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單元

“哼!”不等蘇星河回答丁禮的問話,一聲冷哼不知道從哪裏傳來。

丁禮立刻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打了一下胸口一樣,心髒立刻就不正常的鼓動了起來,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喘不過氣來。而後,一口腥甜的血就被嘔了出來。

在吐出這口血之後,丁禮終于能喘過來氣了。只是整個人也立刻就沒了力氣,軟塌塌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個破風箱一樣,“哈呼哈呼”的呼吸着。

一襲青衫的無崖子現出了身形,從遠處走來。明明距離還有百十步,可無崖子卻只是閑庭信步的走了幾步,就到了丁禮和蘇星河面前。

“師父。”蘇星河恭敬的向無崖子行禮,得到了無崖子溫和的一聲“嗯”。

看着眼前的師徒倆,丁禮立刻就知道,自己這是又一次的大難臨頭了!

丁禮的腦子在一瞬間裏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只是似乎沒有一個能夠幫他脫離眼下這個境況的。換句話說,好像到目前為止,除了向老天爺祈禱自己運氣足夠好以外,沒有什麽能夠救他了——打不過、逃不了,頂着勾引師娘的罪名,根本就是必死無疑!

直到現在,丁禮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底子已經被人家全都猜透了,還以為光是丁春秋的那些破事暴露了,才讓無崖子追來呢!

“帶走!”無崖子看了丁禮一眼,又看了一眼蕭峰離開的方向,轉身就這麽走了。

而随着他的吩咐,兩個穿着打扮和之前丁禮住的那些逍遙派産業中的奴仆穿着相似的人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架起了丁禮,向無崖子離開的方向而去。

蘇星河有點擔憂,可又放下心來。師父沒有一露面就了結了丁禮,按照他的估計,丁禮的性命應該是無礙了。

事實上也正如蘇星河所料,丁禮被兩個逍遙派的外門弟子——他後來才知道的——帶回來之後,也沒遭罪或者挨打挨罰,而是被扔進了一個院子裏。除了不能離開院子的範圍,無崖子沒少他吃也沒少他喝,更沒有在飲食上動什麽手腳。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丁禮得過且過的放下心來,開始按照自己的節奏過日子了。早起在院子裏打上一套軍體拳,然後憑着身體記憶練習丁春秋的武藝——雖然有點磕磕絆絆的,不太順暢,但總不能荒廢了丁春秋原來那麽好的資質不是?

在活動了一番之後,就是早餐時間了。三葷三素的小菜,配上上等的粳米粥和包子,丁禮覺得自己再吃上一年也不會厭。上午的時候,可以到院子裏頭望天打發時間,午飯過後消消食,活動一下,就是晚飯了。晚飯之後半個時辰,重複一遍晨練的內容,然後睡覺。

這樣混吃等死的生活,簡直就是養豬一樣。和丁禮自我調節的能力不同,無崖子卻對丁禮越來越氣。

于是,在某天早晨,丁禮嘴裏還叼着一個包子的時候,就被無崖子傳喚了。

無崖子軟禁丁禮,原本是為了擊潰丁禮的心理防線來着。這就和故事裏因為第二只靴子遲遲不落下,所以因為心中難安不能入眠一樣,要的是起到心理折磨的效果。

可他哪裏知道,丁禮在不久之前,還過着朝不保夕随時可能喪命的生活呢?這樣平靜安逸的日子,簡直是丁禮夢寐以求的!

丁禮來到無崖子面前的時候,嘴角還帶着沒擦幹淨的油光,這讓無崖子更生氣了。可多年的涵養和城府,還是讓他不動聲色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呷了一口茶水,一點也沒有表露出來。

丁禮現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不等無崖子開口,就自動自發的四處大量,想要找個能坐着的地方。遺憾的是,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椅子就在無崖子的屁股底下,丁禮還真沒有那個膽量和無崖子搶椅子玩兒——那根本就是玩命呢!

屋裏的兩個人像是較上了勁兒,誰也不開口說話,就好像是誰先開了口誰就輸了一樣。

本來無崖子心裏還有些生氣,只是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眼看着日上中天接近午時了,無崖子卻平靜了下來:自己這是置的什麽氣?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嗎?

于是無崖子放下了茶碗,看向已經開始神游天外的丁禮開口道:“跪下,磕頭。”

丁禮的反應慢了好幾拍,才一臉發懵的發出一個聲音:“啊?”

“磕九個響頭,你以後就是我逍遙派門下弟子了。”無崖子的聲音一點起伏都沒有。

神轉折!

什麽叫做神轉折?這就叫!丁禮臉上發懵的表情有擴大的趨勢,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從“可能要被neng死了”的絕路走到“不但不會死還會有人收你當徒弟”這條康莊大道上來的!

“你不願意?”這回無崖子的聲音稍微有點起伏腔調了。

丁禮趕緊搖頭,表示自己不是不願意。搖完頭又覺得自己這個搖頭的動作可能有歧義,趕緊又點頭。點完頭同樣覺得有什麽不對的丁禮幹脆利落的抛開了心理障礙,跪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響頭:“弟子拜見師父!”

“嗯,起來吧。”無崖子點頭,聲音稍微軟和點了。“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丁禮!我叫丁禮!今年二十六!”丁禮的心裏現在像是裝了二十五只小耗子一樣,百爪撓心!他實在是好奇,無崖子為什麽會忽然收自己做徒弟!

無崖子看了丁禮一眼,就猜出來丁禮的心思,淡淡的開了口:“我派以逍遙為名,你可明白?”

明白什麽?丁禮完全不明白!為什麽要說話留半截啊?完全不懂得無崖子含蓄解釋的丁禮依舊一臉懵逼,恍若夢游一樣。

“你的根骨是丁春秋的,倒是不差什麽。心智……”無崖子沒說完,但話中的未盡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蘇星河聽見屋子裏頭兩人的交談後,輕輕扣了扣門,待屋裏傳來無崖子的一聲“進來”後,才推門入內。

“你師兄蘇星河,你已經見過了。”無崖子擡手指了一下蘇星河,平淡的說。又頓了一下,等這新出爐的師兄弟互相作完揖後,才開口:“以後你二人記得,你們已經沒有師娘了。再見時只要稱呼‘師叔’即可。我已把阿籮從蘇州帶回來,待她再長幾歲,就入我逍遙派。”

這是……和李秋水和平離婚了?丁禮不禁對無崖子升起一絲佩服來——在北宋和妻子離婚,這也算是開創歷史先河了吧!

丁禮覺得自己跟不少事情的變化思路了。自己新出爐的師父好像對自己的來歷一清二楚,不然也不會問出“叫什麽和多大”這樣的問題了。而自己的師兄呢?仔細回憶一下,一直以來,蘇星河的行為和言語的試探也都有跡可循起來!

他有點震驚了:本來以為逍遙派都是死邏輯的低情商高手,其實人家是分分鐘扒出你來歷的高高手!所以,明明這麽厲害的人,為什麽會那麽容易就被丁春秋暗算啊?又為什麽裝聾作啞幾十年都找不到neng死仇人的方法啊?李菊不服啊!

等到丁禮暈暈乎乎的跟着蘇星河出了屋子又出了院子,依舊還是一腦袋漿糊的狀态。

蘇星河見狀搖了搖頭:“師弟你不必想太多,你只要知道,師父既然收你為徒,就是把你當成自己人就行了。而師父,對自己人向來是再護短不過的!”

丁禮沉默了一下,覺得蘇星河的話很有道理,立刻就把那些說不通、彎不回、亂七八糟毫無道理可言的猜測都扔到一邊去了。他只要知道,他已經因禍得福,不光從原身丁春秋那些龌龊之中脫身,甚至還把自己的身份徹底過了明路就對了!

他,丁禮,可以繼續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了。

丁禮和蘇星河越走越遠,屋子裏的無崖子卻端起已經見底的茶杯出神。好半天,才喃喃自語道:“難道,這世上真有鬼神?那師父……”

無崖子口中的師父,說的是他和大師姐童飄雲、師妹李秋水三人的師父、逍遙派的創始人——逍遙子。

據逍遙子給無崖子講古的時候回憶說,他年少時,也不過是一書生爾。後有奇遇,才習得武功。更從萬卷道藏之中參悟天地,創下了逍遙派的幾門奇特功法。

逍遙子亡故之時,無崖子還不能很好的承接逍遙子的功力,以至于那近百年的功力幾乎全都散逸,唯有十之一二留下,也不過是起到了拓寬無崖子經脈的效果。

這可以說是無崖子生平的一大憾事。可無崖子此刻卻并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回憶出神,他之所以怔忡,是因為他想到師父臨終前說的關于武道無盡頭、破法可升仙的遺言。

武道無盡頭,這句話無崖子懂,武之一道,只有相對的勝利。每進步一個階段,都會有下一個更深奧的層次展現出來。師父當年身故時,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的先天後期。卻因為瓶頸而困于這個階段幾十年,直到壽命殆盡也沒能突破。

無崖子非常清楚,自己的師父是多麽驚才絕豔的人物。也因為這樣,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可能會超越師父逍遙子,達到比先天更高的層次去。

可盡管明确的知道這一點,他卻還是忍不住好奇。他甚至有時候會不自覺的想,“破法可升仙”是不是說,當武道達到了某個程度,就可以羽化登仙、天地同壽?

帶着這種想法回頭去看逍遙派的典籍,那些讓人精血內斂、容貌不該、壽元增長的功法,似乎都在印證着無崖子的想法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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