跟你解釋!”
霍廷琛:“好,我聽。”
他靜靜地在電話那頭等着。
顧栀握着聽筒:“………………”
正常情況難道不應該是直接挂了電話說“我不聽不聽”的嗎。
一時間都沒有人說話,電話裏能夠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詭異的尴尬。
顧栀一陣頭大,終于開始解釋了,她幹笑了兩聲:“你覺得照片中的男人,有沒有可能就是你,你看,你們的衣服都穿的差不多,你昨晚确實是跟我一起去看夜景了,只不過你呃,記性不太好,睡一覺醒來,失憶啦!”
霍廷琛:“………………”
他磨着後槽牙:“顧!栀!”
顧栀癟了癟嘴,知道霍廷琛的智商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低:“我開個玩笑。”
霍廷琛:“快點,解釋。”
“那個男人是誰,”他咬牙,“是不是你又新養的……”
顧栀忙否認:“不是!”
她一陣踯躅,正猶豫要不要跟霍廷琛實話實說,可是霍廷琛這種小氣還争寵的男人,要是知道照片裏的男人是何承彥,肯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最關鍵是拉手,她說自己沒有跟何承彥拉手,但是照片上确實看起來是拉了手,霍廷琛會相信她說的話還是相信照片?
對此顧栀在心裏打了個問號。
她想了半天,最後決定拿出自己金主的架勢:“那我就是跟別人偶然碰到然後一起在那裏說了兩句話,我們沒有拉手,照片上怎麽看起來像拉手我也不知道,事實就是這樣,你,你愛信不信。”
霍廷琛聽着顧栀理直氣壯的解釋,仿佛錯的人是他一樣。
他帶着懷疑問:“真的是偶然碰到?”
顧栀:“嗯。”
霍廷琛:“那你昨晚為什麽不跟我直說。”
顧栀隔着電話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我要是說我出去見男人了,你會怎麽想。”
哪知道現在給她惹出這麽多事。
霍廷琛“嗯”了一聲,暫時選擇相信。
他知道歪脖子樹雖然歪,但應該也沒有歪到同時跟兩個男人約會的這種程度。
顧栀不滿地聳了聳鼻尖。
看在昨晚他給她剝了一晚上的螃蟹份上。
顧栀覺得自己對霍廷琛已經夠好的了,哪有富婆像她這樣還專門給小情夫解釋一大堆的。
她另外五個小情夫最近都沒有怎麽見面,她把他們全都送去拍新電影給她賺錢去了。
霍廷琛挂掉電話,突然覺得頭疼。
第無數次惆悵他這輩子怎麽吊死在這麽顆歪脖子樹上。
陳家明一直觀察着霍廷琛的反應,看到他打完電話後臉色和緩了許多,終于松了一口氣。
霍廷琛若有所思。
有時候,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幫自己。
上次看房子的時候,那幾個記者其實是拍到了他的,只是因為忌憚,所以只曝光了顧栀,對他一直稱呼的是神秘大款。
霍廷琛甚至有些怪那幾個記者自作多情,之前每天報道霍家和趙家訂婚細節的時候不見忌憚,這個時候反倒計較了起來。
霍廷琛手指輕輕敲了敲辦公桌桌面,然後對陳家明說:“幫我聯系《申報》。”
陳家明點頭:“好的。”
——
由于霍廷琛不滿意上次的手拉手看夜景事件,特邀顧栀一起去看夕陽。
顧栀想了想,算是為了補償,于是答應下來。
看夕陽的地點在外白渡橋。
外白渡橋是少有的全鋼結構鉚釘接橋梁,黃浦江雨後渾濁的江水在橋下滾滾流淌。
顧栀本來不知道夕陽有個什麽看頭,每天都有,但是當她真正站到橋上,看到天邊醺紅的霞光時,突然覺得很美。
橋上人不多,不時有黃包車夫拉着車從背後跑過。
顧栀倒也不怕有人認出她,外白渡橋不像和平飯店,和平飯店彙集上海名流,那裏代表着整個上海的繁華,有記者蹲守是常事,外白渡橋是一座普通卻承擔交通樞紐的橋梁,像一個踏實有力的工人,外表質樸平凡,不會有記者閑的沒事跑到這裏來找新聞。
霍廷琛轉頭看顧栀的側臉。
她鼻梁秀挺,下巴小而尖,睫毛纖長,從側臉看也很美。
顧栀發現霍廷琛在看她,問:“不是看夕陽嗎,看我幹什麽?
霍廷琛笑了一下,問:“你知道你長得像誰嗎?”
顧栀雙手抓在橋欄杆上,低頭下面的江水,說:“我長得像我娘。”
霍廷琛聽後微怔,然後默了默,有些後悔為什麽挑起這個話題。
他怕顧栀難過,抑或者是難堪。
結果顧栀似乎并沒有想他想得那麽多,接着說,語氣裏還帶着點驕傲:“我娘當年可是秦淮河頭牌,頭牌你懂不懂,就是所有女人中長得最漂亮唱的最好的。”
霍廷琛松了一口氣,點點頭:“嗯。”
顧栀提起娘,開始有些遺憾:“可惜她死的早,沒有沾我中獎的光,也沒有享過一天福。”
霍廷琛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父母聚在,雖然是家族聯姻,不過這麽多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賓。
霍廷琛想了一想,問:“你媽怎麽去世的。”
“生病。”顧栀,“我也不知道什麽病,反正沒錢看,就死了。”
霍廷琛微微皺眉:“沒錢看病嗎?”他沒有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但是既然是頭牌,應該或多或少能掙點錢,怎麽會沒錢看病。
顧栀知道霍廷琛的意思,看了他一眼,突然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霍廷琛并沒有反駁。
顧栀:“你知道我娘為什麽要從南京來上海嗎?”
霍廷琛:“為什麽?”
顧栀:“因為她懷孕了,就是顧楊。”
顧楊跟顧栀是同母異父。
顧栀:“我娘長得漂亮又會唱,好多客人都想單獨包下她,她這兩個人月在一個客人那裏,下兩個月又被另個一客人包了,後來她就懷孕了,懷的是一個上海的客人的孩子。”
“那個上海的客人聽她懷孕了,知道孩子是他的,就說給她贖身,把她帶到上海來,納成姨太太,我娘那時候剛好也不想幹了,就懷着孕,帶着我,跟他來上海了。”
“結果,”顧栀說着說着就咬起了牙,“那個男人在上海有太太,他是個怕老婆的,他在上海的太太是個生不出孩子的母老虎,看我娘懷孕了就把勉強同意把我娘納進門,結果那個母老虎每天都發瘋,打我就算了還打我娘,每次她打人那個男人就在那裏看着不敢管。我不是他的種,是我娘非要帶來的,他幹看着也就算了,但是他老婆打我娘他也幹看着不管,這麽怕老婆的孬種,還納什麽姨太太。”
“後來我娘生病了,那個母老虎就攔着不讓拿錢給我娘看病,把我娘拖死了。”
“我娘臨死前還托我照顧好顧楊,他還小,你看我現在把他照顧的多好。”
霍廷琛默默地聽着。
“後來呢。”他問。
顧栀從回憶中醒過來,眨了眨微微濕潤的眼睛,暢快地笑了一聲:“都死了。”
母老虎和臭男人都死了。
顧楊以前本來不姓顧,跟那個臭男人姓的,等臭男人和母老虎一死,她立馬把他的姓改成了随娘的顧字。
霍廷琛沒有繼續再追問下去。
他看着夕陽下顧栀柔美的側臉,突然心疼。
然後想到自己今天約她出來看夕陽的“私心”,慚愧不已。
霍廷琛眼神很深,想到顧栀的娘,那個苦命的女人,來這世上走了一遭,甚至連張照片也沒有留下過。
顧栀又得意地看了一眼霍廷琛:“嘿嘿,本來我這輩子可能也跟我娘命一樣的,結果你看,我中獎了,我命變好了。”
“我相信我娘下輩子投胎肯定也能投個好胎,一定比我的運氣還好。”
霍廷琛聽到顧栀的那句“跟她娘命一樣”。
他突然說:“不一樣。”
顧栀:“唔?”
霍廷琛看着顧栀:“你不記得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們說過的話,是嗎?”
顧栀不知道霍廷琛為什麽會一直執着于那個晚上,點頭:“嗯。”
霍廷琛吸了口氣:“那我把我說過的話,再給你說一遍。”
顧栀:“什麽話。”
霍廷琛:“我說如果你沒有中獎。”
顧栀突然變得有些警惕:“沒有中獎,怎麽樣?”
霍廷琛:“如果你沒有中獎,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對你。”
“我不知道如果沒有中獎後面的事情會是怎麽樣,但我能肯定,我終究還是不會娶趙含茜,我要的是你。”
“你不信是嗎?”他笑了一下,“我之前也不信,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停地逼你去相信,去做你以為你根本不會做的事。”
“就好像以前,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訴我,顧栀會中獎,會離開我,我會覺得離開就離開,難不成還要我去追回來。但是你也看到了,當事情真的發生後,一切都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樣子的。”
顧栀沒有說話。
很安靜。
暖橙色的夕陽裏,有雪白的鴿子排着隊展翅飛過,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實。
霍廷琛沖顧栀伸出手。
顧栀看了看,還是也伸出手,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中。
顧栀:“那張照片拍的真的有問題,我明明沒有跟人拉手,拍出來就跟拉着手一樣。”
霍廷琛笑了笑:“好。”
他又問:“顧栀,如果這次被拍到的真的是我們呢?”
“嗯?”顧栀聽後立馬東張西望起來,“有記者?”
霍廷琛掩唇幹咳一聲:“我是說如果,如果的話。”
顧栀:“那就拍呗,反正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傍大款,拍多了大家就不會感興趣了。”
霍廷琛:“如果這次連我的臉也照進去了呢?”
顧栀想了想:“上海的報社不是都挺怕你們霍家,肯定不會照你的。”
霍廷琛:“額,萬一有那種,比較不怕的,比如說《申報》之類的。”
顧栀覺得霍廷琛的話奇奇怪怪的:“也就是說歌星顧栀傍的大款是霍廷琛嗎?”
霍廷琛點頭:“對,如果是這樣呢。”
顧栀想了一下,覺得霍廷琛這幾天的表現還可以,于是說:“随便吧,反正你我都是大款,誰傍誰都一樣。”
霍廷琛聽後松了一口氣,點點頭。
于是第二天,《申報》罕見地用一張照片,占據了整整半個版面。
“歌星顧栀與霍廷琛外白渡橋甜蜜牽手看夕陽。”
似乎生怕有人不認識,這回照片上男人的臉印的無比清晰,一看印刷上面都是特地下了功夫的,是個瞎子看了也能認出來,照片上跟歌星顧栀一起看夕陽的男人,是上海市最沒有人性的資本家霍廷琛。
這次霍廷琛的臉出現後引起的轟動不小,雖說知道顧栀傍大款,大款巨有錢,讓她随便出手就是百萬,但是當真的知道她傍上的是霍廷琛時,仍舊有無數的人表示不信。
上次那個和平飯店吃飯看夜景的男人是他?
上上次那個讓顧栀花一百萬大洋買古董的男人是他?
上上上次那個撒個嬌就給送房子的男人還是他?
霍廷琛,那可是高貴冷豔沒有人性的霍廷琛啊,上一任未婚妻可是南京趙家的趙小姐,怎麽會看上一個庸俗的小歌星呢?
撒個嬌就給買房,他是那種貪圖美色色令智昏的人嗎?
肯定不是!
于是不少報社和雜志社打電話跟霍式公司求證。
陳家明接電話接的已經麻木,每次接起電話,答案都不用變。
是的沒錯照片裏的男人就是我們公司的那個霍廷琛。
從前高貴冷豔沒有人性但如今已經徹底貪圖美色色令智昏的霍廷琛。
然後又有人別家報社的記者在電話裏憤憤不平地問是不是霍廷琛是不是被顧栀套路了,買通《申報》印上兩人照片,逼霍廷琛給她正牌女友的名分。
沒關系盡管告訴我們,我們本着追求事實真相的原則,要揭露這個貪婪歌星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的嘴臉。
陳家明聽到“被套路”三個字,把目光移向總經理辦公室,頗為憂愁地點了根煙。
确實是有人被套路了,剛才蹬着高跟鞋氣勢洶洶地進去,現在正在裏面跟套路她的人算賬呢。
也不知道上海市沒有人性的資本家霍廷琛,這次在裏面是蹲着還是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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