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二單元

丁禮一回頭,就看見了馬帼英。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異母姐姐,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記憶中的馬帼英好像沒有眼前看到的這麽漂亮。

其實之前見到鄭麗玲的時候,丁禮就發現這件事了。他用的是馬國宏的身體,記憶呢,也來自馬國宏的主觀認識。大概是因為馬國宏本人對鄭麗玲和馬帼英并不喜歡,這兩個人的顏值在馬國宏的主觀認識中被調低了好幾成。

丁禮打量馬帼英的同時,馬帼英也看到了丁禮。原本還淺笑着看着某個方向的馬帼英立刻就皺起了眉頭來。她猶豫着是要不輸氣勢的和丁禮大眼瞪小眼直到對方退卻還是轉身離開的時候,已經買完了東西的鄭麗玲走了過來,順着她的視線就看見了丁禮。

丁禮遠遠看着鄭麗玲和馬帼英小聲争執幾句之後,鄭麗玲就拽着有些不情願的馬帼英走了過來,帶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對丁禮問好:“國宏啊,你和朋友出來逛街啊!”

丁禮看着幾乎稱得上低眉順眼的鄭麗玲,和根據以往經驗随時戒備着準備迎接他難聽話語的馬帼英,有點無奈了。

他是完全不明白馬錦濤哪裏來的這麽大魅力,竟然讓郭绮芬和鄭麗玲兩個都對他死心塌地的?

他挺大的歲數,實在不願意為難兩個小姑娘給她們母女倆難堪:“不如找個地方喝杯東西?”

一旁跟着的Tony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好友竟然和這母女倆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之前他是撺掇國宏可以借着Bell撈好處,可那只是說說嘛。誰不知道國宏每次見到這兩個人要不然就是火星撞地球,要不然就是化身北冰洋了?

鄭麗玲明顯有些受寵若驚,連聲應着好,還說要請丁禮和Tony一起吃飯。馬帼英就正常多了,雖然沒說話,但是整個人的戒備心更重了。

中環附近還是有不少可以清靜談話的地方的,四個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店落座下來。然而一種迷之尴尬卻在四個人的沉默中彌漫開來,讓來上飲品的服務生都有點不舒服了。

“鄭女士有沒有考慮過離開我父親?”丁禮看幾個人都坐的不順服,索性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他是真的覺得馬家的情況有些畸形。“到底外室的名聲并不好聽,之前就因為我說了一句話,結果就連你的女兒都要在學校裏聽那些傳的離譜的難聽話。現在社會是講究一夫一妻的,你的身份在大家眼中就是見不得光,平白矮人三分。”

“你說什麽你?”馬帼英氣得胸口不斷起伏,指着丁禮怒聲說,“你怎麽不勸你媽離開爸爸啊?”

“我勸了啊。”丁禮完全沒被馬帼英的怒氣震懾到,反過來看向被自己的話弄得有些懵圈的鄭麗玲,“我也是勸過我媽和父親分開的。不過我媽不願意。”語氣中全是無奈。

馬帼英一愣,她沒想到丁禮竟然真的這麽做的!一瞬間,她竟然覺得丁禮也不是那麽讨厭了。

從小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家庭有多畸形了。別人家裏只有都是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她雖然有爸爸,卻不是法律上的一家人。而且還有一個說話很刻薄的大媽和一個總是帶着怒氣無視自己的弟弟。

她是很希望爸爸和那個她叫做大媽的女人離婚的,可是媽咪當年因為外公的病收了郭绮芬的錢,爸爸的身家又是因為郭家才得來的,她連吵架都底氣不足。她媽說,其實她爸爸這種情況,就和入贅也差不多了。但是郭绮芬太愛爸爸,才讓國宏姓馬的,而且還容忍了她們母女的存在。除了見面的時候刻薄幾句,或者有時候會打電話來找爸爸回去,郭绮芬這個大媽真的已經很大度了!

這也是為什麽鄭麗玲每次見到郭绮芬和馬國宏都千般小心萬般讨好的原因,因為鄭麗玲真的自己心中有愧。

還不等鄭麗玲從丁禮的問題中回過神來,丁禮就又開口說:“算了,就當我沒說過。”

在場的其他三個人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丁禮,用目光表達着疑惑。丁禮嘆了一口氣:“鄭女士剛才聽到我的問題之後那個眼神和表情,和我媽當時被我勸和爸爸分開的時候幾乎沒有差別。”

他就不懂了,滿大街的男人,怎麽這郭绮芬和鄭麗玲眼裏就只有一個馬錦濤了?他挺大的歲數了,真是搞不懂這些年輕人怎麽就這麽擰呢?

“我和你爸爸呢……”鄭麗玲想說點什麽,但是開了口之後就意識到丁禮的身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最後只化成了一句“對不起”。

丁禮喝着可樂搖頭:“我無所謂的,但是我媽想不開嘛。”然後又說,“我對Bell沒有惡感的,但也不想親近,不然我媽多生氣啊!今天是碰巧遇到了,我還想試試勸你,不過看來沒什麽用。”

馬帼英瞪了丁禮一眼,難道她就對便宜弟弟有好感嗎?要不是媽咪和丁禮,她肯定裝作沒看見啊!

“好了,就這樣吧。”丁禮推了一把一直假裝自己是啞巴的Tony,站起身來:“其實以後見面呢,鄭女士不用太委屈自己,咱們就當作不認識好了。我看Bell也不想和我說話,就保持這樣很好。至于我媽,我能做的很少,你們自求多福吧!”

說完之後丁禮就拉着Tony走了。

“他什麽意思啊?自求多福?”馬帼英原本升起的一絲好感消失得無影無蹤,看着丁禮離開的背影特別不忿。

“那國宏說的也沒錯嘛,他能看的這麽清楚已經很不錯了。不像有的婚生子領着一群人欺負外室子嘛!”鄭麗玲帶着點苦笑勸自己女兒。

“他欺負我?有這個膽子嗎?”馬帼英被母親的話氣笑了。不過後來再想起來,也覺得有道理。婚生子天生占有優勢,社會輿情都站在他們那一邊,欺負外室子都沒人會勸阻。

母女倆又坐了一會兒就要結賬離開,可服務生卻告訴她們剛才離開的先生已經結過帳了。

和丁禮一起出去的Tony還有些奇怪:“不是說好了她們請,怎麽是你付賬?”

“都是我家的錢,一樣啦!”丁禮不在意的擺手。

“什麽意思?”

“鄭女士沒有工作,全靠我爸爸養。她手裏的錢還不是我爸爸給的?這和我家的錢有什麽區別?”

“可是……”Tony覺得丁禮說的不太對,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又不是什麽大錢,幾杯飲料而已。”丁禮不在意的擺手。他也沒給那兩人花大錢,不過就是百十塊罷了,其中還有自己和Tony的份,不算什麽。上輩子幾十年衣食無憂的生活導致丁禮現在也不很在意錢這東西。

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喽。Tony聳聳肩不想這事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嘀咕兩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說起來自從你上次被伯父教訓得住進了醫院,再回來就不太對了,也不知道你是中邪了還是鬼上身啊!現在還和那兩母女心平靜期的說話,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丁禮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還好Tony說話的時候是看正前面的。“你也說我住院了,在醫院裏面那兩天天天看到生離死別啊!你要是經歷過了應該也會像我一樣大徹大悟了。”丁禮裝模作樣的解釋了一番。

“倒也是,小說裏也說什麽生死間有大恐怖又有大機緣,你大概就是頓悟了。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出家做和尚去啊?”說到最後一句,Tony又沒有了正形,調侃起了丁禮。

“李桐依你才做和尚啊!”

“那你是我好兄弟就別叫那個名字,也不知道我爸媽怎麽想的,給我起了這麽一個娘兮兮的名字,你再叫我翻臉哦!”中文大名李桐依的Tony用胳膊撞了丁禮一下。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又一起逛街吃東西玩了一遭,等到下午的時候實在走不動了才找了家冷飲店歇下來。

Tony喝了一大口的冰涼奶茶終于恢複了活力,對丁禮抱怨着,“你就好了,成績都很穩定。我聽說啊,香江回歸之後,香江大學會有很多內地的學生申請啊!你也知道內地的學生有多猛啦,我真怕自己考不上啊!”

“那你還不多看書,還約我出來?”丁禮戳穿了Tony。

“看書也要勞逸結合嘛!你不能要我活活累死嘛!”

“那你現在死沒死啊?”

在冷飲店裏哈拉了一會兒,看天色已經傍晚了,丁禮就拉着Tony一起回家。從市中心到兩個人的家裏還是有一段路可以同行的,丁禮也沒要司機來接,就幫Tony拎着東西一起上了計程車。

本來送了Tony回家之後呢,丁禮就可以回家了,誰知道在Tony家前一個路口的位置竟然封了路,說是有命案發生。

“也沒有多遠,幾步路而已,我自己可以了。”Tony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就知道計程車肯定進不去了。索性也不用司機開進去,就要自己下車回家。

丁禮也從車窗看到了警戒線外面的人群,又看了一眼Tony買回來的大部頭習題集,覺得還是自己送一下比較好:“我也很久沒見伯母了,不如就跟你一起去一下嘛,伯母的甜湯是常備着的嘛!你是不是舍不得啊?”

“好兄弟哦!”Tony自然知道丁禮的意思,也沒拒絕,“甜湯喝到你飽啊!”

案發地點就在Tony隔壁大廈後面巷子,說是有個女孩子被奸殺了。Tony也是好奇,雖然害怕,可還是從自家陽臺抻着脖子往外看。遺憾的是有一整棟大樓擋着,他只能看見圍觀人群的邊緣。

最後看累了的Tony也不費事了,回頭開始跟喝着甜湯的丁禮炫耀這套大部頭:“我聽說啊,內地的學生都是用這套複習的,難度也夠。我要是都弄清楚了,香江大學一定沒問題啊!”

“那你加油。”Tony拿回來的書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五三、一本、十年之類的總集了。丁禮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高三修羅場,心裏默默給Tony點了根蠟,祝他好運。

等到時鐘走到了晚間六點,丁禮也不多留了,告別了Tony回家。路過之前案發的巷子,就看見一個微胖的青年戴着手套正在取證,胸前還顧着一個初級化驗師的名牌。

丁禮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微胖的青年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索性也不想了,還是趕緊回家要緊。

高中呢卻是是很忙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話刺激到了馬帼英,一年之後,馬帼英高中畢業了就申請到了英國大學進修學習。

郭绮芬聽說馬帼英的成績非常理想,錄取的過程很順利,也忍不住會念叨幾句給丁禮聽:“國宏你最聰明了,可不能讓那個死丫頭在你爸爸面前專美啊!你明年就要考試了,有沒有相中的學校啊?媽咪請個專業的老師來給你補習一下啊!”

“媽,我現在穩定的全區前十啊!而且我想要在香江念大學,我不想離開媽咪你啊!”丁禮駕輕就熟的哄着郭绮芬。

等到郭绮芬終于不再糾結要不要給丁禮請家教了,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對了,你上次送到區長家裏的那盆草啊,區長很喜歡啊!還有你之前給上海那邊的幾盆花啊!你老實跟媽咪說,那些到底是什麽啊?怎麽你爸爸最近的生意做的都這麽順?”

郭绮芬也不是傻瓜,原本需要他們巴結着還愛搭不理的官員、財閥老板,在受了丁禮分盆出來的花之後,全都高擡貴手。她最近參加商會的時候都得了不少和顏悅色的笑臉,她怎麽會不知道那些花裏一定有蹊跷呢?只是她不動嘛,所以就來問兒子喽!

“就是花喽,沒什麽特別的。”丁禮解釋說。他上輩子後十幾年,和石清露學習莳花的技術來着,如今侍弄起花朵來還真就不差。品相一般的花被他養上幾年或是改良一下育種,最後都能夠得上精品或者極品的品相了。

郭绮芬隐約記得自己在牌搭子家裏看到過一盆上千萬港幣的花,也和自己家裏的花差不多嘛!她聽丁禮這麽說,還以為是自己眼力不好,所以才看不出好花和普通花的不同,也覺得自己大概是想錯了方向了:說不定就是她老公努力,他們公司有實力,所以生意才越來越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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